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着白开水坐在沙发上,刘侹迟疑着地问道:“我差点被人杀了?”
梁丘商严肃点头:“是的,如果不是桓池及时赶到,明年的今天你就能无障碍环游世界了。”
刘侹:“?”怎么听着还像一件好事?
刘侹思索片刻,发现自己的记忆有很大一段空白,抬头问道:“我的记忆也被篡改了?”
梁丘商:“确切来说,是清除,你看你都不认识桓池了,要知道,不是你几次三番邀请他到你公司上班,他才不会多跑这一趟。”
刘侹皱眉:“记不得了……不过,我的认知确实有几个对不上的地方,抱歉,能麻烦你详细讲一讲到底是什么情况吗。”
终于到了最喜欢的环节,梁丘商懒散的坐姿变得端正,他从仰躺改为趴在沙发背上:“那你可就问对人了,是这样的,你十分欣赏我大佬的业务能力,所以从去年开始就一直在骚……”
“闭嘴吧。”桓池听不下去了,“记忆修复了,让他自己看。”
桓池将手中一团有很淡黑点的金光抛给刘侹。
金光径直冲进刘侹脑袋,他的脸色瞬间就白了下来,仿佛在承受什么恐怖的回忆和痛苦,冷汗直冒,双手抱头弯腰抵着地板,急促呼吸。
好一会儿后,紧绷的脊背放松,他才慢慢冷静下来。
“……原来是这样。”刘侹吐出一口气,看向桓池,“幸好我赌对了。”
“去年十二月,有一位员工在公司四处打听贝鸥司玩家的信息,这本来没什么奇怪的,但他问到的每一位都是贝鸥司玩家,这就很奇怪了,就好像他能看得出来一样。”
“偶然一次,我在茶水间刷贝鸥司官网帖子,听到这个员工不知道和谁打电话说‘踩好点了,什么时候动手’,当时我没在意,但接下来一个月内,他询问过的贝鸥司玩家一个接一个地递交辞职报告,这是我后来确证过的。那些玩家辞职的理由并不一样,但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没有十分重要的理由。”
“要知道,我公司世界排行前百,业务和员工福利都算得上行业顶尖,早九晚五双休、节假日跟着法定日期走,公司全额承包六险一金,加班费双倍,大群领导时不时就会发点红包,多少人削尖了脑袋都想往里钻……”
桓池提醒道:“跑题了。”
梁丘商笑着道:“朋友,人事部经理吗?挺敬业的,你老板不给你月工资涨两千我都看不下去。”
刘侹咳两声:“抱歉,职业习惯……我当时总感觉得不对,就借着出差的空档挨个上门访问了一遍,可是他们没有一个人在家,有部分员工的家属甚至以为是公司派遣他们出差去了,从这个时候我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但我也只认为是简单的以游戏拉近距离,再实施人口贩卖或器官贩卖犯罪交易,就去警局做了备案,本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了,直到我亲眼目睹了一位员工的死亡......”
刘侹抬起手,他的手心有一只瞳孔裂成两半的纯白色眼睛。
他一抬手,桓池眼底就浮出一抹奇异的彩色光芒,因为他低垂着眼皮,那抹光芒并没有展露给刘侹。
等到刘侹放下手,那抹光芒也紧跟着黯淡下去。
“我的手心就多出了这个东西,我也多了点奇奇怪怪的能力。”刘侹手掌揉着额头,语气茫然地道,“但那个玩家还在公司没有走,他威胁我说,如果这件事暴露,他就会杀光公司其他员工......我连状况都没有搞清楚,没有资本跟他硬斗,所以退了一步,”
“年前聚餐,我发现你也是贝鸥司玩家,但一不确定你能不能看见那种奇异的光,二不确定你是正方还是反方,所以就想先试探一下,没想到前三次你确实还没有开启背包,呼,不过好在我被抓走前孤注一掷再一次联系了唐叔。”
说到这里,刘侹认真地看着桓池,“小池,非常感谢你能来找我,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只能......”
“停,你不能。”梁丘商打断他的话,他撑沙发背落地蹲下,盯着刘侹,“朋友,你要知道只有我才能以身相许。”
桓池弯腰拎着梁丘商的衣领,把他甩回沙发上:“你不用谢我,我解决这个隐患也不是为你,救你只是顺便。”
刘侹一怔,挠头笑了笑,没在意桓池的话,转而问道:“那事情解决得怎么样了?”
“那个玩家叫什么名字?”桓池问道。
“崇铭。”刘侹答道。
桓池眉头一皱:“他那个同伙呢?”
“不知道名字,但我记得有三个。”刘侹回忆了下,道。
是关于面具男的记忆被彻底清除了,还是面具男从始至终都没有露过面......桓池沉吟片刻,道:“你的游戏昵称是什么?”
刘侹答道:“坛中酒。”
坛中酒,个人排行榜在九十到一百二之间浮动,非限量版卡牌几乎全有,并不活跃,典型的新鲜感型玩家......桓池点头道:“激进派玩家之间恐怕有一条完整的关系链,不能放松警惕,有任何异动,打不过就立刻进入贝鸥司,然后来众济会找我。”
刘侹还没有反应,梁丘商就先激动发声道:“等等!桓池,你的意思是,你愿意加入我的众济会了吗?”
众济会?等等,什么叫‘我的众济会’?
刘侹一愣,反应过来震声道:“你是众济会会长?!”
梁丘商兴奋地:“真的吗?”
刘侹震惊:“你是众济会会长没钱来找我?”
梁丘商:“你的意思就是要加入我的众济会吧?”
刘侹:“不是,你是激进派吧?我怎么觉得众济会的都是激进派?”
梁丘商:“那你觉得当会长怎么样?如果你不喜欢太大压力,那就副会长?”
桓池:“……”
……
交换了联系方式,桓池用刘侹的卡牌给他组装了一套接近瞬发的防御套装,并教刘侹该如何在不惊动敌人的情况下通知自己后,带着喋喋不休的梁丘商离开了。
“能不能闭嘴?”
终于,受不了念叨的桓池不耐烦地皱眉问道。
“哦。”梁丘商看到街道旁一家男装店橱窗展示的深棕色西装,扭头问,“哎,桓池。”
“有屁就放。”
“我什么时候搬去你家?”
桓池停下脚步,莫名其妙看着梁丘商,一字一句重复了一遍:“搬去我家?”
梁丘商点头:“是啊,要不然我直接开一个空间嫁接也行,每天一个跨步就能直接到你家。”
桓池:“你哪只耳朵听到我叫你去我家了?”
梁丘商委屈道:“堂堂贝鸥司第一,怎么还能说话不算话呢?”
桓池:“?”
桓池弹指抽出一张无色卡牌,指间在卡牌花纹上划过,晦涩黑光闪烁,半小时前的谈话在两人脑袋里响起。
一轮播放完毕,桓池问道:“说过吗?”
梁丘商无辜眨眼:“你默认了。”
桓池合上眼皮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
“现在不搬也行嘛!”梁丘商决定暂退一步,小跑跟上桓池,“那我今晚睡哪里?”
话题跳跃够快的……桓池冷淡道:“只需要以极限距离传送二十七次,你就能回你那张八米大床上睡觉。”
“二十七次太累了,而且我不喜欢那张床。”梁丘商即答,“我喜欢睡你家沙发。”
“滚吧。”
“那我自己带一张床睡你旁边总可以吧?”
“滚。”
“我只带被子和枕头睡地板也可以。”
“找揍?”
梁丘商:“不是,我是真没带钥匙。”
桓池:“当我傻子?”
“好吧,其实是光常耀他们造反,现在众济会已经容不下我了。”
“呵。”
“虽然我很不愿意承认,毕竟这关乎我的尊严,其实我是我腿痛走不动路了。”
“传送卡不需要你动脚。”
“我手痛……”
桓池抿嘴露出标准但没感情的笑容:“我送你回去。”
……
风压平息,桓池抬手把梁丘商扔到他八米大床上,转头激活传送卡走了。
梁丘商趴在床上,露出半张脸看他消失的地方,良久,直接一口气没喘好,闷头笑出了声。
他的笑声逐渐变得嚣张,楼下大厅踩着椅子激情打扑克的光常耀震惊抬头:“这个声音是……老大?”
屋外脚步声咚咚响起,咔嚓一声,衡阳旦面无表情打开了门:“你居然回来了。”
“快快,把其他人叫上来,我给你们讲一件好事。”梁丘商盘腿坐在床上,怀里抱着一个枕头,语气亢奋。
衡阳旦熟练地就要拒绝,却看到梁丘商不知什么时候半耷拉眼皮,在屋外灯光的映射下静静地盯着他。
衡阳旦:“……”你因为这种事犯病真的不是你脑袋有病吗?
于是,一屋子十几个人为了迎合这个喜怒无常的顶头老大,不得不搬着凳子在床尾围成半圆,挂着统一的‘我不想听但我不得不听’的表情,听这说两句话笑十分钟的人讲他的故事。
一个多小时后,故事讲尽兴的人无情地用卡把他们连人带凳子一起踢出了房间。
光常耀坐在桌旁,终于从庞大的信息量中找回自我,震惊道:“原来今天老大是出门找残贝大佬了?!”
衡阳旦:“你可以半夜再想起来,然后爬到梁丘商床边跟他说这句话。”
“不是,我真以为老大出门前说的办正事是他终于想通了要清剿激进派了!”
光常耀拍拍桌子,激动地道,“上次那个眼镜蛇都舞到咱家门口来了,老大居然也能给他放跑了,气得我一晚上没睡着!我现在都想冲过去揪着老大衣领问他有没有解决那条蛇!”
“你想揪我衣领多久了?”梁丘商站在光常耀身后,双手插兜。
“不不不,什么揪衣领啊……我我的意思是那条蛇,那蛇他……”光常耀猛地挺直腰背,结结巴巴想要解释,视线在其余人身上来回扫,露出急切的求救信号,可惜,没一个人跟他对上眼,他一急,垮脸就苦嚷,
“我错了老大!!”
橙色光芒一闪,光常耀的惨叫余音还没消失,他人就不见了,梁丘商打了个呵欠,语气带着没睡醒的朦胧:“看来他挺喜欢澄江海岸,你们有谁想陪他一起去吗?”
披着灰色巫师袍的女人手撑着脸,慢条斯理的动作让她看起来很有慵懒气质,梁丘商话音一落,她甩着蝴蝶/刀的手腕就顿了一下,遮挡在兜帽下的眸子有一瞬间掠过名为愤怒的情绪。
梁丘商抬手揉揉脖子,垂在身侧的手骤然升腾一团深紫色如火焰的光,他含笑的脸在诡谲的火光映照下显得疯狂,“下不为例哦,我可不希望你去陪刘锦东那小子。”
‘刘锦东’三个字让灰色巫师袍女人用力闭上了眼睛,身体有不明显的颤栗。
凝固空气松动,一楼大厅只剩坐着的十几个人,梁丘商仿佛从来没出现过。
一号咳几声,抹掉嘴角血迹,疑惑道:“他今天是怎么了?”
三号脸色不虞,瞥了眼灰色巫师袍女人,轻哼一声:“不过是有人摆不正自己的位置。”
“雨歌,少说几句。”二号李亚连忙打圆场。
“不对吗?她如果早点看清自己在这里的定位,也不至于会有这么多不该有的想法,暗中调查了这么久,你还觉得刘锦东当初是无辜的吗?”
周雨歌起身,用卡牌从自己房间里取出一瓶烫伤膏放在桌上,“好自为之。”
她说完便激活卡牌回房间了。
灰色巫师袍女人沉默地拿起烫伤膏。
“雨歌姐就是嘴硬,”学生头女孩掀开袍子的一角,看到她被鲜血浸透的身体后‘啧啧’两声,“呼,还好还好,看来老大这次也没有下死手。霜姐,下次就别这样了,每次都得花八九天来恢复伤口,疼都得疼死。”
衡阳旦推推眼镜:“我警告过你,不要在他面前露出一点情绪。”
“不需要你提醒。”灰色巫师袍女人脸色苍白,掩盖在袍子下的身体早已眼中透着浓浓的不甘和悲伤,但她终究没再说什么,起身便消失于原地。
其余人也陆陆续续离开了。
想杀梁丘商?呵,痴心妄想。
衡阳旦心底冷笑一声,抬头看了眼这栋强迫症式对称的楼,笑容渐渐收敛,眼底是他自己也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良久,衡阳旦低声呢喃一句:“你以为我们指望着谁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