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认识？”范津良看了他一眼。

焚之表情忽然变得有些懊恼起来：“算我的，单方面追求吧。”

玉头顶冒出了个巨大的问号，她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追求者？

焚之看着她，表情倒有点黯然，拿着扇子扇了扇，又合上了，叹道：“蒋玉徽，可惜了，如果将你上报给高层，按照现在的法律来说，该如何处决呢？”

来者不善。玉不跟他废话，将挂在身边两侧的光刃启动：“怎么了，你还想把我抓回去邀功？”

“没说几句话就要打架吗？”焚之一笑，“难怪说能成为当年唯一那个名单里逃脱的幸存者啊。”

玉重新再打量了一下这两个人，范津良一身穿的太过于厚实，看不清到底藏了什么武器，但是焚之，这个长头发说话阴阳怪气的男人，装备着硬化装甲，还建立与电子系统的精神连接，是能直接控制设备或与高能物质进行无缝交互。

看来，他们已经搜寻到了“美梦”碎片，甚至已经可以改造利用它其中蕴含的巨大能量了。

可恶。

眼下的局势，符水不在身边，她的胜算基本为零好吧。

真是让他们瞎猫撞见死耗子了。

“我们来定一个游戏规则吧，多出一个范津良正好当裁判，就类似于你打我……”话还未说完，玉手里的光刃向他猛然劈去，出手又快又狠，刀风凌厉，

有硬化装甲的保护，根本就伤害不到致命区域，这样下来她肯定会吃亏。

光刃回旋回来，玉开始改变策略，准备找遮挡物，可四下来看，这里除了旁边那个巨大无比的树和一个水潭，什么东西都没有。

这是什么破地方？她请问。

“有点痛，”看着身边的范津良，他有些不开心得撇了撇嘴，“不过——”

焚之将扇子一开，扇子倒映出一片火光，炫亮火光映着他丰神俊秀的脸，那双眼竟是比这火光还要刺亮，透着近乎诡异的妖娆美感。

手指触摸了一下放在腰间的枪，在措不及防的那一刻拿出，对准玉。

他实在太爱微笑，尤其是看见毁灭，血肉迸发的声音偏偏让他格外畅快。

他们的武器一般都有高强度的追踪功能，玉并不够快，也无法篡改数据，她被击中了大腿，抬眼恶狠狠地看向他们。

算是扯平了。

范津良有些看不下去：“这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吗？你找她就是为了解决掉？”

“总是要降服一下嘛，”焚之偏头跟他解释，再次叩响扳机，“老蒋让我抓活口。”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她几乎听到了自己骨骼碎裂的咔嚓声响。玉的手臂再次被击中，痛得她握不住光刃。

眼下来看局势完全不利，她必须要赶紧离开。

哪里可以？

玉看向那个仿若深不见底的湖面，她将光刃奋力扔出，一个击向焚之，不过这次他倒聪明起来躲了一下。

而另一个，落入湖中。玉没听到声音，看来这个湖足够深。

顾不上那么多了，她再一次恶狠狠地看向他们，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一头扎进水中。

“喂，”焚之还觉得有些扫兴，“跳到湖里去了吗？”

范津良见他伤口中兀自汩汩流血，于是从怀中取出快布，指了指他的胳膊：“要先止一下血吗？”

“小事。”

范津良过去看了看，这个湖面很快恢复了平静，不过说起来，这个湖水非常浓稠格外怪异。

焚之也晃了过去：“怎么才能让她出来呢？”

他将扇子放入湖中，带出一阵强电流：“这样吗？”

范津良赶忙阻止了他：“你刚不是说要抓活口吗？这么强的电流下去，什么东西都能死吧。”

焚之摇了摇头：“这个湖水可不简单，好像是，数据污染？”

焚之看向他，象征性地推测：“里面不会有咱们对付不了的东西吧？”

这时候，范津良的数据手环又响动了一阵：“常无镇很多地方都发生了异常的变化。”

“还有啊，”焚之稍稍后退了几步，“这个水里面忽然冒出了奇怪的东西。”

一阵涟漪，深处里头隐藏着某种滑溜怪鱼，静情悄地潜伏。范津良也后退了好几步，那怪鱼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便从水中喷射出切钢断铁的高压水柱，在没有命中的情形下，笔直喷上十尺高空。

焚之慢悠悠地冷眼瞧着，扇子摇晃。

看来，那个叫危素的妖怪，很有可能马上就要出山了。

……

水不像是真的水。

玉飞快地下潜，光刃在下面带路。这个并不算特别大的湖，竟然如此深，而且玉在里面不仅能正常呼吸还能睁眼，一点都感受不到水压的变化，仿佛就是浮在空中游动一样。

玉脑子里一直在想前几天她向很多长辈打听过关于死藤水的特征，她现在应该就在死藤水内部。

对危素，玉也让算命的找人推测了一下，大多数是鬼脸的大型妖怪，或许就在这湖底。

她在赌。

之前女人人面疮都拜托他们救下危素，虽然说不知道危素究竟在哪，但是，百鬼夜行献祭了之后，危素的能力应该会得到极大的恢复，那么，或许只需要玉来唤醒她。

不知道这危素性情如何，玉有些紧张，一直往下游。被击中的地方伤口依旧还在不断的向外流血，顺着水流不断向潭口飘去，宛如一条细长的红丝带。

越往下游，玉越觉得使不上力。

“你……”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声响。玉只见眼前忽然多出了一个浓妆艳抹的脸，那女子如同蛇一样围绕在她身边，只见她方当韶龄，肤如凝脂，腰同细柳，只笼着薄薄一层轻纱。

“你是危素吗？”玉试探性问了一句。

她并没有快速回应，而是凑近了她，鼻尖的吐息萦绕在玉的额头至脸颊，再到耳畔：“……是。”

她是危素，活在死藤水中千万年的女妖，千万年前她被人供奉成一方之神，她看见过人类历史的兴衰，各种时代的变迁。不过，时间长了她也被数据污染变成了一个无法自由出去的女妖，无法普化众生，任由鬼灵作祟，她长眠于死藤水之中，祝福变化为诅咒。

玉看着她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对不起，擅自打扰你了。我想问一下，你知道‘美梦’碎片吗？”

危素游晃背过去，指了指后背：“是这些石头吗？”

玉凑过去看，确实有高能源物质流动的气息，不过，这些狠狠嵌入危素后背的还有其他芯片。

这就是数据污染吗？

“有人在上面，”顶上水面晃动，危素抬头向上看，“你也受伤了。”

危素将手倾覆在玉的伤口之上，玉感觉到一阵黏湿，她止不住地闷哼一声。

“非人非厌，必是寂灭。”看着玉的伤口渐渐愈合，她轻叹一声眼底闪过厉色。

……

地上那两人静待着，焚之眯眼四处打量着这混沌天地，头顶上金云笼罩着像太阳一般的光源，凉凉的雾气在他身上荡过，飘过一丝一丝的纯白，无处不在的数据污染物一点一点蚀骨侵心。

“怎么办？”两人在这守得够久了，焚之真正在生死场上喜欢速战速决，他向来对时间的流动毫不在意，只是在这岸上守着猎物，心脏不由得沸腾起一串泡沫般囫囵的痒意，“你还真以为我们俩在这上面等就能守到兔子？”

范津良睁开眼，长衫松垮地裹住他，这疏懒样子倒像是躲在小餐馆的遮阳棚下兀自乘凉：“不急。”

“我也没有急，但是我事先说明，既然已经在眼前了，这两个东西我必须都得带回去。”

“你见到那仿生人了吗？”

说起这个来——是啊，奇怪。

焚之往四周看了看，按理来说现代科技制造的绝对领域仿生人都是非常服从主人的，这下怎么影都不见了。

范津良偏头瞧他：“别看了，那仿生人不可能在周围埋伏的，它比你还急。所以我推测，我们来的这个地方就是一个脱离真实世界的无限空间里，那仿生人应该去了别的地方。”

“什么意思？”

“每个无限空间都会有一个既定的掌控者，如果说，这个无限空间的掌控者就是危素本身，那么我们现在处在的这个地方随时都会由她的意愿而改变，搞不好到时候不战而败。”

“那还真是难办啊。”听了这种话，让烦闷的人更加烦闷。焚之支起枪杆，往湖水里扫射了一阵。

他这个搭档啊。虽然说战力不错，但是太心急也不太好，可容易烫糊嘴了。

范津良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过，既然碎片释放的能量可以捕捉灵，所以哪怕危素再怎么厉害，身上只要沾了一点数据污染的痕迹，瞬间爆破也是有可能的。”

见他一会打不赢，一会儿又打得赢的说法，焚之舌尖抵着牙：“她不应该是山神吗？”

“根据碎片的共鸣显示，这很有可能是一个以女性为体的神，既然以一个女性形象作为山神，可是我在常无镇这几天也没见到女性的地位有多高，所以很有可能，这危素很早之前就被人们淡忘了。”

“那她就很弱。”他不再想废话，得出结论后，一步一步走向湖水。

“你也要下去吗？”

焚之回头：“哪怕拿不到碎片，蒋玉徽这个人我也必须好好带回去。”

突然之间，四下里万籁无声，焚之忽然觉得脚底下触发异动，他看向那湖面，此时风刮起一阵乱码般四散而逃的电子光点，看不见到底是什么只能听见零碎的摩擦声，像铺陈在各个宇宙环绕的音轨。

“必是寂灭……”声音像是带着电流从他耳边穿过，他来不及发出的痛呼被重新咽回胃袋。

这是？

来不及抬头，战栗的苦痛带来的痉挛让焚之萎缩成一只敞口皮袋。而地下，万物重生，光涌动着，只有骨骼的世界终于一点点长出血肉。

范津良拿出青铜剑，看着被绿水围绕轻捧着的女人。

还有十分熟悉的“美梦”碎片发出来的阵阵信号。

朦胧见，鬼灯一线，露出桃花面。

危素正在潮水的纹路中溶解，意识一圈圈蔓延，像是陷人一场崭新的涡旋。再睁眼时，她已立于风暴，面颊之上晕染的液滴都变作雨水，被气流裹挟着下坠。银白色粒子穿透她掌心，纷纷扰扰，你死我生，飘浮于光与影之间，她短暂地回忆起不知道哪一个同位体曾触过的大雪，似乎也是同样的光景。

玉从那半丈高的水幕跳下来，将光刃横劈在范津良脖子紧口：“把碎片拿出来。”

危素还是出来了，他心中不禁凛然，刀架在脖子上，如同半蛇的鳞片捂着，他嘴角一勾，轻笑道：“玉小姐说笑了，我这里哪有碎片，碎片应当在危素那里。”

话毕，白光闪动，一柄桃木剑倏地刺出，指向玉左肩，毕竟是木头做的，再硬板也不过光刃一劈，铮的一声响，两物相击，嗡嗡作声。

见当前的范津良要走，玉收回光刃直砍他顶门。他灵活避向左侧，在当头还不忘看看焚之眼下情况。

焚之刚被震出了血，第一次险些出师未捷先死，他倒是觉得眼前这立在上空的女人值得他拿出本事来一博。

他依旧举着枪，不过这次，扣动枪板时将碎片放入暗槽，危素垂眼瞧他，待到子弹射击过来，依旧不动，身边却多了一个唱戏青衣，水袖轻拂，子弹便停落空中。

数据篡改？底下的人大惊，玉也不可察觉地挑了挑眉。

看来，碎片在危素体内能够被她自己很好利用，而这忽然冒出来的青衣，或许便是符水之前告诉她的，无论是那女人脸还是人面疮，都是危素的灵魂中一拨。

局势不利，但焚之依旧像是着了魔一样连开几枪。

只要碎片在，就会有源源不断的能源物质机能，只要不断的攻击，就有可能把她打下来……

忽地，枪柄被人抓住，被阿茜用最后的力气送过来的符水忽然出现，用力将还未反应过来的他摔倒在地，像是心有灵犀一般，玉此时将光刃收回，在指尖绕了半圈刺向焚之。

血溅三尺。

这一次，终于不是女孩子的血了。

焚之神色一冷，嘴边透出血沫：“仿生人？啧，你看清楚我是什么？你在违背仿生人守则……”

“您好，我的底层逻辑已被自动修改，”符水还未松手，将他的枪夺过来，然后瞄准——腿、手臂，只要没有硬化装甲保护的部位，符水都毫不犹豫地给他来了几枪，看他被打得终于忍不住哀嚎，符水才接着补充，“符水的底层逻辑是——绝不杀死人类，绝对以牙还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