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特掀开水井盖，拍了两下手。

范书遇看到井盖下面有个通道，他们一起下去，大概走了几分钟，范书遇就发现视野豁然开阔，这里是一个地下擂场。

欢呼声一浪又一浪，擂台上有人正在格斗，范书遇看到这其中有一小部分人戴着面具。他暗自猜测这些遮挡真面目的身份估计都不一般。

“美女，你是谁的人？”皮特扭头，好奇发问。

范书遇：“你问我问题却不先自我介绍，是不是有点没诚意？”

皮特：“嘿嘿，我是蜜糖的手下。”

蜜糖？他心一颤。新的人物出现了。

苏雪本人已经被监察局掌控，她的代号是月季，隶属青鸟。如果说纵横俱乐部有三大杀手，那目前范书遇已经知道了两个。

蜜糖和青鸟？

这名儿到底怎么起的.......范书遇本来还想找个规律，现在发现他们各个组织好像完全不搭嘎。

方明正没从苏雪嘴里撬出来任何有效信息，仅有的线索是从苏雪近期的信息记录里翻出来的，但纵横俱乐部成员与核心人员之间的交流十分谨慎，基本在用看不懂的暗语。

读懂全靠猜，猜得对不对天知道。

“你呢？”皮特追问。

范书遇刚要开口，原本喧哗的地下擂场突然安静！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望着一个方向。

皮特压低声音：“哎哟我去，等等再说，boss好像来了。”

boss？

范书遇只觉得头疼，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三大杀手都没搞明白，范书遇还不想直接见首领。

他担心自己出不去这地下擂场。

因为范书遇现在掌握的信息太少了。监察局那边随时有可能暴露，但凡有人发现苏雪失踪，就会怀疑到他头上来。

现在范书遇开始后悔，凭什么方明正区区4000就让他接了这任务。

他下次绝对不能再被激将法打倒。范书遇暗暗啧了下。

“啊？”皮特紧接着愣了下。众人视线汇聚的地方出现一道人影，范书遇渐渐地瞪大眼睛。

是窦章！

窦章穿着灰色西装，腰间、胸部、手臂处都系上了束带。窦章身材好，范书遇在瞄到他的胸带时眼睛仿佛被烫了一下，然后他默默地移开视线。

但不知道为什么，窦章走上主持台时，面朝着他们的方向，不知道在看什么。

范书遇处惊不变，甚至自然地入了座，他双腿交叠，露出标准的妩媚坐姿。

这还是范书遇在来之前现学的。

“苏美女，你认识台上那人不？我怎么没见过，新来的吗？你们的人？”

“不太清楚。”范书遇保守地回答。

皮特“哦”了一下，又想要范书遇的联系方式，但窦章突然拿着麦克风清了清嗓子，打断了在场所有人的窃窃私语。

“各位好，我是S级赏金猎人窦章。今天受青鸟的邀请来主持这次的周年庆。为了预防变故，我负责保护擂场的安全。遇到任何问题，发现任何可疑人员都可以通报我。本次三位组织者都不会露面，首领也不会。请各位谅解，祝各位玩得愉快。”

窦章声音很沉，响彻了整个擂场，他把麦克风从固定架上摘下来，拎在手上玩。

紧接着，电子大屏上浮现出一个头像，全黑，有道男声轻笑：“我是青鸟。因为有任务在身不方便露面，祝各位在周年庆上大放异彩，也在之后的人生道路上自由潇洒，不被束缚。”

“ohhhhhhhhhhhhh！！”全场的人都站起来欢呼鼓掌，范书遇反应快，也跟着大家站了起来，敷衍地摇了摇手。

“各位，再会。”青鸟挂断了连线。

周围的人们安静了一会儿，之后人群中有个愣头青挥舞着手臂呐喊：“傻坐着干啥！！各位燥起来！！！！”

整个擂场的氛围被调动，霓虹灯赤橙黄绿青蓝紫，一秒变换一个打在擂台上，四周还有彩色玻璃球在360°环场旋转，闪瞎范书遇的高科技义眼。

范书遇坐回座位，皮特凑近他耳朵问：“你是谁的人啊美女？”

“青鸟。”范书遇给他问得实在是有点不耐烦。

皮特“噢”了一下，惊讶：“难怪。青鸟的部下都很神出鬼没的，也都不太爱参加俱乐部的活动。说实话我都还没见过你们老大呢！你们老大长啥样？”

“就那样。”范书遇淡淡。

“你可少来！听说青鸟魅力无限，组织里好多部下都喜欢他呢。而且就是因为喜欢他才愿意誓死追随。”

范书遇一听，觉得他还是随大流比较好，不要做太特殊的那个，于是随口：“嗯，我也挺喜欢他。”

“真的？”皮特眨眨眼，摆出一副失落的表情，“我还以为你会喜欢我这样的男人。”

“.......”范书遇回复了沉默。

皮特耷拉着脑袋坐在座位上，没过一会儿他站起身，“苏美女，我去上个厕所。”

范书遇点了下头，给他让路。

擂场上开始有人打拳，拳击手套一下一下震得地板都哐哐响，不远处还有乐队在打鼓，范书遇觉得吵，他站起身想四处走走。

他注意到，窦章已经不见了。

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窦章，范书遇皱着眉。他们每次见面好像都是对立。

他这次来帮监察局调查纵横俱乐部，窦章则被聘用来保护纵横俱乐部。

范书遇又有点头疼。

赚点钱生活真不容易。

他冷着脸，气场十足，走路的时候还时不时照照镜子，看起来很不好接近，而且十分忙碌，以至于有几个想上来搭讪的，最后都被范书遇的冰冷给劝退。

溜达半圈，范书遇发现这个地下擂场没什么特别的，好像只是为了周年庆而临时搭建的地方，跟纵横俱乐部的老巢是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范书遇还想着自己能捡漏一回，顺顺利利扒出俱乐部的真面目，再让监察局一锅端了。

为了不暴露身份，范书遇不敢随意和人搭话。然而他正打算逛剩下半圈，范书遇突然觉得后背发凉。

他猛地一回头，看到一个男人站在自己身后。

“苏雪？”男人戴着面具问。

范书遇点点头。

“跟我走一趟。”

范书遇很意外。但他没有声张，那个男人也没有声张，他只是深深地看了范书遇一眼，随后转身。范书遇不紧不慢地跟着他。

男人带着范书遇来到地下擂场的一个鱼缸旁，周围没有人，这里隔音效果很好，安静得让人毛骨悚然。范书遇有些惊讶，他扫了一眼鱼缸里的鱼，扭头，看到男人朝着一面墙做了两个深蹲。

范书遇：….........

一道暗门无声地被打开。

“请进。”男人鞠躬。

范书遇脚步顿住，他站在门口，看向男人：“窦章先生。你叫我来做什么？”

“………………”

一阵诡异的沉默。

窦章摘下面具，挑眉。

窦章看着面前肤白胜雪的女人，笑了笑：“不愧是苏雪小姐，鄙人的乔装术果然瞒不过你。”

此刻范书遇的假发有些乱，但苏雪是个明艳类型的大美女，所以蓬松的头发反而让范书遇多了分慵懒，少了点凌厉，他用着苏雪的五官面皮，戴了美瞳，红唇潋滟，饱满欲滴。

“你今天很漂亮，小姐。所以我的金主指名道姓说，想要见见你。”窦章微微鞠躬。

他的金主？

青鸟？

一个位高权重的男人想单独面见一个漂亮的女人。

............不会是什么情债吧。

范书遇眼睛一睁一闭，走进了门内。

窦章便立刻带上门。

进入房间后，范书遇发现这里面非常明亮，头顶上的水晶灯终于没了五花八门的色彩，只是单纯的白。

紧接着，范书遇看到自己面前的转移上坐着一个人。

一个女人！

她长发及腰，发型三七分，蓬松的头发遮住了小半张脸颊，发色蓝绿交杂，挑染，脖子处有锁骨链，没戴面具，涂抹着斑斓绿的口红，骨相极其锋利，瓜子脸，此刻正双手撑着下巴，抬眸盯着范书遇。

她给范书遇的第一感觉就是很有劲，是一个有个性的女人。

“苏雪。对吗？”她开口，声音却很甜。

这声音范书遇有些耳熟。

他记忆力很好，过目不忘，过耳也不忘。于是范书遇静默了两秒后才朝她走过去。

但范书遇没开口说话，他只是站在桌前，双手自然地垂落在裙摆两侧。

范书遇为了女扮苏雪，把上半身的义体缩减了7cm长度。他现在175cm，是苏雪的身高。

他曾经在执行任务中肋骨折断，于是不得已在背脊处安装了义体，正因为自己了解这样的赛博改装，他才能一眼看出富二代和自己一样。

范书遇自认为这样的乔装已经达到出神入化的地步，可是面前的女人似乎已经看穿了他。

其实范书遇多少猜到了这人是谁，但他不能先开口暴露自己，他不确定对方了解多少。

气氛很不对。

范书遇对危险的灵敏性很高，他白裙层层叠叠的白纱下，挂着一把换了色的响尾蛇。

方便伪装。

范书遇的手看似自然，其实已经进入戒备状态，随时可以拔枪开火。

“初次见面，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女人站起身，她从抽屉里拿出来一根雪茄，不是电子的。

“介意吗？”她回头问。

范书遇摇摇头。

于是烟雾开始缭绕，女人背靠在墙壁上，她一条腿膝盖弯起，悠哉悠哉地左右摇晃，另一只腿蹬得笔直，支撑着身体。

“我是水仙。”连如清说。

范书遇顿了两秒，点头：“嗯。”

“我知道你是谁。窦章和我说了。他应该是这世界上除了你的两个朋友以外最了解你的人了吧？”

范书遇：………………

他烦死窦章了。

于是范书遇不装了。他保持着手的姿势，淡淡：“从听到你说的第一句话开始，我也知道你是谁。”

“对嘛。毕竟我没用变声器。我对你一向很有诚意的，Y。”连如清吐出一口烟圈，笑。

范书遇把夹在衣领里的变声器关了，他叹气：“所以你叫我过来，是想杀我？”

连如清惊讶：“怎么可能。你怎么会这样想！”

“要杀早就杀了，何必还让窦章把你悄无声息地请过来。”下一秒连如清又眯眼笑。

连如清坐回转椅上，翘着腿，手指夹着雪茄，“今天我很开心，庸城最厉害的两个赏金猎人都来了。来参加我们的周年庆。”

“只不过一个是被青鸟邀请来的，另一个是被监察局派来的。”

范书遇：“不用废话了，直接说你想干什么。”

“你知道你是怎么暴露的吗？”连如清抖了抖烟，“你说你喜欢青鸟。”

“可青鸟也是女人。刚才用的变声器。没想到这么简单就把你炸出来了啊。”

范书遇：“那就不可以喜欢了？万一苏雪是同性恋呢？”

这时候门外有轻微动静，窦章不知道抽的什么疯。但室内两人都没理。

连如清：“她当然不是。”

“而且，这次的周年庆是青鸟唯一一次没有出席的活动，因为她有别的任务。她也不是神出鬼没的人。”

范书遇点头：“行。”

连如清意外：“你这么快就放弃反驳了？”

范书遇：“信息确实有限。我不是超人。”

连如清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其实我们知道监察局的行动。今天设局将计就计把你请来，是想问你愿不愿意加入纵横俱乐部。”

范书遇：？？？？？？？？？？

“你是仿生人，纵横俱乐部欢迎所有有能力的，极其危险的，边缘性的仿生人加入。”连如清看向范书遇，“我们会给你一个好的归处。”

范书遇：“你们俱乐部是否有些太自大了，你们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

他不会重复第二遍，他不是仿生人。

外头好像很安静，窦章没动。

连如清身后的墙上有个窗帘，按理来说地下场所是没有窗户的，所以从范书遇进门开始，他就注意到了这个异样。

这房间里，一张桌子一张椅子，一个窗帘，五面墙，很简陋。

“只有做穿透脑骨检测才能精准确定一个人是不是仿生人，但是从绫罗6型开始仿生人和人类的界限已经被模糊了。仿生人的特点是情感薄弱，麻木，身体机能强，头脑聪明。而你脑中还有记忆芯片。”

连如清在桌上摁灭烟，“这些消息我们都知道了。你还隐瞒什么？”

说完连如清站起身，“哗”一下猛地拉开了窗帘，那窗帘后面居然吊着一个人！

皮特面色苍白，已经没了呼吸。

“他虽然发现了你的不对劲，但是却不是在你进入擂场前就察觉出来。纵横俱乐部不养闲人。”

连如清冷冷地看着范书遇问：“怎么，你看到一个对你热情展开过追求的男人因为你惨死在这，你的表情怎么没有一点松动？”

连如清：“你怜悯他吗？难过吗？有被触动吗？懊悔吗？可惜吗？有痛心吗？”

“你没有，范先生，亲爱的Y，承认吧。你是个彻头彻尾的仿生人，是被人类制造出来的服务于他们的商品，你要满足他们的欲望，你的价值可以用金钱来衡量。”

“加入我们。我们一起把反对仿生人与人类平权的监察局和不顾一切制造仿生人的公司一网打尽，我们来颠覆这个世界。”

范书遇笑了一下。

这笑声很突然，淡淡的，轻飘飘，可是有浓厚的不屑。

“那你为什么要让我去救你的女儿？”

连如清顿时睁大了眼睛：“我和你们不一样！！别提我女儿，别打岔！！”

矛盾。一个认为所有仿生人都是冷漠无情的仿生人，却有所谓的母爱，还不允许任何人拆穿。

范书遇又叹了一口气：“很遗憾，我一句话就已经反驳了你的长篇大论，你的理念不成立。所以我拒绝。”

“我不会加入纵横俱乐部，你们的立场我可以理解，但是我不认为这是你们可以随意烧杀抢夺的理由。”

纵横俱乐部，一个仿生人罪犯和赛博精神病云集的高危组织。

范书遇现在要和他们划清界限。

外头又有轻微的动响。

窦章这时候敲了敲门，他擅自开门走进来：“监察局的人在上面，他们把这里的出口都包围了。”

窦章后头还跟进来一个男人，看模样是水仙的部下。

连如清皱眉吩咐那人，“把他捆起来带走。”

男人举着枪逼范书遇就范，他立刻给范书遇铐上铁铐。

外头的人乱哄哄地四处涌动，已经有人因为想从出口逃离而被枪击，周年庆的第一炮居然是被监察局打响的。

“该死。”连如清愤恨地看向范书遇，随后开门，和外头的人说了些什么。

刚才不是逃脱的时机，范书遇知道，所以他没有怎么反抗就乖乖地接受了镣铐。

连如清疏散了纵横俱乐部成员，她让人去打开了暗道。

能入纵横俱乐部的都有两把刷子，很快地下擂场就几乎空了。

“把他带走。”连如清回头吩咐男人，窦章站在门边，问，“我的酬金呢水仙小姐。”

水仙瞥他一眼：“你偷走的那枚戒指纯金，去典当了能卖个好价钱。”

窦章双手抱胸，“一码归一码。那可不是你给我的。约好酬金一万，一分都不许少。”

“.......知道了。上去以后会打给你。”连如清不耐烦地摆摆手，打发窦章。

戒指？

范书遇总算知道了水仙送他的礼物是什么。不过.......戒指？？？

他神色不明地打量着窦章。

水仙背对着他们，窦章突然挪动脚步来到范书遇身边，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耳语：

“现在可以跑了。完美的时机。”

范书遇浑身一激灵，他反应有些大，侧头去瞪窦章，看起来非常凶。

因为他感受到........一只温暖粗糙的手探入他白裙下摆，攀上了他腿套上的东西！

范书遇觉得窦章是真疯了，这傻逼到底在干什么？！？！他想杀人！！！

窦章却好像没感受到范书遇的怒火一样，低声，“响尾蛇吧？教我。”

“我带你逃。我身上没有武器，水仙搜走了。”

他的指腹摩挲了一下枪柄，范书遇的白裙搭在他手腕处，但凡水仙回头，就会看见一副三十一世纪最惊悚的画面。

反正对范书遇来说有够惊悚。他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弹道修改到三点钟方向，其他...没变。”范书遇抽着气，话都说不利索了，越来越小声，他感觉窦章的手好烫。

他大腿很敏感，他脑门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