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三心里想着事,脑子乱哄哄的,只寻着本能下意识的往前跑,待他回过神来,自己居然跑到了一间极为眼熟的院落里。
是那假卫六带着他来了两次,次次给他留了不堪回忆的院落。
脑海里不由得闪过曾经那些被逼迫着说出来的淫.词.秽.语,昨夜的记忆纷至沓来,两相交织,成了那吃人的深渊旋涡。
卫三眼前发黑,一阵阵耳鸣,仿佛被针扎了一样,踉跄着后退了几步,随后扭头就跑。
蹲在暗处见他一副失魂落魄模样的两名暗卫面面相觑,互相打眼色,其中一名隐入暗处,朝着侧殿去了。
另一名动身跟着卫三,他知道卫三武功比自己高强,怕被发现了,就没敢跟得太近,只跟了不到半刻钟就跟丢了身影。
卫徵得了消息寻来得到的却是人被跟丢了,他并未生气,只是让那暗卫自行领罚。
他瞧着卫三消失的方向陷入沉思,从暗卫口中的信息来看,卫三此时的情绪不太对劲,应当是一时无法接受昨夜发生的事情,他这个当事人兼主子这时候再出现,显然是不大合适的。
倒不如……
他转头回那院落换了一身夜行衣,戴上人.皮.面具,化身吊儿郎当的假卫六,寻着卫三的踪迹摸去。
卫三没地方去,最后也只能去了那没荒无人烟的死士营后山。
他蹲在湖边,拘了一把凉水扑到脸上,冰凉的水温刺激着面部的神经,总算让麻木的脑子勉强清醒了些。
他无法自已的颤抖着,眼眶都泛了红。
他不知自己为什么要遭受这些,明明他只想安安分分的当个为主子出生入死的死士,最好的结局便是活到退役,被打发着去当个侍卫。
如今非但被一个暗卫纠缠不休,还醉酒爬上了主子的床。
你怎么能这么贱呢?
卫三伸手捂住了嘴,胃里一阵阵抽搐,越发的觉得这样的自己恶心。
今夜无风也无云,月光皎皎,湖面如明镜,将卫三漂亮得雌雄莫辨的面容清清楚楚的映照在其上。
那倒影惊心动魄的美,却脆弱得好似一碰就碎。
他望着倒影的脸,竟生出了就此沉溺水中也好的想法。
卫徵找到他的时候,见到的便是他伸手去捞影子,任由身体下沉的画面。
他瞳孔微颤,当即也顾不得那么多,飞身上前将即将坠湖的死士捞进了臂弯里。
把人带着离那湖面十丈远,卫徵才敢落了地,还未站稳,他便气急败坏的骂道:“你就这么想不开要寻死?”
当初与他假扮的卫六翻云覆雨后,尚且还生龙活虎的喊打喊杀,怎么换作是与身为贤王的他睡了一夜,就寻死觅活的?他这贤王当的,就那么遭这死士嫌弃?
卫徵气得眼睛都红了,回过神来的卫三脸色一僵,随后突然伸手将他推开。
卫三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卫徵一时不备,被推得往后倒退了两步,待他站稳了脚,就见死士用厌恶屈辱的目光瞪视着他。
“我是死是活还轮不到你来管!”
卫三其实也有些后悔,主子的大业尚未完成,他却在这里寻死觅活的属实不应当。一个合格的死士,合该是死在仇敌的刀刃下,而不是自杀。
他心里已然知道错了,可对上假卫六那张让他生厌的脸时,他就无法控制内心翻涌的愤怒。
明明就是这个暗卫把自己害成这样的,明明是他几次三番的纠缠不肯放过自己,凭什么什么还要做出一副受伤的神情来,明明他才是受害者不是吗?
他声嘶力竭:“你凭什么来管我!”
卫徵气笑了,心想就凭他是卫三的主子,卫三这条命都是他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他凭什么不能管?
他刚动了动嘴,突然想起自己还戴着卫六的人.皮.面具,卫三都快恨死这个身份的他了,还真没资格和立场去管卫三,顿时已经要到嘴边的话被压了下去。
就在这么一瞬间的空档,情绪崩溃的卫三欺身而上,招招狠辣。
卫三恨他恨得牙痒,是当真一点余地都没留,力气下了个十成十。
卫徵怕伤到他,也没敢用全力,就显得束手束脚的。好在卫三一门心思的只想揍他一顿出气,下手没什么章法。
两人打了上百个来回,也只是卫徵身上挂了点彩,算不上多大的伤。
卫三全程一声不吭,哪会看不出对方是在让着自己,在一脚踢中对方的腰腹,看他装模作样的喊疼时,他突然就冷静了。
大约是察觉到他情绪已经平复了下来,假卫六立马蹬鼻子上脸的试探:“心肝出够起气了?没出够就再多打几下,我保证不还手。”
话是这么说着,可手却揉着腰腹,一副委屈求全的模样。
卫三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表演,混乱了一夜的脑子越发的清醒。
其实算起来,所有的一切过错都是由他而起,是他不够小心中了媚毒,才会与这假卫六纠缠不清,也是他醉酒失了理智,才会爬上主子的床。
说到底不过是他咎由自取,又何必自欺欺人的将所有过错都算到他人头上。
既然事情都成了定局,寻死觅活也改变不了什么,反倒显得矫揉造作惹人笑话,还不如接受现实放过自己。
“你替我解了媚毒,是为恩,可未征得我同意夺了我清白是你不对,算起来我们两清了。之后发生的事情,我也不想再与你计较。”
他攥了攥手指,原以为没那么容易释怀,可当真把话说出口,却发现其实也没那么难。
他直视着假卫六道:“从今往后,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死士的神情太过平静了,像是看破了红尘的死寂,卫徵没来由的心底一慌,收起了脸上吊儿郎当的笑意。
“心肝儿这是什么意思?要与我一刀两断?”
他眼神微冷,带着一股自己都没察觉的恼怒。
卫三抿了抿唇,居然直接不理他转身走了。
卫徵本想去追,可转念一想,好像这样的结果也不错。正好趁机脱离掉这个暗卫的身份,省的日后他还得想法子怎么把这个身份瞒下去。
.
卫三并未直接回王府侧殿,而是去了一趟死士营。
他回了自己许久没回的屋舍,原以为会因为无人居住而落下灰尘,倒没曾想竟然十分干净整洁。
他心中有些诧异,因为卫九不是个心细的人,也不会未经他允许就踏入自己的屋舍,这打扫卫生的人便不会是他。
若是换作往常他或许会寻一下答案,但今日实在心烦意乱,便没了探究的欲望。
他抬了根椅子坐在窗沿下,怔怔的望着窗外的明月出神,连灯都没点。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卫九开门进了房,随后响起窸窸窣窣的换衣服的声音,这才让他回过神来。
卫九并未在屋内逗留太久,拿着什么东西又出了门。
直到再也听不到什么声音,卫三才缓缓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袖,攀着窗台跳了出去,关上窗户后踩着月色往侧殿走去。
他一路走得慢,回到侧殿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堂屋内并未点灯,卫三还以为主子已经睡下了,可谁知推开门后,竟直直对上一双隐藏在暗处的锋利凛冽的眼眸。
“舍得回来了?”
“去哪了?”
黑暗中的人站起了身,一步步向他逼近,脚步声沉重,压迫感十足。
卫三不自觉的退了半步,连呼吸都忘了,但他很快就强装镇定了起来。
他垂眸冷静的说:“卑职方才回了一趟死士营。”
他确实回去了一趟,算不得说谎。
逼近的人就在此时走到了面前,凌厉的眼神落在他因为心虚而轻颤的眼睫毛上,不置可否的道:“什么事需要去两个时辰?”
卫三不擅长说谎,踌躇着思索了片刻,半真半假的解释道:“卑职寻思着已有月余没有回去,屋舍大约是无人打理落了灰,便回去收拾收拾,没曾想竟忘了时间,这才回来晚了。还请主子责罚。”
说谎!
卫徵危险的眯眼,卫三的屋舍他一直差人打扫着,哪里会需要他花上两个时辰去收拾?
他并未拆穿说谎的死士,纵使心头有气,但一想起之前他失了平日冷静情绪崩溃的可怜模样,便忍不住心软了。
卫徵看着屈膝跪了下去,低着头装得若无其事,实际却指尖微颤,一副任君处置的模样的死士,缓缓道:“罢了,起来吧,不许再有下次。”
小死士要与他装傻,他若是继续步步紧逼,非但不能把人哄到手,恐怕只会让人跑得远远的,倒不如先按兵不动,徐徐图之。
卫徵轻笑着将死士扶起,在对方忐忑的目光下,仔仔细细的替他整理了下衣襟。
“日后没有本王的允许,不能随意离开侧殿,明白了吗?”
卫三怔住了,竟从这普普通通的话语之中,品出了几分诡异的霸道占有欲来。
他略显不安的曲了曲手指,淡淡的应了声:“卑职明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章删删改改卡我三四天,我也是服气,写文真难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