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营里。
虞朝阳笑嘻嘻地霸占了上座,没规没距地让安北自己随便找个位置坐。
安北:呵呵……
他对虞朝阳的少爷性子早有预料,一派淡定地在虞朝阳右下方坐了下来。
“说吧,你究竟想干嘛。”
虞朝阳随意曲起一条腿,把手臂搭拉了上去。
“安北将军可真是冤枉人,我还能干什么。”他抬了抬下巴,一片骄矜之色,原本收敛小半年的本性,暴露无遗。
“我来当然是打突厥啊。”
安北忍了忍,还是没忍住。
“突厥哪是那么好打的,要真有这么好对付,我至于跟皇上哭穷两年?”
虞朝阳一双桃花眼带笑,丝毫不慌,
“所以我来了。”
安北将军一听这话就心惊胆战,赶忙倒了碗水‘咕咚咕咚’下肚。
虞朝阳一脸不满。
“干嘛?看不起我?”
安北直翻白眼,他放下手里的粗碗,嘎着嗓子道:“我哪敢看不起你呀,你可是当初指着我鼻子骂我说话狗屁不通的人,哪里敢得罪?”
虞朝阳:“一句话带三个娘,你说话可不就是狗屁不通。”
安北在他面前收敛,那是因为虞朝阳嘴毒心黑,骂人贼溜,身份还金贵,安北一个三品将军可得罪不起。
虽然他私下里确实一句话带三个娘。
这边虞朝阳也倒了碗水,慢慢悠悠的喝了起来。
安北一看,就觉得这人还是有点之前朝歌城贵公子的影子,动作潇洒,不快不慢,一个粗碗也让他拿成白玉杯的架势。
看得安北将军牙酸。
“突厥我有对付的法子,安叔你可信我?”虞朝阳问。
安北脸都僵了:“别叫我安叔,担待不起。”
说着他又盯了盯虞朝阳,确实觉得和之前大不一样。
以前的虞朝阳就是个真正的闲散公子,整个人不食人间疾苦,天天打马游街,每日最烦恼的事,就是怎么应付被打了孩子的官员。
他还是打人孩子的那个混小魔王。
现在的虞朝阳,一身残破银甲,血迹和尘土糊在身上也不嫌弃,就连暴露在外的手指也血迹斑斑,血口开裂,丝毫没有之前贵气明媚的模样。
脸也长开了,从少年长成了俊美的青年,原本轻佻风流 的长相,也被眉眼间若隐若现的冷意和肃杀压了下去,更加端正持重,已经有了将军的影子了。
安北心里满意,嘴上还要傲娇两下,忍不住故意挑刺。
“法子?什么法子?你从军打仗才多久就敢挑大梁,别以为你爹是虞周郎就敢这么狂妄。”
虞朝阳冲他笑得龇起一口白牙:“我舅是皇帝。”
安北哽住了。
要不说他不喜欢和虞朝阳待在一起,这孩子恁气人!
身份高了不起啊!
祖母是太后,亲娘是公主,亲爹是大将军,舅舅是皇帝就了不起啊!
靠!还真了不起!
安北憋屈得又灌了一碗水。
虞朝阳大笑着放下碗,边笑边说:“我认真的,北关地域辽阔,突厥难打可分布散乱,我带着轻骑兵直接打过去,你在后方留守,给我兜底就行。”
安北惊道:“你那不是重骑兵吗?”
虞朝阳哼笑一声,反问道:“你可知我当时刚领军时有多少人。”
“多少?”
虞朝阳伸出了五指。
安北犹豫道:“五万?”
刚刚赶过来的援军值这个数吗?
“五千。”虞朝阳收回了手。
安北脸色大变:“怎么可能!你才领兵多长时间,怎么可能增这么多兵!”
虞朝阳托腮,笑眯眯看着安北,桃花眼里满是嘚瑟。
“安北将军,朝阳可是靠轻骑兵发家的。”
满打满算,虞朝阳领兵有半年时间了,自领了自己那五千兵马后,虞朝阳当机立断打起了游击。
放弃了后备军,放弃了安稳的粮草兵马,他带着人四处游荡,哪个地方战败就跑哪里,招收散兵,抢夺粮草,提高军队优渥待遇,吸引各地流民和农民进军队。
质量参差不齐?
没关系,多上几次战场就好了。
差的就死,好的活下来。
多筛选几次,选出来的都是精英。
虞朝阳的职责就是把人养的白白胖胖,日常训练一个不落,最后把人赶到战场,用鲜血狠狠洗礼。
他不怕人跑,这世道乱的很,每个人都朝不保夕,只要军队待遇够好,养得起自家妻儿老小,他们就不会走。
反正只要够胆,只要肯杀人,他们就有活下来的希望,比看人脸色,战战兢兢得活下去要正当的多。
虞朝阳心黑手狠的名号不是白传出来的,他喜欢百姓安居乐业,可也知道光靠一味仁慈没用。
要在短时间内取得这么大的效果,必然要使用铁血手段,这是当初虞朝阳请求皇帝允许自己从军时就明了的。
军队人数确实激增,从原先的五千到现在的两万,虞朝阳以五品将军的身份拥有这么多军队人数,说不好听的跟设法谋朝篡位差不多。
十分遭人诟病。
皇帝可能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直接圣旨一下就给虞朝阳升了职,从五品直窜三品。
还有书信一封,大意是这样的:舅舅知道你打仗辛苦,也十分感到荣耀,你安心打仗,文官的嘴我来堵,只要你能打退突厥,舅舅给你开坛设宴,封你做镖骑大将军!
所以虞朝阳现在底气十足。
“我的轻骑兵跟了我南征北战近半年,每隔几日就打一次仗,那可是身经百战。”
他食指点了一下碗中残余的清水,直接就在这张木桌上画起了图。
他在偏南方点了一下,直接绕了半弯从北走。
“这里,是我们的城池,拐弯向北走绕到后面,那里十分空旷,突厥人数稀少。”
他在某个地方划了个叉。
“从这里攻入,由北向东,截断他们的联系。”
虞朝阳抬眼看着安北。
“只要突厥聚集不了,就不成气候,你在营地牵制住他们,别让前面的突厥起疑心,我从他们内部走,让他们分崩离析。”
安北神情十分复杂。
“你要想清楚,没有援军,没有粮草,你一进去就意味着腹背受敌,四面皆是敌人。只要你撤离不及时或者消息泄露,你可就永远留在那里了。”
他按住虞朝阳的手,直视着青年的眼睛。
“你确定想清楚了?”
虞朝阳笑了,他的笑容和当初在殿上一模一样,轻狂肆傲,不惧生死。
“从我决心从军那日起,就没怕过。”
他眼神明亮,散发着炽热的光,里面包含的执着信念,告诉安北一件事:
虞朝阳,这个不着调的青年,居然是他所见过的人中最天真、最坚定的人。
“朝阳从不怕死,死在大漠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且战场驰骋,长剑在手,怎能容许敌人入侵自己的国家”
他扬唇轻笑,银色甲盔似乎也在闪烁着耀眼的光,是灰蒙的尘土也掩盖不了的熠熠生辉。
“英魂忠烈皆葬于此,就是那一日真的到来,朝阳也不算孤单。”
安北嘴唇蠕动,最后佯装轻松地摊了回去。
“祸害遗千年,你小子命绝对大着呢,我死了你都不会死。”
虞朝阳收起了脸上的轻狂,翘起了二郎腿,不屑轻哼:“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你要真有那日,我定让北关飘满纸花,全城哀哭,为你的脑袋送行。”
安北将军瞬间爆炸,一下子就破了今日的表面功夫,又开始破口大骂:“去你亲娘的!你狗嘴咋贱成那样,操嘞个蛋,老子今儿就替虞大将军清理门户!”
虞朝阳双眼危险眯起,也拍桌大骂:“狗娘养的安北!你敢骂小爷!我看不用等我北击突厥了!今日就决一死战!”
“来啊!怕你啊!”
“来!小爷一定打爆你脖子上的狗屎!”
两人你掐我脖子,我踹你□□,跌跌撞撞摔出了房门,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打得热火朝天。
一旁的军官一看,淡定地推来了长桌。
“来来来,买定离手啊买定离手,是赌虞小将军赢还是安北将军输呢,仅此一次!有兴趣的来捧个场啊!”
副手笑容满面地站在长桌前呦呵,手里还捧着个算盘在‘嗒嗒’敲珠子。
看着纷纷挑起兴趣下场开赌的众将领士兵,军官和副手相对视一眼,一起露出一个惺惺相惜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