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荣傅不敢看，他知道这是乎洱设的计。可他能狠心，有人却不能。
这个人便是万亨。从沈岱渊被打的第一下，万亨就在哀求他想办法。
沈岱渊能听见万亨哀求不断的呼喊，可他已经没有力气张嘴了，密密麻麻的痛意一点一点将他残存的意识吞噬，他有些压抑不住喊叫了。
“万公公你清醒一点，这是乎洱设的计测。”杨荣傅将万亨紧抓在自己身上的手推开，“他要的就你让你来乱我心，你怎么不明白。”
“你就眼睁睁看着他们羞辱陛下吗？！”万亨涕泗横流，哀嚎反驳。
“不然呢？把城门打开让他们屠戮百姓吗？”
“那是陛下啊，那是咱们大渊的皇帝啊！算我求求你了，把城门开开吧……陛下受辱等同国家受辱，你身为大渊官员怎能狠得下心。”
见万亨跪地哀求，他的手还没伸出便听见城楼下的乎洱大喊：“看来你们是要看我动点真格了。”
杨荣傅收手转身，向下望去。却见乎洱神情张扬，一脚踩在沈岱渊脑袋上左右晃动，“陛下，看来你的慈悲之心捂不热臭石啊。丞相你可看好了，今日你家皇帝若是丢了命，一切罪过皆在你身啦。”
“你有什么手段——啊！”
沈岱渊话还没说完，断骨之声，撕心之痛瞬间将他强忍的骨气泯灭，只一瞬他已痛的嘴唇发紫，身体打颤，冷汗顺着额间暴涨的青筋跌落。
他的腿被乎洱打断了。
“我杀了你！”万亨看见眼前场景眼珠都要蹦出，不管不顾地作势要从城楼跳下。
温怀意奋力拉人，口中劝诫不停。万亨哭嚎着伸手拉拽杨荣傅衣角，眸中尽是哀求与绝望，“丞相我求求你了，让他停下吧，再忍下去陛下会没命的，会没命啊。”
“商量好了吗？听说你们大渊有祖训，身有残疾者不能称帝。现在投降，你家陛下的腿还有得救。”
杨荣傅紧绷的精神已处在边缘地带，他不敢看沈岱渊，更不敢回应万亨。可乎洱似是猜透他心思般，沈岱渊忍不住的痛吟声断断续续往他耳朵挤。
他终是忍不住，急忙趴在城墙上向下探望。
沈岱渊已经痛到失神，眼泪止不住的淌。
太痛了，浑身上下犹如火炙般，每动一下他都能感受到背后皮肤在撕裂。
耳边忽然传来杨荣傅悲凉又凄哀的呼唤，他用仅存的意识摇头。
可有人不让他如愿，乎洱的脚踩在了他那动作不算太大的脑袋上，“丞相看清楚了吗？陛下如今还有一条腿，两只手可以玩。”
沈岱渊的眼神没有挪动，死死看着杨荣傅，其中意味明显，而杨荣傅也没有让他失望。
“陛下为国捐躯是我大渊之幸！”
所有人在听到他这一句既震惊又无力。
“好！”乎洱自然也听到了他这句话，“那咱们就玩些更好玩的。”
沈岱渊以为是断腿断手，不料竟见乎洱挥手示意人来将他拖回阵前，大声吆喝道：“把陛下的衣物扒了，本汗带他跑跑马。”
闻言，他不顾伤痛拼尽所有力气抬头看杨荣傅，可落入眼眸得杨荣傅满脸灰白，神色藏不下恐慌。
“丞相考虑如何？前些日子你家陛下告诉了我一句话，叫做‘君子死而冠不免’，眼下他能不能死的体面全在你的一念之间啦。”
“你！无耻之极！”
“丞相是第一天认识我吗？无耻？”
刺耳笑音犹如毒针，一针针往沈岱渊往大渊百姓的心口扎。
“我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你就是这么称呼我的，现在不过是让你记忆加深罢了。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与你磨嘴，开不开一句话。”
四周静了一刻，沈岱渊瞧杨荣傅神情不对，想聚力大喊却被乎洱声色压过：“好，丞相愿做大渊第一功臣的心，我看懂了。再打断他一条腿，这样才对称，省的只痛一边。另外再把他衣服脱了。”
杨荣傅的瞳孔急剧收缩，视线狠狠地盯着乎洱。
“楚、蒙两位将军何时来！”他现在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了。
“已经让人快马去报了，兴许快来啦，丞相在等等吧。”温怀意急忙回应。
“如何能等！丞相！等他们来一切都来不及了，陛下如此在意隐私的一个人怎能受得了当众脱衣赤身示人的屈辱啊！您这样还不如架一支快箭杀了他好。”
“你以为我想吗？！你以为我想吗？”杨荣傅提高腔调反压万亨。
额间跌落于地的汗珠，僵直发抖的双腿，无一不在表明他的痛苦，这般颠覆他作为臣子的痛苦。
可乎洱才不在乎他的心境，“丞相做好决定了吗？要不我先带陛下跑几圈，再给你些时辰考虑。”
沈岱渊此刻双腿尽断，疼痛早已将他的意识摧残殆尽。
“陛下您可要夹紧些，我是给你留体面，但若是在跑马期间遮羞之物被蹭破滑落，这可不怨不得我了。”
“驾！”乎洱挥鞭，烈马抬蹄疾驰狂奔。
杨荣傅能狠得下心，可万亨却不行，只见他一边跪地磕头一边哀声不停：“丞相一心为国的心思老奴不懂，反正我在这儿也是废人一个，您不如放我出城，陛下身边少不得人伺候，奴才求丞相成全。”
“公公是在逼我啊。”
一旁不明内情的守将实在看不下去，上前提议道：“丞相不如暂且答应，等楚将军率兵赶来再做计划。”
“是啊，是啊，再怎么说这沙川也是咱的地盘，哪里能进哪里有道，咱不比这些蛮子清楚。等楚将军来了，不管是明打还是夜袭都有胜算。”温怀意忙附和。
“再晚，陛下的腿就要不成了。”
杨荣傅被三人催的心慌，将目光定在被乎洱玩弄的沈岱渊身上，不由想起那日沈岱渊念他年迈代替他受辱的场景。
“罢了罢了，君辱臣死，君辱臣死啊。”他抬目远望，看着乎洱放荡不羁，肆意洒脱的身形喃喃道，“你赢了……”
至此，大渊国土被乎洱撕开了一道口子。
乎洱进入县城内的举动让人大感意外。杨荣傅本以为乎洱会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没想到乎洱只是搜刮钱粮，并不伤人性命。
在杨荣傅稍微放下戒备之心时，乎洱乘胜追击率领沈岱渊一路北下，用的套路与先前对付他们的招式一样。
楚月书与蒙豫被乎洱分去的兵力暂时拖着了脚步，就在两方恶斗之时，沙川县的投诚为战事再添难度。
一时间，后方被敌方打通的消息如枝芽疯长般随风飘散。身处战场的兵士，任谁都会产生后怕情绪，交战时自然渐落败风。
楚月书分身乏术可又不放心蒙豫独自前去，而蒙豫亦是如他所想，两人就这样错过了营救的最佳时机。
时青佩在当日晚间得到消息，赶忙宣来赵孟毅与其商讨计策。
后又让人向京都送信，一切事态安顿好后，连夜骑马直奔沧州。
有了丞相在前作样，后面的事情就顺利多了，这也是乎洱为何放了杨、万二人的目的。只要把难撬的人打通，剩下的小鬼怎么都好收拾。乎洱日夜不停，不过一天一夜的时间便收下了四座县镇。
楚月书与蒙豫还在各相防备，时青佩星夜兼程赶到他们两人面前时已经是清晨时分了。
她的出现对两人来说，犹如神兵下降。
三人聚首，她一声令下打破僵局。蒙豫继续守在边境，楚月书与她一起赶去解救皇帝。
临走前她还特意给蒙豫留了封信。
就这样时青佩又开始了马不停蹄的路程。
二人的行程不可谓不慢，但最终还是慢了一拍，第五座县镇在她们落脚前不久投诚了。
时青衍一行人收到消息时，距离事发已经过去一天。众人意见一致，不再隐匿踪迹。
军队日夜兼程的赶路，仍是消耗了三天时间。
待大军赶到沧州时，乎洱已经搜刮了将近八个县镇。
时青佩在这期间不是没有抗争，只是在她面对与杨荣傅一样的处境时，显然她做不到无动于衷。再加上乎洱不伤百姓不乱作恶，她只能暂且以退为进先保皇帝性命，暗中盼望父亲到来。
众人心思一通，齐聚议事厅。
时家三人眼下都将精力放在了乎洱的下一步行动上。
时方直若有所思地观看着沧州地形图，时青佩则将最近乎洱的行动轨迹说了一遍，时青衍站在一旁细细聆听。而楚月书与沈岱权两人则是不动声色地互换眼神后又匆匆滑开。
“楚大哥，方茂怎么不在？”时青衍听姐姐说完，压制戾气转身面向楚月书，有意询问他。
“方茂与陛下分离时受了重伤，到现在身体还未完全恢复。乎洱突然来袭，我估摸不准战事便让他暂且留在后方了。”楚月书说着向时方直抱拳，恭维道，“如今有侯爷领军，眼前急事定然可破。待会儿我就让人给他送信，若他知道你们前来肯定开心。”
时青衍没放过楚月书的光圈变化，他本想再追问，却见父亲捋了把胡须，头顶妃红不疾不徐道：“那就让他好好养着，跑来跑去的再伤了身体可不划算。”
管此，他直问道：“父亲有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