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话一出口，李幼悟彻底怔住。
“属下不会认错的！”钟牧轻笑一声，继续道：“公子，早日辞官吧，公子的身份太危险了。敌在暗，日后我不在公子身边，公子得多加小心。”
李幼悟得脸色僵了僵，她想过周正卿，可是却从来没有想过皇室。
是谁，要杀她？
那不成，还是李乔？
钟牧继续道：“公子，属下想去关中……莫七临死前还念着他那些师兄师姐……属下想去……”
“好。”李幼悟道：“等你伤养好了，我就送你去。”
“谢公子……”
转眼就到了年关，又是一年除夕夜。
李幼悟还记得去年的除夕夜，她还怀着阿念闹瞌睡的厉害，就连宫中的宴会也推脱了没去。
今日一-大早，李幼悟就守在城门口，吹着寒风。不为其他，只为陈钰今日回长安。
寒风瑟瑟，李幼悟颤着手接过一个新的暖壶。她多少有些后悔，当时好好的应下陈钰接她做什么。
直到，守门将士来回禀。安乐公主的仪架马上就要入场城门了。
陈钰坐着她那高丽风格的小马车，身后还跟着穿得极为暖和的宫仆，高高的发髻凸显着异域风情在。高丽苦寒，又贫穷。陈钰回来的架势远比不上去时的千分之一，显然是没少吃苦。
长安村门前的百姓纷纷伸着脑袋去看，诧异道：“这就和亲的公主？”
“怎么还没权贵家的小姐仪仗大。”
“高丽多穷？要不是那回趁火打劫。我们大祁又怎么会送个公主过去。”
“不过，也是个假公主。”
陈钰脸色诸多变幻，最终总算回归平静。仿佛没有听到般下了马车。
她缓步来到门口，微微屈礼道：“没想到丞相大人真的来了。”
李幼悟拱手回礼道：“臣恭迎公主多时。”
陈钰还想再开口，她身后那豆大眼睛的宫仆上前不知嘀咕了些什么。
李幼悟看她神情就明白了，应当不是什么好话，看来她在那高丽过得并不好。物是人非，说得倒也没错。
李幼悟原本笑意忽然暗淡了下来，皱眉道：“那里来的宫仆这样不知礼数，没瞧见本相在同公主说话！”
城守将士一听这话，当即将那宫仆团团围住。
宫仆在对视上李幼悟的目光时，不由浑身一颤，退了一步。
“奴是伺-候世子妃的，怕世子妃冻着了。”
“是么？”李幼悟冷笑着看向陈钰。
对于陈钰，李幼悟多少是有些心中有愧。当初本想着算计的是陈希，可最后却也阴差阳错连累了她。
陈钰静默不语。
李幼悟淡淡道：“拉下去！”
直到那宫仆的呼喊声听不见了，陈钰这才回头望了一眼。
李幼悟引着她来到了大祁的公主仪仗旁，比方才那小小的马车不知壮阔了不知多少。
“公主，请！”
陈钰也是一愣，扫了一眼李幼悟。这样的仪仗，皇帝是断然不会让她这个假公主坐的。
陈钰轻声道：“丞相觉得有愧？这样好的仪仗用来涨我的威风。”
“本相何来愧疚一说。”李幼悟淡淡道：“公主危机时刻，和亲替大祁解决外患。这本就该公主的！”
此言一出，陈钰默了片刻，又问：“我妹妹现在在何处？”
“道观。”
陈钰上了马车，低声道了句：“如此就好。”
她这回回长安，也不过是占了漠北这回兵败投降。先前她刚去高丽时，日子并不好过。
不过好在高丽王已是花甲，就算是看到了年轻貌美的女子，也都有心无力了。她也就被随手指给了高丽王子，总比嫁给一个老头好。
到底是和亲的公主，陈钰自然也是想不到挑的。
陈钰的夫君是一个年纪与她相当的王子，好在那王子是个温柔善良的，与陈钰也是同病相怜。
他怜惜她，疼爱她。
当然，这样算起来，她的运气也不算差。
大祁大获全胜的消息传到了高丽，她也就水涨船高，连带着那位王子都得到一定的重视。
再后来，那高丽原本的世子等了太久，没有熬过高丽王，率先一步死了。
这世子的位置，也就平白无故的落到了高丽最小的儿子，也就是陈钰的夫君身上。
陈钰望着那打马再前的丞相，恨吗？
一开始当然是恨，可是若留在长安，真的能比现在过得好吗？
一路寒风吹了下来，李幼悟刚下了马，也顾不上身后的陈钰了。吩咐裴知礼一路照顾着些，就寻了最近的宫殿进去烤火。
李幼悟刚接过那一杯热茶，一道加急的信件便送了过来。
李幼悟打开了读完这封信，望着眼瞧这个眼熟的内侍，她记得这是李乔身边的小夏子。
她将信件丢入了炭盆中，皱眉道：“楚贵妃这是何意？”
“娘娘请丞相过去一趟。”
“不了。”李幼悟好笑地摇摇头：“宫宴在即，替本相回绝了贵妃娘娘吧。”
小夏子顿了一下，低声道：“娘娘说，事关御史大夫的事。”
李幼悟闻言一怔，余光微微瞥了眼外头，那寒风瑟瑟吹得树影不停摇晃。距离落日，为时还早。
“丞相大人，这宫宴还要到晚上。”
李幼悟点头，客气道：“带路。”
一路上，李幼悟走走看看，生怕走错路。但听带路的这个小夏子偶尔说上两句，也懒得搭话。
而便在这时，她这一年多没跳得眼皮，猛地跳动起来。
李幼悟倏尔脚下一个踩空，向前一扑，摔倒在地。
“丞相，您没事吧。”小夏子急忙来扶。
李幼悟皱眉，吩咐道：“本相怕是扭伤了，你扶本相去太医院。”
“这……”小夏子有些犹豫。
“怎么？让你扶把本相，都使唤不了吗？”
“是。”小夏子应了，扶着李幼悟走了没几步，立即有反应过来：“丞相大人，奴才突然想到给贵妃娘娘，取的吃食没拿。”
“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李幼悟缓缓道：“左右本相现在也是走不了。”
“奴才即刻回来。”小夏子急匆匆的退了下去，生怕在这多逗留一刻。
看着小夏子离开的背影，李幼悟抬步往前走了几步。她抬头看着那苍天的大树，还有那冷清的宫墙。
不对，这条路不对！
这不是去太医院的路，甚至连去李乔宫殿的路都不是。
可这小夏子，分明就是李乔身边的人！
李幼悟面色变了变，却还是强忍着恐慌，将这条路走到了头。
死胡同……
她又换了一条出口，半刻后，还是死胡同……
忽然间，天黑了，只听“碰！碰！碰！”的几声，是宫宴哪儿放起了烟花，宫宴开始了。
可她还没有到，必然会引起皇帝的注意。
这可是皇宫，后宫里都是皇帝的妃子。丞相这样不明不白的消失在皇帝的后宫里，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猜都猜得到。
李幼悟不敢多想，仰头随着那烟花绽放的方向走去。
她一个人走了一段好长黑漆漆的路，直到那烟花绽放尽，四周是毫无生气的静寂。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下，李幼悟忍不住心颤了又颤，她伸-出了手，缓缓扶着墙壁。
很冷，是大氅抵挡不住的寒风。她侧着耳朵听了听，是一阵很轻的脚步。
“李书钧。”
耳熟的声音入耳，李幼悟一怔，“怎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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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宴会已然开始。
李冲瞧见丞相的位置还空着，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皇帝眼下去后妃哪儿陪着赏烟花，等一会回来了，必然要注意到。
李冲悄声问一旁的李佑：“沈不言又把她带哪里去了！”
沈不言？
李佑的视线定在了不远处的位置上，不解道：“父亲，沈不言不就在那儿吗？”
“沈不言都回来了，她还没回来。”李冲苍老的手重重放在了案桌上，“你去将沈不言喊过来。”
李佑应了一声，立刻去喊。听到李冲喊他过去，沈不言愣了一下，诧异地望了好几眼。
李佑催促道：“让你过去，你墨迹什么。”
沈不言缓步走到李冲面前，难得温声唤了句：“李老将军。”
李冲没好气瞥了他一眼，问道：“她人呢？”
话音一落，沈不言的目光也随之落在那空位上，顿时僵住了。
他知道她同裴知礼一起去接了陈钰，应当是同裴知礼还在殿外……直到，沈不言眸光瞥到不远处的裴知礼。
他心下一慌，裴知礼已经回来了…
“我问你，她人呢？”
沈不言不解道：“我刚从姨母那边过来。”
李冲睁大眼睛，咬着牙问：“不是你偷偷将她带出去了？”
沈不言只丢下了一句，他会将她带回来。就急匆匆的寻了裴知礼。
李冲顿时明了，人不是沈不言带走的，是压根就没入这宫殿的大门。
李冲拉着李佑低声道：“她怕是出事了。”
李幼悟不是不问世事的小丫头，她在官场已经摸爬滚打过了。这缺席除夕宴会，还在皇宫内走散了。这件事的后果，她清楚。除非被算计……
李佑吓得立刻抬起了头，“这可是皇宫。”
“正是因为这是皇宫。”李冲握住了李佑的手，小声道：“一会别乱跑，若是出了事……”
李佑一怔，他知道，若是出了事，唯有弃车保帅。李家百年门庭，自是不能倒下！
皇帝今日除了带了皇后来这朝臣的宴会上，还带了楚贵妃过来。
一眼就瞧见了丞相的位置还空着。
皇帝问：“丞相呢？”
李冲和李佑的脸色僵了僵。
皇帝又道了句：“不言呢？也不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