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看看。”白棘向关颂示意。
关颂叠声说好:“我们一出来就在门口了,位置应当很近……”
话音未落,关颂有些呆滞地顿住了,墙壁上本该挂着门的地方被雕花的墙纸覆盖,而原本空空荡荡的大殿中央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池塘。
水域中心是一条狭长的象牙白道路,从脚下伸向对岸,小道两侧生长着细长茎叶的植物和层层叠叠的雪白绣球。
12尊天使雕像形态各异,均匀排布在池塘四周。
它们通体雪白,两侧的翅翼蜷缩着遮掩住赤*裸的身体,双目无神,怀里搂着一只长颈瓶。
“……怎么变了。”
苏雅安冷笑了一声:“离开,就被另一个空间取代,不能走回头路。”
“装神弄鬼的把戏。”
熟悉的【女巫】又回来了,她对白棘说明了一下情况:“大概八百多年前,人类民间也有野生的宗*教信仰,靠的就是空间转置的把戏。进入神殿的人会在不断翻转的房间里迷失,造成空间变换的假象,以此被人奉为神迹。”
白棘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这里重现了当年的神殿。”
又是一个时空类的异化物吗?
苏雅安:“如果是时空类的异化物,我们只需要找到这里供奉的神像,基本上就没问题了。”
白棘并不乐观:“人类装神弄鬼的把戏,也包括会讲话的死物吗?”
苏雅安怔了一下:“据我所知,与生灵沟通,是只有灵族才能做到的事情。没有任何力量,可以使万物发出人耳能听到的波频。”
“这里是场域,不是你熟知的历史。”白棘提醒道。
他的注意力总是无意识地聚焦在天使雕像的身上,它们的姿态看起来痛苦,神情却平静甚至欣然,五官活灵活现,连每一根睫毛都清晰可见,完全不是那个年代雕刻应有的艺术水准。
鹤升月不再需要其他人的搀扶,独自抱臂打量着大殿的装潢。
她没加入众人的交谈,而是绕着天使雕像转了一圈,试探地用手触碰。
明明是冰冷的石块,触手却温热,摸起来像人类的肌肤。
“这雕像看起来像活的。”鹤升月喃喃道。
白棘跟过去,抬眼观察天使的双目,明明无神,却产生一种强烈的被注视感。
长久的对视,那雕塑的五官似乎发生细微的变形,唇角上提,形成一个诡异的微笑。
-嘻嘻。
白棘还想再看,身后的大门却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咚!”
巨大的碰撞声响起,大殿敞开的门紧紧合上,白棘应声回头,苏雅安的身影瞬间出现在门边。
“该死!锁死了。”苏雅安双掌贴上门缝,“不对,不是锁死了,是跟墙壁融为一体了。”
整个大殿成了一个全然封闭的小盒子,只有墙壁上挂着的油灯幽幽散发着微光。
天使的表面光滑,让它们在昏暗的房间里也反衬着柔和的白光。
-嘻嘻嘻嘻。
悉悉索索的笑声在密闭的空间里更加明显,一圈圈的回声四面八方回荡在脑海里,但是奇怪的是,除了白棘,其他人似乎对此一无所觉。
“你们听到,有东西在笑吗?”白棘幽幽说道。
“什、什么……【荆棘】大人您别说笑了,这只有我们四个人,谁会笑得出来啊……”关颂胆子很小,一紧张就爱擦眼镜,模糊的视线似乎带给了他一些安全感,他倚着墙壁,勉强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嘻嘻嘻嘻嘻……
白棘知道什么东西在笑了。
不仅白棘,所有人都意识到了。
就在他们研究紧闭大门的几分钟里,大殿中央的12尊天使雕像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发生了转动。
无神的眼珠直勾勾盯着几人,蜷缩的翅膀几乎在震颤,地面上抖落下一层细碎的白色粉末。
几人紧张地注视着它们,雕塑一动不动,唇角诡异的笑像一笔画上去的。
“盯着雕像它们就不动了?”
“但是我们也不能一直盯着吧,这里有出口吗?”
其他人都没有讲话,只剩下关颂一个人紧张兮兮地自言自语。
“……不能盯着。”白棘突然开口,“没发现吗?它们的眼睛在变化。”
这么一说,众人仔细去观察天使的瞳孔,果然发现原本无瞳的双目正在凸显出眼球的影子。
“不看天使就会动,盯着看又会让天使复活……”关颂有些头疼,眼睛不知道往哪放才合适。
苏雅安没有移开视线:“复活又如何?跟我们打一架吗?几个石膏打的雕像,真以为怕了你们?”
谁也不知道雕塑的战力,关颂有些踌躇,鹤升月拔出了匣子里的刀。
白棘没动,他想勾着它们再说几句话。
他先靠近地上雪白的粉末,放在指尖嗅闻了一下,居然透出一股清淡的甜香味,像某种花。
他伸出手指,试探地摸上天使的脚腕。
-好痒咯咯咯……
果然是它们。
“我能听到你们说话。”白棘淡淡道。
“咯咯”声戛然而止,转而是一阵悉悉索索的交谈声。
-他是在和我们说话吗?
-奇怪的物种……
-能吃吗?
-咬一口试试呢。
白棘正大光明地偷听,若无其事地加入:“人类的口感很差,因为肌体强化肉质又柴又硬,大量进食垃圾营养剂又让他们体内充满各种杂质,说不定还会中毒,骨骼又硬还扎嘴……”
苏雅安用看神经病的眼神扫过去一眼,鹤升月欲言又止。
白棘下了结语:“我的建议是不要吃。”
-呃……他好像真的在对我们说话。
-他们是人类?传闻中的人类?
-那可是父神的种族,天啊,居然还有活的!
-所以他要是在骗我们怎么办,你难道从画本上见过人类?
……
“传闻中的人类”,“父神的种族”。
白棘记下关键词,接着道:“我们就是货真价实的人类,是珍惜的保护动物,你们的父神没教过你们,保护珍稀动物,人人有责吗?”
天使的形象诡异、瘆人,【女巫】他们都做好随时开战的准备了,却见白棘自顾自聊些荒诞的话题。
而天使们新生成的眼珠正灵活地在眼眶里打转,饶有兴趣地盯住了一本正经说胡话的白棘。
苏雅安心想,难道白棘说的与死物对话竟是真的?他有灵族的血脉?
-呃,他是在质疑父神对我们的宠爱吗?
-拜托,也没什么宠爱吧,困在雕像里几百年没动过了,这也算的上宠爱?
-闭嘴,你这个下头的蠢蛋。
-神经,你这个极品的脑残。
居然内讧了,白棘留意着它们的争吵,走上了中央的小道。
雪白的绣球花……白棘蹲下身嗅闻,果然跟雕塑粉末的味道是一样的。
难道……白棘伸手拔了一簇花,没拔下来,天使却发出一声痛呼。
-哎哟!
-那个人类在干什么?拔我们的根?
-什么?他想杀了我们吗?
-嘘嘘,你这个蠢蛋,他能听见我们讲话!
白棘几乎听笑了,他单手掐住花苞的根系,威胁道:“拔掉你们的根就会死掉吗?”
天使紧张地转动着眼珠,并不轻易答话。
“不说话我可拔了?”白棘毫不手软地揉搓着那截根系,绿色的汁水流了一手。
-啊啊,住手。
白棘停下,好整以暇地“嗯?”了一声。
-拔掉根系之后我们就会永远变成雕塑了……求求你,不要拔呜呜呜……
白棘放松手指,虚虚地圈住它的根,看起来像个不怀好意的歹徒:“我并无恶意,只是希望找到从这里出去的办法。”
天使哽了一下,接着有些不解地开口。
-可是,为什么要出去呢?
-这不是人类向往的伊甸园吗?永远幸福、快乐的天堂。
“伊甸园”,“永远幸福快乐的天堂”。
白棘轻轻摩挲了手指。
那声音立马惊恐地开口。
-别、别杀我。我只知道,出去的唯一办法就是见到父神,只有取得他的同意,才能离开神殿。
白棘:“父神在哪?”
-在一切开始的地方。
白棘:?
天使不再开口了,白棘看到它心如死灰闭上的双目。
雕塑恢复了寂静,它们维持着面朝【女巫】的动作,双眼失去了神采。
雪白的花瓣落进池水,化作一池乳白的液体。
池水开始咕嘟冒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上涨。
“你做了什么?”苏雅安神色凝重。
白棘简单转述了对话。
“它们应当是触犯了那个父神留下的禁忌,不要轻举妄动。”
【女巫】恢复本体,双目漆黑,燃烧的火焰化作一只笔,在半空中重塑此地的规则。
但是没有用。
苏雅安的神色灰白:“异能失效了,神殿在吸收我的能量,难道这里真的是父神的居所?”
几句话的功夫,乳白的池水已然上升至腰际。
天使雕塑融化在水中,让那水呈现出更纯粹的白。
更糟糕的事情不止于此。
“腿,动不了了……”鹤升月眉头紧蹙,她撑着一侧的墙壁,无论如何也拔不出自己的双腿。
身体与池水接触的部分覆盖上一层厚重的白色结晶,池水正在把它们变成新的雕塑!
结晶缓慢覆盖到腰侧,白棘触摸腰间新生的柔软晶体,感受到一阵温和的暖。
白棘双手覆盖上那层白晶,脖颈上缠绕的能量回路散发出幽幽的蓝光。
时间回溯。
但是跟【女巫】的情况完全不同,时间在白棘掌心飞速地向前,停在了他们尚未进入殿门的时候。
苏雅安刚刚阴阳完一句,就突然顿住了。
她不敢置信地打量着面前的白棘:“你的异能能控制时间?”
“不,不对,你的异能为什么没有失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