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未希从唐甜甜那里拿来了两张校园卡，带着药如卿顺利溜进了学校的图书馆。

一进来两个人的脚步都不自觉的放慢了。

其实图书馆本身并没有什么好看的，但是对于药如卿来说却是意义重大，这里是她大学四年除了宿舍呆的最久的地方，不管是学期末还是重要考试备考的时候，很多时候都是从早呆到晚上。

读研以后，就天天待在教研室，偶尔教研室比较吵或者要借书的时候才会来上一趟，上一次来还是在拍毕业照的时候。

现在这个时间，大部分人都去吃饭了，只有很少一部分人还在，或在玩手机或在休息，偶尔传来一声翻书声和落笔的刷刷声。

药如卿带着施未希来到了她之前最经常坐的位置，一个窗外风景很好的角落，旁边的窗户正对着学校的内湖。

在光强的时候放下一大半的卷帘窗，只让少少的光透过窗户洒在桌子的一角。

有的时候即使不学习，她也会过来随便看看几本闲书，或者只是看着窗外听着音乐静静发呆。

这张小桌子只能坐两个人，有时候是她一个人，有时候对面是唐甜甜或者冯珂，现在多了一个施未希。

药如卿手机振动了一下，又看着施未希指了指自己的手机。

可以跟我换一个位置坐吗？

施未希想的话药如卿便由着她，她起身让出了自己的位置坐到了施未希那边。

施未希缓慢的坐下，她想看看药如卿眼里那几年她不曾参与的风景。

会不会在那个阴雨绵绵的初春，在她偶然抬头的时候，药如卿看向窗外的眼神也曾短暂的落在过她的身上。

春夏秋冬，窗外四季轮转，好像都与窗内的人无关，她只一心关注自身，不会把心思分给不相关的事情分毫。

药如卿坐在她的对面静静的翻看着一本有些年头的书，时不时把滑落的发丝别在耳后，她就趴在桌子上默默的看着药如卿。

十多年的时间，她成长了很多，从一个阴郁小孩成为了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大人，但是药如卿却好像不如初见时那般快乐，准确来说是期望快乐但却不太快乐。

不像是学习，错过了还可以再补起来，药如卿的过去她错过了太多，除了姓名、专业和工作单位，其它认知都是一片空白，她不愿用冰凉的调查结果去了解，她不想冒犯药如卿，只能自己慢慢的一步一步的探索。

也许是气氛太过和谐，也许是温和的光给药如卿披上了柔软的滤镜，她感觉到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渐渐的，药如卿的面容在她的视线里变得模糊。

施未希吊儿郎当的站在教室门口罚站，听着里面的老师唠唠叨叨讲着不知道说了多少遍的知识点，从兜里掏出耳机塞上。

不一会，班主任带来了一个文雅秀丽的女孩，施未希摘下了一只耳机，听到了她叫药如卿，不负如来不负卿的如卿。

我想和外面那个同学坐在一起，这是她听到药如卿说的第二句话，引得下面嘘声一片。

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除了像她这种不学习的人，就是个人嫌狗不爱的位置。

药如卿还偏偏选了角落的角落的位置，坐在一起两天，药如卿跟她说过最多的话就是让我出去一下，除此之外，再无交集。

她睡觉，药如卿在学习，她打游戏，药如卿在学习，她跟倒数第二排的人说笑，药如卿还在学习。

原来是个书呆子，没想到还是个成绩排名年级前十的学霸。

火箭班班主任来要人被拒绝了，班级第二要跟她坐同桌被拒绝了，老师要让她坐到前排不出意外还是被拒绝了。

药如卿就是最后两排的独苗苗，以至于老师骂人的时候再也没有说过不听讲就滚去最后一排坐着。

老师私下里找到她，让她不要打扰药如卿学习，她欣然同意。

转头就带着药如卿打游戏、下棋、逃课，药如卿每次都很听话的跟着她，不管怎么样都还是死心眼的坐在那个角落的位置不动。

“书呆子，你为什么要跟我坐同桌。”

“因为这里安静。”

骗人也不知道找个更好的理由，全班找不到比这里更吵的地方了。

很多人等着看药如卿的笑话，因为没有哪个好学生会天天跟着年级倒数招猫逗狗。

偏偏这个人大考的成绩一次比一次好，药如卿身上唯一的“污点”就是有她这样一个不学无术的同桌。

莫名其妙的她们就被外界捆绑在了一起，不过她们都不甚在意。

有一天，药如卿第一次主动跟她搭话，“施未希，这些天我们一起做了很多事，你找到了喜欢做的事吗？”

她拿过药如卿放在一边的校服外套披在身上枕着胳膊趴在桌子上，打着呵欠道：“看你写题算吗？”

“有跟我无关的事吗？”

她闷闷的说道：“有，但是保密。”

药如卿也没有追问，只是谈谈的笑道：“好，有就好。”

从那天以后她再也没有见过药如卿，就像是从世界上蒸发了一样，甚至身边的所有人都对药如卿这个人没有印象，好像一切都是她的臆想。

如果那天她回答没有的话，药如卿是不是就不会走这么快。

她尝试过着比之前更乱的生活，抽烟喝酒打架，每个老师都说这个学生算是彻底完了，依旧没有找到药如卿的身影。

但是从某一天施未希把自己的书本挪到旁边的位置开始，她变得沉静安稳，一支笔一个本子就能定定的坐一天。

在某个极困的午后，她半梦半醒间好像听道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她。

“施未希，施未希...”

声音很小也很清柔，等她迷糊着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药如卿弓着身子站在她身侧轻轻的拍着她的背。

等她稍微缓了一会，药如卿才小声问道：“做噩梦了吗？”

刚刚她只是抬头间无意瞥了施未希一眼，眉头紧锁，脸色也很凝重，甚至连眼角看起来都有些潮湿，手也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本来是想拿帽子给施未希遮一下光的，但是看这样子她不敢再让施未希睡下去了。

施未希就那样抬头愣愣的看着她，“我梦到你了。”睫毛上的湿意还未散去，墨黑的眸子里写满了悲伤。

药如卿心里一软，“你可以先去走廊右边尽头的讨论室等我吗？拿甜甜的卡可以刷进去，我把书还了就去找你。”

等她到的时候，施未希像是没睡醒一样趴在桌子上盯着门口的位置。

她把手上的牛奶推过去，“喝点牛奶吧。”

施未希好不容易整理好的心情又在看到眼前的牛奶的时候有了裂缝，鼻子突然一酸，她把帽檐往下压了压。

短短三十分钟，却做了一个非常长的梦，过去的现在的梦里的真真假假，让她一时有些分不清。

她把牛奶瓶放倒在桌子上滚来滚去，闷闷的问她：“你会做不告而别的事吗？”

药如卿听着施未希说话的声音有点鼻音，以为她是刚刚睡着凉了，“要不然我去给你接点热水。”

“我没事，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她急切的想要听到药如卿的否认，但是却在此刻陷入了寂静。

别的事她能保证，但是偏偏是不告而别这个她唯一保证不了的事。

不告而别是她能够想到关于离别最轻松也最浪漫的方式。因为不知道哪一天是最后一天，所以会把每一天都当作最后一天去珍惜。

不过她和施未希只是普通朋友，就算是会不告而别应该也不会对施未希产生什么影响，但是她也明白她的答案并不是眼前闷闷不乐的人想听到的。

她越不说话施未希就越慌，表面上却只能强装镇定，只有滚的丁零当啷的牛奶瓶才知道这个人心有多乱。

看着施未希有一下没一下的抠着牛奶瓶上的包装纸，抠不下来动作就愈发着急。

兀自叹了口气，就当是哄一下小孩，撒下一个善意的谎言，“一般情况下是不会的。”

施未希蹭的一下坐了起来，来了精神，“真的吗？”

“真的，不骗你。”药如卿心里暗暗加了尽量两个字，如果可以的话，她也不想走到那一步。

她相信药如卿深思熟虑之后的回答，这个时候才放心的把刚刚的梦娓娓道来，不过把本人的心理活动略去了一些。

“是有代入感吗？”

“有一些，就是和我中学的情况真真假假的混在一起有点乱。”

她是知道施未希是保送天华的，按理来说应该是更倾向于梦里她的角色才对，怎么会有这么强烈的代入感，以至于睡醒了这么久人的情绪还没走出来。

“能跟我讲讲你的中学是什么样的吗？”

她的中学没什么好讲的，几句话就能带过，有些事讲了还会有损形象，不过她还是要卖个关子，“这是一瓶牛奶就想收买我吗？”

这个施未希才是她熟悉的喜欢跟她拌嘴的人，总是喜欢蒙混过关。

“不喝那你还给我。”药如卿伸手去拿被施未希灵活的躲开了，甚至还专门打开喝了一口，“给我就是我的了，现在你还要吗？”

她推开了施未希递过来的瓶子，“君子不夺人之所好。”

“这个牛奶这么多年味道没有变过哎。”

“你之前来过秦城吗？”这个牛奶是本地特产，在外地是喝不到的。

“来过几次，不过都是早些年的事了，那时候还在上学，正式工作以后就很少来过了。”而且还就是在这个学校里喝的，第一瓶还是药如卿买给她的，虽然另一个当事人现在是一点也不记得。

药如卿感觉施未希看自己的眼神变得有些幽怨，像是想到什么一般率先开口，“梦里的事请不要上升到我本人。”

施未希睁大了眼睛仿佛不相信这话是从药如卿嘴里说出来的，“你这是要推卸责任？”

“梦里的人只是跟我同名而已，我也没有转过学，也没有能力考年级前十。”

“她还和你长的一样，她说我无良奸商和你说话的语气也是一模一样，你就得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