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设备上的数据完全传输到电脑之中，李月终于能够仔细检查拍摄到的画面，但是却忽略了从实验室外边路过的人影。

在实验室大屏高清显示器中，李月确定自己看到了一些不同于往常的画面。

成片的珊瑚互相挤在一起，将不同颜色的珊瑚身上的颜色衬托得更加鲜艳，但是比起正常生长中的的情况来说还是有些不够健康的感觉，艳丽的色彩上盖着一层灰蒙蒙白雾的感觉。

可是，珊瑚共肉并没有明显减少，提示珊瑚开始白化的白色骨骼也没有明显的露出。李月并不能从面前的影像中直接的出珊瑚白化的结论。

但是李月在画面上一帧一帧进行比较。就算是在生活上有些迟钝，但是在自己喜欢的珊瑚种植领域上，李月从来都是相当敏锐的。

灰蒙蒙的画面肯定和自己的猜想有关系。

安静地实验室突然传出滴滴声，让正在思考的李月吓了一跳。

李月转头，看到全新的检测设备正提示着自己正在研究的监控画面中对应的标本已经分析完成。

分析报告正在随着打印机努力工作逐渐清晰起来。

李月快步走向打印机，拿起还有些温热的分析报告。

作为人类废水侵入环境的示踪剂的三氯蔗糖的指标提高了不止一点点，在分析报告上明显标红了这个标准前面的数据。

相比起之前只有稍微升高但是在误差范围内的数据，李月觉得自己的猜想越来越要被证实了。

自己真的很想找个人说说自己的发现，但是这个人不能是实验室内的人，还得是自己信任的人。毕竟还需要一系列的论证才能证实两件事情的关联性。

最符合标准的，只有江沚了。

自己的老公，实验室的投资人，怎么都不会有问题吧？

只是，自己这样是不是有些太过头了。

明明两个人只是扯了个结婚证的关系，说到感情好像也不是有多深。这样去打扰人家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搭理自己。

李月在不停纠结的时候，手的速度比自己脑子的速度更快，已经将信息发了出去。

【在忙吗？】

在李月的通讯软件中，江沚的备注一直都是江沚的全名，没有用任何亲昵的称呼。

李月找了个办公椅坐下，盯着江沚一直没有变化的备注。

好像，确实在忙，没有空回复自己。

李月觉得自己刚刚有些冲动了，将自己的手指在发出信息的对话框上长按。

软件跳出撤回消息的提示框，李月刚准备点下撤回，就看到江沚的名称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这是在回复自己？

李月将撤回的提示取消，手指在屏幕上上下随意地滑动着，轻轻咬着嘴唇，忍不住快速抖动自己的双腿。

然而李月看着对面的提示从【对方正在输入中】又变回【江沚】两个字，但是自己还是没有收到江沚的消息。

这是什么意思啊！

李月有些生气地撅嘴，将手机锁屏倒扣在桌面上。

但是李月还是忍不住将手机拿回来，再解锁屏幕查看江沚的情况。

不过，江沚并没有让李月的期待落空。

对面在【江沚】和【对方正在输入中】切换了好几次，终于发来了消息。

【在公司加班。】

【哦，没什么。】李月在对话框内输入了这段话后，还是没有选择发过去。

李月感觉江沚好像确实不太有时间，自己这不算是正式的发现对于江沚来说可能也是占用他工作时间的一件无关紧要的琐事吧。

因为江沚很快又发来了第二句话。

【不过不是特别忙，有什么事情你说。】

对面的人似乎看出了李月的纠结，一句话让原本还有些失落的李月高兴了起来。

G市的江氏大楼，原本被叫来总裁办公室的市场部经理小心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看着刚刚就差把手边的文件甩自己脸上的江沚，突然变得温和如春风般，市场部经理感觉对面给江总发消息的人还真是救了自己的命。

江氏的新能源船只已经在实验海域下海测试了，但是在市场上王氏已经将风声吹了起来。

不仅仅是需要在新能源船只彻底宣告成功之前将舆论调整到江氏的船只比王氏的船只更加成功，同时也需要在短暂的时间内快速抢占市场。

不过江沚实在是不太满意市场部经理交给自己的策划，甚至分析报告都觉得差点意思，这才在公司继续加班。

虽然说对于江沚来说，加班是对自己来说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对面让自己讲发生了什么事，反而李月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了。

刚刚还在因为莫名的紧张而不停抖动的双腿交叉在一起，互相较劲。

但是施力和受力的人都是李月，想说和不想说的两股别扭劲在李月的心里打架。

快速地将刚刚输入到对话框里的话删掉，李月仔细斟酌着自己想说的话，迟迟没有发过去。

然而很快，对面又发来一句，【是实验上遇到了什么困难吗？】

在江沚办公室中，被冷落了好一会儿的市场部经理大着胆子开口，“江总，我能够出去了吗？”

要是在平时，公司里的什么人敢这样和江沚说话。

就算江沚总是能够快速地找出被骂的人工作上的错误，一针见血地点出最便捷的解决方式。

但是冷着脸的江沚实在是太过可怕了，生人勿近。

这也导致了被骂的人有时候等着江沚给自己点明方向，但是又怕待在江沚的面前。

不过现在的江沚，脸上的表情带着温柔，甚至眉眼和唇角都带着醉人的笑意。

市场部经理感觉自己不能再在总裁办公室里待着了，这样的江沚实在是不能自己心里那个魔鬼但是可靠的总裁联系在一起，待的时间长了感觉自己这是被江沚骂多了产生出幻觉了。

而且，估计江总也没有发现自己的表情居然会变得如此温和，在看到手机里消息的一瞬间，冰冷的气质瞬间融化。

“出去吧。”江沚虽然盯着手机等着李月给自己回复，但是工作上的事情已经说得差不多了，让下面的人去落实就可以了。

挥挥手让市场部经理出去，自己拨通了李月的电话。

江沚手撑在桌面上，同时长腿一蹬。靠在巨大的办公桌边上的椅子随着江沚的力量往窗边滑动，同时转了一整圈。

最后江沚面对着G市被灯光打亮的江面，心情愉悦。

“我也不知道和你说合不合适。但是我发现我研究的那片海域的珊瑚好像出现了一点问题。”

李月想到魏己翔刚刚和自己说的，这片海域上进行实验船测试的王氏集团和江沚的江氏是竞争的关系，干脆略过了关于王氏的描述。

“什么问题？”江沚轻轻转动脖子，站起身来才发现已经这么晚了，刚刚王冬冬送来的晚餐早就已经凉透了，还在边上的桌子上摆着，等着自己打开。

“之前测试中出现了数据的异常，但是这个偏差是在旧设备的误差合理范围内的。但是换了新设备之后，直接提示这片海域的数据的确存在问题。”

李月还不想离开实验室，在这里忙工作的那种感觉总是能够让自己安心，不去想其他多余的事情。

不过，现在听着手机屏幕那边的人传来的声音，李月也能感觉到一种清爽的感觉环绕在自己的脑中，赶走那些焦躁的情绪。

甚至，江沚身上淡淡的木质香味似乎透过手机传到了自己的鼻腔之中。

“是设备的问题还是情况进展了？”江沚提出了两种合理的猜测。

“新设备肯定没有问题。我想，应该是情况不太好。”毕竟这批新设备就是江沚让厂家送来的，李月也不可能说这批刚刚出厂的高精尖设备有问题。

“数据出现了明显的提示，对你的实验应该是一件好事吧？”江沚打开凉掉了的饭菜，盖子上凝结的水珠滴滴答答掉在桌面上，看上去很是不舒服。

江沚兴趣缺缺地将饭盒的盖子重新盖好，慵懒地靠在沙发上，带着期待等着李月的回答。

“对我的实验来说确实是一件好事。”李月的眉头并没有松开，反而拧紧，“但是对于整个生态环境来说，怎么都不算是一件好事。”

“你选择你觉得正确的方式来做就好了。”江沚抽出刚刚市场部交上来的报告，将其中能够作为抓手的点全都画了出来，或许可以尝试从这几点进攻。

李月听着江沚冷静的回答，感觉对方好像并没有多少话想要和自己说了，那些关心的话语全都憋回了自己的肚子里。

然而江沚并没有让李月的期待落空，“你别太辛苦了，毕竟实验也是需要时间的。”

李月忍不住笑出声来，将手机挡住自己的脸，手埋在自己的双臂中低声笑着。手中手机上挂着的船型吊坠随着李月肩膀的抖动而轻轻晃动。

江沚也被李月的笑声传染，低低笑了两声，“怎么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呢？”李月笑着打趣江沚，“你不也这个时候还在公司加班。”

“没办法，我这还有这么多的员工需要我去挣钱养活他们呢。”江沚罕见地说了句玩笑话，“更何况我要确保我的工资能够顺利地交到我老婆的手上。”

两人突然陷入一股沉默，李月只听着江沚那边不断传来笔尖在纸页上滑动的声音，但是自己却不太想说话。

就算只是在电话里，这样子的两人也好像互相陪伴在身边一样。

只是，远远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