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向边关走，战火的疮痍越能感受得到。

迟泽、杨宁还有一同前往的张副将从这些苦难的百姓面前策马奔过，马奔腾过去扬起一层层的灰尘，旁边有孩童问身边的大人，“为什么他们要往我们来的方向去啊。”

那孩童身边的大人看着他们身上随风扬起的黑色飘带，那黑色飘带上印着红色的渊字，那是大渊朝士兵才会佩戴的飘带，飘带扬起，所见之人，一律避让。

“因为只有他们过去了，我们才有希望回去。”

杨宁从王都之处出发，一路向边境之处奔去。从看到王都繁华到小城没落，从人身着绫罗绸缎到有人麻衣难蔽体，从孩童挑食到孩童争抢食物，从人的安稳自在到惊慌失措……。

杨宁想停下来，张副将告诉他，不能停，他们早到一刻，这些人就可能少受一刻的苦。

所以，他们不能停。即便他们可能也改变不了什么，但是，依然不能停。

连日奔波，未曾停歇，在驿站整顿休息一会便继续上路，在驿站也遇到一同前往战场上的人，边境之大，有几处要塞，大家可能在一个驿站相遇，但是同性一段可能就奔向不同的地方，也有同行的人，大家一同去往玉凉关，那是杨宁的哥哥所守之处。

到达玉凉关时，迟泽一行人已有二十余人，一路加急来到了玉凉关城门口。

看守城门的人见有二十多的人马本来，立刻拉满了警戒，虽然他们身上扬着大渊国的飘带，仍然没有人开城门，个个在城楼上蓄势待发。

张副将来到城门口，见无人开门，将手中令牌亮出，从城门的狭小缝隙中将令牌扔进去，对方的人确认令牌的真实性以后，才打开了半扇门让一行人进城。

张副将带领一行人骑马直接奔向城中，杨宁这才发现，这城中已无百姓，全是士兵。

他们一行人来到了一处宅邸门口，张副将拿出怀里杨宁的任命书，交由门口看守的士兵，由他们通报。

“张副将，为什么城中无一人百姓？”人群中有人按捺不住好奇，问了出声。

“因为他们此城中的百姓多数都死了。”张副将回忆起之前和杨将军的那一战，“那一日，孟国截杀我国派来的士兵，做我国士兵装扮，进入城中。夜晚趁机打开城门，与城外的孟军里应外合，攻入城中，屠杀城中百姓。我和将军虽然带兵反击，但是失去优势，节节败退，守住此城已然没有可能。为保护城中幸存百姓顺利出城，我和将军带领生下士兵拼杀出一条血路，争取让更多地百姓离开，截堵追杀百姓的畜生。我们伤亡惨重，百姓逃出来的也很少，将军也在这次伤重，不得不回京治疗。”

张副将看着地上还未完全消除的血迹，前些日子的悲惨现状依旧历历在目，“此城又为我军占有，杨小将军怕是功不可没。”

迟泽听着张副将讲述过去的事情，他身为魔，对血腥之气极为敏感，他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之气，以及枉死在城中的百姓游荡的魂魄。

这些人死后应该自入冥界，除非心念太深，不愿入冥界。可这么多的魂魄在此，冥界应该会派冥使来收，助这些魂魄转世投胎的。

杨宁见迟泽面露疑惑，“怎么了？”

迟泽笑着摇了摇头，“没怎么，就是想着你的兄长能夺回此城，怕是是个谋略与智慧并存的将军。”

正说着，就见里面疾步走来一个穿着铠甲的人，此人身姿挺拔如劲松，气势刚健，剑眉下一双充满坚毅感觉的双眸，脖子上靠近下巴处，有一细长疤痕，倒不显得狰狞。

杨成见到王上亲笔诏书，见是自家胞弟来此，急忙出去相迎。

他已有数年未曾见过胞弟，犹记得小时候见到他时那个波澜不惊，瘦弱的样子，不知道现在生的如何，可否还认得他这个哥哥。

杨成走到了府门口，张副将见他到了，连忙低头行礼。

杨成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杨宁，仍是那种淡定自若的样子，站在那里，就觉得他定是与众不同的。

杨宁自然也是见到了这个兄长，记忆中的兄长是一副谦谦君子，风度翩翩的样子。现在这个人，风度犹存，只是身上多了一股肃杀之气。

兄弟二人都在打量着对方，迟泽见杨成一直看着杨宁，虽然是兄弟，但也不用看那么久吧，侧身站在杨宁的身前，挡住了杨成的视线。

杨成这才注意到杨宁身边的人，他虽阅人无数，但是此人给他的感觉很矛盾，一时之间竟有些看不透。

张副将咳了一声，示意杨成赶紧下达指令。

杨成回过神，喊杨宁与他一起议事，让张副将带着剩余的人去登记入军籍。

迟泽没有跟着张副将一起，而是跟在杨宁的身后。

杨成见他不跟着张副将一起，便问道，“你为何不随张副将一起去登记入军籍？”

“我不愿入军籍。”迟泽拱手回道，“承蒙杨二少收留，我才有了一个容身之地。我只愿保护杨二少一人安危，并不愿入军籍。”

杨成听闻皱紧眉头，“军中不比他处，你一介平民不宜滞留在军中。”

迟泽没来由地觉得烦躁，这城中经久不散的血腥气一直都影响着他的心智，他功力低微，不能全数压制，听见自己不能留在杨宁身边，更觉得几分暴躁。

杨宁见迟泽神色不对，连忙走近他身边关心道，“迟泽，你没事吧？”

“我没事。”迟泽平稳呼吸，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兄长，让迟泽留在我身边吧。因受朋友所托，所以迟泽在我府中，一直伴我左右。他不入军籍，正可以将来在他想走的时候，随时还他自由。”

杨成见杨宁护着他，便不再说什么，领他们去了一个空置的房间，房间里一尘不染，杨成声音低沉地说，“本来这个房间是等着父亲身体痊愈以后归来，为他留的。军中除此之外，并无多余的房间供你居住，宁儿，你就住在这个房间吧。至于你……”

杨成看了看迟泽，“我会在这个房间角落加个屏风和一张简易的床，你也在此房间照顾宁儿吧。”

迟泽看了看还算大的房间，加个屏风加张床也并不会显得拥挤，点了点头。

就此，他们在这算是安顿下来了。

在玉凉关的日子与在杨府的日子不同。

杨宁早早地起床与杨成一起同士兵操练，迟泽近日身体虚弱，需要睡觉修养生息。虽然迟泽睡觉的时辰不多，但是总是会晚杨宁几刻，等他起床的时候，杨宁已经同将士们在一同吃饭了。

杨宁知他起的晚，等他过来的时候，会从锅里拿出为他留的饭菜，招呼他坐下来，示意他一起吃。

军中的将士吃饭总是很快的，虽然这几日看着周围并无大战事发生，但是他们也都清楚，战争，不可避免。可能是下一刻，可能就是现在。

杨宁在吃过饭后，就与杨成一起商量军事，巡视周围领地，听取军中情报。

迟泽不想参与人间事，就不跟着他们了。

迟泽尝试着与城中游荡的魂魄互动，但是发现他们并没有任何反应，迟泽不知道为何是这个样子，就只能暗暗观察着城中看是否有什么异样。

平静终于被打破，是来自于城中的震动，然后越来越多的火球从城外投掷进来，落在城中各个地方，落地之后又猛地炸开，未反应过来的人重则当场死去，轻则身受重伤。只有待在未被火药炸到的地方的人幸免于难，然后赶紧躲起来，可是城中之大，何处可躲？

“去地牢！大家快去地牢！”杨成指挥者身边的将士向地牢里躲。

地牢的出入口在府中东西两侧，在地下横穿整个府衙。

以前府中关押犯人的地方，现在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人。

地牢中不时有土块掉落，那是火药落在地上爆炸造成的。

杨成指挥者人群进入地牢中避难，杨宁看着狭窄的地牢挤了密密麻麻的人，朝着地牢中喊着，“谁拿着库房的钥匙！库房的钥匙归谁管！掌管库房的人在哪！”杨宁朝着地牢里喊，却没有人应声。

“你们谁知道掌管库房的人在哪？”见地牢中无人应，杨宁又向府中喊，喊了许久，可是周围的火药落地声、爆炸声、人群拍的声音太过嘈杂，将杨宁的声音付该种，杨宁扯着嗓子也没人回应，索性直接向库房跑去。

迟泽见杨宁向别处奔去，赶紧跟着他，以防他出现什么意外。

还好杨宁自幼习武，对危险的与之能力较强，每次都能躲过从天上掉下来的火药。

库房距离地牢说远也不远，说近也不近，平常很快就能走到的路程，现在因为需要来回躲闪从天上掉下来的火药，花费的时间就更长了一些。

杨宁跑到库房面前，只见库房北侧便那一棵树下，正蹲着一个人，火药时不时地在他附近落下，他也跟着吓得一缩一缩的。

杨宁赶紧跑到他面前，“大家都去地牢避难了，你怎么还不去？可是害怕路上被砸到？”说完杨宁语气不觉有些严厉。

“不是不是。”那人看着已有三四十岁，明明看着是个大人的模样，却被周围的情况吓得瑟瑟发抖、神志不清，不免有些让人生气又好笑，而且这人明显被吓得有些话不成句，却还在说着，“我、我、我并不是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