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偏的雪球划出一道弧线，坠机在苏临身前的空地处。

篝火燃于平地，烧灼的光影舔舐着俊朗的面庞，间断地虚化掉不相似之处。

“打雪仗？”苏临唇边的笑意一提，勾带出玩味的坏，尽数落在浅浅的酒窝。

他指尖抬了抬，指到身旁围着的三人。

有人在给他捏肩，有人站在一旁挡风，还有人把他的经纪人挤到一旁，手上护着保温杯。

这三个家伙就是他剧中的跟班了，是从雪岛当地青年人中挑选的群演。

“别冻着您的手，我们来。”捏肩的那人说着撇脚的口语，语气极其狗腿与欢快。

不好意思，打雪仗的话，他这边人有点多。

“苏老师，你作弊。”辛芮投降般地拍掉手上团着的雪，生怕被他的跟班用雪砸了，连忙小跑到原野云身后。

“你也在作弊。”苏临眉眼间的笑意愈发浓烈，分明是纯黑色的风衣，身上算得上艳丽的色彩，也不过是篝火撩起的红色光影，却惹眼得让人挪不开视线。

那本就该被深吻染上水光的唇，微张着吐露挑拨人的话语。

苏临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肩部的线条□□笔直，风衣随着步伐自然地抖动。

原野云克制地挪开视线，从那天黯淡下去的对话框开始，两人没有再私下地聊过天，就好像仅有点头之交的陌生人。

开始倒数的半个月，已经就这样扣掉四天了。

“原老师，你喝点热水。”苏临发现原野云喉结滚动的频率过于频繁了，总感觉对方现在很渴，他从跟班手中接过保温杯，递到对方面前。

“...不用。”原野云的态度冷了几个调。他厌恶极了苏临在旁人面前，佯装和他关系亲昵，一到私下，却比陌路人还生分。

“那你帮我扭开。”苏临声音低磁，语气正常，落到别有用心之人的耳中，却会误以为他在撒娇。

他戴着皮革手套，不太好扭杯帽，也嫌冷不想脱。

原野云面无表情地接过保温杯，心中泛起讽刺的嘲意，他甚至期待苏临对他耍些小把戏，然而他轻松地扭开杯帽，将这杯泡着枸杞的热水，愤恨地递回了对方怀里。

有跟班，有经纪人，还要来找他帮扭杯帽。

真是难为对方还能想起有他的存在了。

苏临只当原野云有洁癖，轻吹着冒着热气的水，试探着喝了一口。发现水温还在接受范围之内，连着吞咽了几口水。

在火边坐久了，烤得很干燥，有些不适。

那股阴冷粘稠的视线又贴回了他身上，甚至有些自暴自弃的意味，毫不收敛。

苏临疑惑地注视回去。

“喝完了？”原野云见人点头，心中暗骂自己自甘堕落，那双养尊处优的手接过杯身与杯帽，将保温杯扭好后，递还给苏临。

“原老师，你人真好。”苏临颇为温柔赞许地望了他一眼，眉眼深情到极致。

与那人习惯性溺爱与无奈的笑意不同。

却仍然看得他恍惚。

原野云听清对方真挚语气下的言语，那种似曾相识的无助感蔓延着浑身，这句客套的夸赞，他听过无数次，但他不要苏临给他发的好人卡。

他不要苏临用与梦中重叠的神情，对他说出这种话。

苏临挑眉，他甚至怀疑他方才是骂狠了原野云，不然为什么对方难过成这样。

可他不过是讲了一句真心话，怎么说也是属于赞美吧。

他的朋友们都挺喜欢这种评价的。有自认名副其实接受的，也有复读这句话还给他的。

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反应。

“原老师，你怎么...”苏临尾音带上闷哼，飞过来的几个雪球陆续地打偏了，而最结实的一团正好砸中了他的肩膀，他转身回头盯着那三个罪魁祸首。

他们才遗憾地丢掉手里团着的雪球。

“什么？”原野云抬手替他扫掉肩上的雪，追问起他未说出口的话。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苏临他们所处的位置并不在主片场，这既要怪他一条过完了今天的戏，也要怪那三个年轻人太闹腾了，险些将剧组的道具弄坏，他们才被放逐到这里。

原野云缓慢地收回了手。

辛芮当着电灯泡，细细地梳理起两人微妙的关系，却见气氛却突然沉默，主动切回正事道：“苏老师。郑导那边说可以先提前演一下明天和吴老师的对手戏。”

倒不是觉得可以赶进度。

而是感觉可能会推不动进度。

这几天吴仁兴被网上的好评夸得膨胀，一度自觉演技媲美影帝，非常自信地上场，却像往常一样反复NG。骨感的现实告知他一切无事发生，他仍然是那个稀烂的流量明星。

这给对方的心态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一旦没能一条过，吴仁兴每多重来一次，呈现的状态便坠崖式的一路烂下去，烂到无底线。

这场预热的对手戏，让郑导黑下去的脸顿时恢复了不少。

苏临对人物格调的理解很到位，举手投足间满是氛围感，不用过于苛刻地挑选角度，这张脸这副身躯怎么拍，怎么好看。

但他和吴仁兴一同框，一切变得不对劲起来。

郑导从头到尾排查了一遍，拍摄出的总体和细节都符合着他的标准。

怎么看上去就是那么变扭呢？

郑导本就不多的头发，在今天烦掉了不少，他倒吸着一口凉气，来回踱步。

既不说行，也不说不行。

片场的气氛一下子紧张了不少。

苏临望着满脸绝望的09，一时间找不到话语来安慰。

真该怀疑吴仁兴是存心故意的，演技从不在线，连灵光乍现都没有过。

他们的恋爱能量如流水一般的花出去，听个NG响。

“宿主。能量不够了呀。”09两眼泪汪汪，它压根舍不得让宿主处于窘迫的境地。但它是穷光蛋系统，莫得多的能量。

09看着空掉的恋爱能量，开始隔空殴打吴仁兴。

苏临已然习惯突然的变故，他安抚般地道：“没事的。那我就自己努力吧。”

郑导注视着监视器中的画面，仍然没有寻到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他一旦摸不到头绪，便会寄希望于运气，一次次地组织重拍。

随即，比起隐约的不对劲之处，他还意外地发现了一件令人心痛的事情，苏临的演技也在下滑，犹如过山车般忽好忽坏。

“？？？”郑导干裂的嘴唇抽搐，几个习惯性辱骂的词语跃跃欲出，苏临之前的演绎，间接引出他对初恋的酸涩情感，念及这份不错的初印象，他硬是没说出口。

“为什么?”郑导看天看地，最后朝着身旁的原野云，发出求助般地灵魂质问。

“.....”原野云抿唇，不解郑导此刻的崩溃，比起之前那种莫名其妙的恋爱氛围感，苏临现在呈现的状态，更符合他的口味。

只是需要再微调一下。

他的视线扫过苏临额间滚落的汗珠，平静地开口道：“太累了？”

拍戏本就很费体力与精神。

在剧组中，相对来说，演员算得上轻松。毕竟，其他的工作人员都是直接当民工用的。

郑导不太情愿地接受了这个猜测。

苏临注意到原野云扫过来的视线，无奈地回望了一眼。

他确实尽力了。

实在不太行了。

再来一次。或许也只能再好一点吧。

应该满足不了对方的需求。

苏临用手背擦拭过额头的汗珠，呼吸平复过后，身体即疲倦又兴奋，几次演绎的表现在脑后重叠交错，肢体的肌肉似乎在记住正确的尝试，出乎他预料的是，自己似乎尚有余力，可以接受再来重拍一条。

他有一种隐约的直觉，下一次或许能够顺畅地通过。

“对。少的就是这个。”郑导突然一拍大腿，他明白了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不对劲的就是苏临那看狗都深情的眼神。

的确会勾引起人想要恋爱的冲动。是爱情剧中极顶的恋爱氛围感。

但直接破坏掉了两个人物之间关系的特殊性。

如果谁都能行的话，整个故事压根就不成立。

郑导顿然觉得自己之前看好的片段，不那么可行了，而他认为苏临的演技开始下滑的节点，拍出来的戏却意外地开始贴合这项要求。

从不指导演员的郑导，破例喊话道：“苏临。你要带着看原老师的这般爱意，到戏中去。不要光深情，要有爱。”

“郑导，你别....”原野云正好奇对方激动的原因，还平静地倾听着，没想到前辈会说出这种烂话。

郑导，你别乱讲。

作者有话要说：郑导：我爱说实话。

09：哈哈莫名其妙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