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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贺新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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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庄里的下人到涛小筑去伺候时,推门只闻见一屋子的酒腥味,地上一堆酒坛子摔破后的残渣,旁边一片碗碟跌碎的狼藉。

少东家的脸色沉的像雷雨天的黑云,还冻着了似的衣领系到了脖颈上,包裹的特别严实。

仆人狐疑地望了眼外面的天色,今天是个晴日,田庄上虽然凉快些,但也不至于冷啊,但朱离甚少露面,他摸不清少东家的脾性,不敢随意搭话,只得紧闭了门窗,送上热水来供少东家沐浴更衣。

昨晚伺候的时候明明听涛小筑里是两个人,怎么现今一个人不见了,也不见少东家问上一句!

奇怪归奇怪,这仆人很懂得少言多动的道理,手脚勤快地伺候着,一句话也不问。

待要送田庄的客人们回去时,少东家已收拾齐整,连脸上的笑容都整齐又可亲,抱拳侃侃而谈,自如又潇洒,可衣衫的领子还是堆在脖颈上,生怕领口里灌风似的,系得很紧。

总有人为显机灵,小跑着送上一件披风:“少爷您别嫌弃,田庄上冷,穿着御寒。”

朱离脸上的笑意瞬时消失干净,语气淡淡地:“谁说我冷了?”

这话虽说不严厉,却惊得献殷勤的人一个劲的赔罪。

直到送完别人,朱离也走了,田庄上的人才松一口气。

朱离却弃了马车,捡了匹脚程快的马,一径骑了出去。此时清风拂面,已有一丝爽意,吹的他疼痛欲裂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他清早醒来时先被宿醉后的疲倦与浑身的疼痛折腾地来了几分脾气,又发现不见了乌桑,接着便发现自己手腕上两道紫痕,之后又发现这痕迹不止手腕上有,他身上到处都有,还有些看都不能看的痕迹!

一件接着一件,他都不知道自己气的是哪一件,只是他平日里极克制一个人,也忍不住砸了杯碗菜碟!

可惜醉后他脑海里空空如也,对昨晚的事情他能起的都不是关键,关键的地方一点也记不起了。

可他再怎么醉了撒疯,也知道这一身青紫红伤绝不是自己能弄上去的,他还能给自己大腿上咬出牙印,嘬出红印子来么?

想起这来他又气又恼,又在马臀上抽了一鞭子!

乌桑要是在他跟前,他难保不会一剑取了这人性命!知道跑,且算他乌桑识相!

及至进了徐州城,朱离才找出点别的事情来分散心神,不至于一直纠结昨晚的事情。

他先去给父亲挑了一方纸镇,给母亲挑了一只手镯,便又拐到了胭脂铺子里去。

他在这里买了几盒脂膏,耐不住掌柜的推荐,更拿了几盒脂粉口脂,又去开了许些当季滋补的药品,买了两件小玩意,带着这些东西去了徐州城西的朱唇桥。

他此番为着乌桑的事离家出走,一旦回去,父亲一定绕不过他,他便没有机会再出门了,他倒还记着当时乌桑躲进倚欢楼时和灵琪起了冲突,灵琪误以为自己中毒,他还答应灵琪要送解药上门。

后来证实毒药是个误会,他也因诸事繁杂,无暇顾及灵琪,灵琪从未见过这等阵仗,只怕担惊受怕了一段时日,他得乘着还没被父亲逮住,去探一趟灵琪,解释当日之事,宽慰灵琪。

倚欢楼门前风景依旧,小径隐在竹林里,门口两盏风灯,白日里风灯灭着,门子反不如夜里精神,但看见他还是款款迎上来:“朱少爷好久不见!还是找灵琪倌人么?”

朱离点了点头,赏了引路的小童,径自去了倚欢楼后院。

灵琪听得童子说是朱离,一径奔到门口,殷殷叫了一声:“存之!”

朱离见他在门口立着,身上一件薄衫还未穿齐整,乌发倾泄肩头直到腰际,莹白的脸上只一层淡淡的粉,细而弯的眉毛飞入鬓角,真是眉目生翠,唇红齿白,当即笑着应了一声:“这次你气色倒好!”

灵琪高兴,笑得眉眼生春:“我很好!”他也取了些散碎银子赏了领路的小童,与朱离并肩进屋:“可是你却瘦了许多,黑了许多,外面一定很辛苦吧?”说着亲自斟了酒端上来。

朱离自灵琪手中接过酒樽,又轻轻放在了案几上:“有茶么?酒可不能再喝了!”

屋中伺候的童子见是朱离,早识趣地躲开了,灵琪又亲自泡了壶热茶端上来:“这是新得的白芽奇兰,存之你尝。”

朱离抿了口热茶,并未置评,只道:“我那日走时答应送解药给你,后来耽搁了……”

灵琪纤手一伸打断了他:“你后来不是让人捎了信来么,我没事!倒是存之你,大仁大义,破了十数年前的奇案,名声大振,我还未恭喜你呢!只是我这里的物件你想来都不稀罕,也就不拿出来碍眼了,只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朱离笑着抿了口茶:“外间传言不可尽信。”

灵琪闻言掩唇一笑:“你别过谦,能传到我这里来的,也算大事了!我听着他们交口赞你,心里不知多骄傲呢!”

灵琪说着却明眸一黯:“只是听闻你也历经艰险,险些丧命,我只恨身困此地,不能助你一二分!”他说地情意绵绵,温柔又怜惜:“到底什么事情这么凶险?我听说是为着一本什么武术秘籍!”

朱离哼笑一声:“哪里是什么武功秘籍了!”他看灵琪认真而好奇,不禁多说了两句:“那书是本剑谱不错,可我看了,根本不是什么厉害的武术秘籍。只是不知其中藏着什么秘密,引得人人争夺!”

灵琪抬眸道:“别是胡人的武术秘籍?我听说胡人也在抢那本书,听着外人讲起这些,想想你当时的处境,只吓得心惊肉跳!”

朱离笑着安抚他:“别人说话不知道夸大了几分,实际未必那么凶险!你别担心!”他说着笑了一下:“别人不知内情,以为那书只在乌桑身上,追着我们拼命抢夺,其实杨家早将书抄了不知多少份,就连我……”

灵琪忽的坐直了身子,朱离倒被他惊了一跳,“怎么了?”

灵琪眼眸轻动,举杯沾了口茶:“我听你说杨家抄了许多份,想着这些日子过去,只怕别人也知道了,怎么都不去杨家取,还来抢什么!”

朱离叹息:“只怕有人生怕如此,才一把火烧了杨家!”

灵琪笑了一声:“那倒真是可惜了,说不准那书真是武功秘籍,你若能得一本,参透了,定对你的武功大有助益!”

“武功固然重要,可若心术不正,练好了也是祸害世人!那书已引得许多人丧了命,可见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灵琪神色里有些凄哀:“你说的是,是我胸襟不如你,想左了!”

朱离看他这般,知他是自伤身世,便岔开了话题:“都是过去的事了,咱们还操心什么!我这次给你带了些滋补的药品,你都按时吃着,总是对身体有助益。”

灵琪轻轻叹了一声:“我在这地方,活那么长久做什么!”但见朱离闻言也有些神伤,他忙着打断了话:“凡是你抓来的药,我没有不按时吃的!这东西就罢了,有没有脂膏带来,我正缺呢,想着你会送,都没去买。”

朱离拿出脂膏脂粉递过去:“一应都在这里。”

灵琪孩子似的捧过去翻检,挑出口脂来,欣喜之余还有几分惊喜:“还有这东西?难为你能放得下面子去买。”说着挑了些在唇上轻轻按了按,笑着问朱离:“颜色怎么样?”

朱离照着已往的回答应了一声:“好看。”话一出口却忽然脸色一变,往后退了半步——好看这话这般熟悉,朱离惊得后背都一阵轻颤,他昨晚是不是说乌桑好看?长得好看还是眼睛好看?还是手好看,还是肩头好看?还是琵琶骨好看?他到底说了什么来着?

灵琪看他脸色不好,紧着问他:“存之?怎么了?”

朱离生生扯出笑脸来:“无妨,昨晚喝多了酒,这阵子头晕的厉害。”他还笑了一笑:“我也没经验,脂粉这类都是掌柜的推荐,倒是很衬你!”硬生生把昨晚的事和乌桑一起从脑海里划出去。

可隐约的记忆像轻云遮不住的月光一般丝丝缕缕地撒了下来,他一边和灵琪就他带过去的东西挑挑拣拣说说笑笑,一边兀自出了好几身冷汗,即使他对昨晚的事只想起了十之四五。

待从灵琪处出来已是天色擦黑,朱离想了想,又去买了几味母亲爱吃的点心,才回家去了。

私自逃家出走,他还记得朱诺说过要打断他腿的话,可出门日长,即便要被打断腿,也不能不回去了。

朱家门子见着他笑着迎上来,一叠声叫着:“少爷回来了!”朱离笑着应付两句,挑了可靠之人,先将点心交过去:“快去送给夫人,就说我回来了,未免父亲生气,已自去了祠堂罚跪。”

那门子得了赏钱,机灵地笑了一下,拔腿跑了。

朱离这才慢悠悠去了祠堂,磨蹭过好些时光,才着祠堂的老方头带纸镇给朱诺:“方伯,你去告诉老爷,只说存之不孝,先在祖宗面前赔罪。”

老方头在祠堂这些年,还能不知道朱离心里的算盘,笑着在朱离额上点了一指头:“少爷这次也太过了!你长大了,和老爷想法不一样也是有的,可哪有从家里平白逃走的,害的我们好一场找,只差掘地三尺!”

朱离其实怕的紧,手里攥出一把汗来:“是存之鲁莽了,这不是来反省了么?方伯……”

老方头看他这一声叫的颤音都出来了,一双眼睛殷切地望着自己,登时笑了,“少爷哟,你知道我疼你,这招都给我使了多少遍了!”他在朱离头上摸了一把:“告诉夫人了么?”

朱离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额角:“叫人去通知夫人了。方伯,实在这次与往常不同,老爷说要打断我的腿呢!”

方伯哼了一声:“你也是该着!行了,你等着吧,我这就去找老爷!”

作者有话要说:来例假,肚子疼地要命……是不是暴露了性别?哎……例假伤我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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