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黎潇没想问卫小凝是如何得罪对方的，这是她的隐私，如果对方不想说的话，黎潇不想这么没有边界感。
果然，卫小凝对此事缄口不言。
两人在香江的街头游荡一番，两人打印了合同，又一起找到一家当铺。
当铺里，黎潇摘下衣服上的红宝石，以及王茵送的那对耳坠，几件东西凑了二十万，黎潇把现金装在黑色垃圾袋里，大摇大摆地走在大街上。
而一旁充当“护金大使”的卫小凝，一路上担心极了。
她前瞻后顾，差点就把“我有钱，快来抢我”几个大字写在脸上，黎潇无奈地笑笑，决定先把她送回家。
卫小凝的家在卫家道，这块地远离香江中心，向来鱼龙混杂，她一家人就在此处开了一家废品回收站。
这条长道，废品回收站有好十几家，几乎形成了一条产业链。
一路上，卫小凝都沉默不语。
直到快到家门，黎潇才得知原来刚才的三个人，是这片区域有名的混混，除了每个月按时来收保护费外，他们还垄断了这片区域的废品生意。
也就是说，卫家道这十几家废品回收站，只能将废品卖给他们，再由他们联络上家统一收购，而这群无赖，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赚得不菲的价格差。
曾经也有人想要反抗，可是只能招来报复，前几年的老张头甚至被打断了腿，女儿也意外失踪了，有人说看到这群无赖把他女人卖到了南洋，可是没有证据的事，连警察也没办法。
据说这伙人在警署有靠山，谁要是敢报警，他们充其量也就在里面待个两三天，但是他们出来后，报警的人势必要缺胳膊断腿。
所以，痛快过后，卫小凝心里更多的是恐惧。
这群流氓骚扰她不是一天两天了，她谁也不敢说，只是告诉过她的母亲，她的母亲束手无策，只会骂女儿浪荡，禁止她留长发，禁止她穿裙子，更过分的是，禁止她告诉父亲。
在卫小凝母亲的洗脑下，她不敢告诉父亲，怕那群人也会像砸断老张的腿一般，让年迈的父亲残废。
她更不敢告诉旁人，生怕被人在背后对她指指点点，坏了清白。
就这样忍了很多年，可随着年龄的增加，她越发出落得漂亮，那群地头蛇对她也更加轻浮。
卫小凝甚至一度怀疑过自己，是她的错吗？
直到今天，她遇到了黎潇！
她从未见过如此勇敢的人，卫小凝惊呆了，看着黎潇手拿老鼠板以一敌三的时候，她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还可以反抗！
那一刻，在黎潇的感染下，她觉得自己也充满了勇气。
可是这一路走下来，越接近家，她的勇气逐渐消散，顾虑却逐渐增多。
她的父母怎么办？家里的生意怎么办？那群人会不会找他们的麻烦？
正当她不安时，掌心突然一暖，她抬头看去，是黎潇感受到了她的忧思，坚定地拉起她的手。
温暖从掌心传出来，堵住了勇气的缺口。
她看着快她半个身子的黎潇背影，调整步伐跟她并肩，黎潇偏偏脑袋看向她，眼睛弯成月牙。
“走吧，我送你回家。”黎潇说。
燥热的空气吞噬着人群，有人却送来一缕清风，给人留下心底的慰藉。
卫小凝带着全部勇气，走上回家的这条大道。
可是还没到家，远远地望上去，她家门口包围了一圈又一圈人。
卫小凝突然愣住了，不好的念头占据了她的内心，坏了！坏了！
“阿爸，阿妈！”卫小凝推开人群，跑进家里。
只见家里一片狼藉，锅碗瓢盆全部被砸烂，家里的废品也被大火烧了大半，地上还有不少的血迹。
卫小凝大声喊着爸妈，眼泪忍不住往外飙，她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报复了，要是父母有什么意外，她一定要他们偿命！
“小凝！”未燃尽的废纸堆里，卫妈搀扶着头顶包着纱布的卫爸走出来，一家人突然语塞，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眼神相交的时刻，三个人同时哭了出来。
哭了许久，卫妈这才颤抖着声音说：“没了，全没了，我们的家，小凝你到底……”
“别说了。”卫爸突然打断她，“只要人没事就好。”
卫小凝更内疚了，如果不是她，家里就不会发生这种事，全是她的错！
就在卫小凝哭到哽咽时，黎潇拉住几个人，打听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真是中午那三个地头蛇，带着一群小弟来到此地，放火烧了卫小凝家，还打破了卫爸的脑袋。
整条街坊没人敢报警，只好在对方离开时，大家伙儿通力浇灭了火。
可是对方还扬言，只要卫小凝在卫家道一天，那整条街的废品生意，谁也别想做成！
尽管大家曾经想过反抗，可是谁愿意当出头鸟？
再说由这群地头蛇联络买家，他们虽然少挣一点，但贵在稳定，所以三方保持着这种平衡，很多年都没人打破。
可是今天不同了，卫小凝家得罪了他们，害得整条街都没生意做，他们卖不出去废品就等于断了生活来源，这不是逼人去死吗？
所以卫小凝一家不能再留下，这是整条街的共识。
可是这个坏人有谁来当呢，大家思来想去，一致推举胡叔。
胡叔是卫小凝家的房东，所以由他来赶人再合适不过。
因此，在卫小凝刚到家没多久，胡叔便闻声来了。
“老卫，现在这种情况，你也别逼我，这是剩下的房租，你们换个地方吧。”胡叔故作为难。
卫爸点点头，接过钱，又冲门外的街坊邻居们鞠了一躬，满脸歉意地说：“给大家添麻烦了，实在抱歉。”
人群里有人喊：“有空多回来看看。”
“一定，一定！”卫爸声音有些颤抖，他在这里开了二十多年的废品回收场，没想到竟然会有这样一天，整个人像个丢了魂似的。
“凭什么？”卫小凝一把抢过房租钱，重新塞进胡叔手里，“我们又没犯法，凭什么要离开？”
本来还装作邻里温情的邻居们，被她这句一激，立刻暴露真面目。
“哎我说小凝，要不是你去招惹龙哥，我们至于没生意做吗？你做人讲讲良心好不好？”
“请你搞清楚真相。”黎潇了解完前因后果，从人群里走到众人面前，她义正词严地说，“是那位龙哥在招惹小凝，她才是受害者。”
“你谁啊？有你说话的份吗？”人群里那个男人没想到竟然还有人帮卫小凝说话，只觉得被驳了面子，破口大骂，“不是卫家道的人没资格说话，给我们滚！”
卫小凝立马站出来，“应哥，这是我的朋友，你嘴巴干净点。”
正所谓树倒猢狲散，她没想到，平时关系都不错的街坊，为了一点利益竟然会落井下石，她在这刻才算看清他们的真面目。
“哦，是这样的。”黎潇直接手里的垃圾袋撕烂，里面的二十万顺着破口挤了出来。
“我呢，来自大陆，手里有几家大陆造纸厂的委托书，前来香江收购废纸，价格比你们平时卖给龙哥高出不少。”
黎潇指指地上的钱，说：“我的实力你们也看到了，现在大陆正在改革开放，内陆造纸技术落后，所需的造纸原料大都需要香江进口，如果你们跟我合作，我保证我给的价格作为公道，只要质量有保证，我们可以签订长期采购合同。”
“路指给你们了，给你们时间回家商量，想要发财的就来卫小凝这里报名，怕死的就窝在家里永远不要出门了。”
黎潇声音大得震天响，如果她是张嘴就来，那人们断不可能信她，可是今天她竟然带着现金来了，足见她当真有诚意。
她给的价格实在诱人，众人心里不断犯嘀咕，一面忌惮龙哥一伙人的恶行，另一面又垂涎着金钱的诱惑。
在黎潇的驱散下，众人纷纷离开，一路上还不断试探彼此的口风。
等众人散去，卫小凝一直提着的一口气瞬间退了，她瘫倒在地，叫来黎潇。
“你拿上钱快离开这里。”卫小凝有气无力，“谢谢你为我发声，可是你今天虽然一时骗住了他们，但难保他们什么时候反应过来，到时候说不准他们会不会找你麻烦，所以，你快离开这里！”
“谁说我骗他们了？”黎潇笑笑。
“啊？”卫小凝蒙了。
黎潇像是开玩笑似的，“我确实准备开始收破烂，等我发家了，请你来做我的左膀右臂，行不？”
“行是行，可是……不是，你当真？你真的有内陆订单吗啊，不对，你连场地和初始资金都没有啊，这二十万不够的。”
“嗐。”黎潇摆摆手，“面包会有的，全都会有的。”
她看看表，马上到了她跟王茵约定好的时间，她安顿好卫小凝，临走前嘱咐说：“不用害怕任何人，他们谁来找你报名，你就记下名字，告诉他们晚上八点来你家开会。”
黎潇又补充道：“至于什么龙哥那里，不用理会，我会帮你解决。”
留下错愕的卫小凝一家三口，黎潇重新找了个垃圾袋，装上钱往市区方向奔去了。
一路上，黎潇哑然失笑。
她想起当初离开林家老宅时，曾经扬言即便是出门捡垃圾都不会再回林家。
现在看看，她确实做到了，她买的地是垃圾场，她要从事的第一笔生意是回收废纸，总的来说，完全没有脱离那句狠话。
黎潇满意地吹起口哨。
紧赶慢赶，黎潇赶到王氏建筑大楼时，已经三点，她找到前台小姐，对方直接带她来到十楼。
前台小姐拉开门，进屋通传，门里瞬间传来爽朗的笑声。
黎潇来前换了身衣服，一套牛仔休闲装，简单又干练，她整理一下衬衣，挂上假笑迈步走进去。
“下午好啊，王小姐。”黎潇走进王茵的办公室，笑着和对方打招呼，可是王茵一见她立马止住笑意，反而她对面的椅子转向黎潇，上面的人跷着二郎腿，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下午好啊。”转椅上面的女人懒懒地说，“大嫂！”
黎潇先是一愣，很快从原主的记忆里提出人物介绍。
林佳怡，林知耀的同胞妹妹，本来在外留学，很少回国，性格高傲孤僻，看不上原主捞女行为。
黎潇很快反应过来，“原来是佳怡，什么时候回来的？”
林嘉怡耸耸肩膀，并不作答直接转了回去。
黎潇也不管她，开门见山地说：“合同带了。”
“是这样的。”王茵像是换了一个人，跟在罗意珠宝店完全两种态度，“今天中午联系不上你，我亲自去了趟林氏船运公司，可是有人却跟我说，小林太您已经跟林家没有联系了，您说我说得对吗？”
糟了！一定是林佳怡搞的鬼，事到如今，她只能承认。
“没错，我现在独自出来做事。”黎潇坦然。
“准确来说，是被赶出来的。”林佳怡一脸幸灾乐祸地补充，“是身无分文地被赶出门哦，王小姐，做生意你也是要擦亮眼睛的，千万别被某些人骗了。”
王茵点点头，看向黎潇，“黎小姐，请您到此为止吧，王氏建筑现在的情况，真的没空陪您过家家。”
黎潇直接把二十万现金撒在桌子上。
“现在有空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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