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白疏眠以为以韩亦的标准，她大概这辈子是在舞房出不去了。

没想到跳过一舞后，她腰间的锁链就被解开了。

韩亦让她隔天去长宫剧组报道，不用再天天泡在舞房里。

“你又不是专门学舞的，还是表演为主。”

白疏眠点点头，过后才领会。

她的宫廷舞大概只算是初步过关，影后果真有些“狡猾”，没给她准话。

舞房钥匙竟然也没有收回的意思。

她事后反省，是自己当时忘了问清——那时太惊艳，连着韩亦和她说什么她都只会嗯一声了。

钥匙还揣在兜里，随时给她上上发条，让她不敢彻底放心。

或者过一两个月韩亦会抽查？

**

长宫的剧组还在新明园。

从年后拍摄至今，进度远比预料中的慢，张导成天愁眉苦脸，连着下面的一群人也不敢大喘气。

对白疏眠来说，在这里见习除了能长眼界，还好在别人只当她小透明，车水马龙的剧组几乎没人认识她。

刚进组第一天，她瞧着胸牌认出了当初试镜的副导演。

而见过她的副导演早就忘了这个人，从身边经过时，还嘟囔着剧组最近人手太繁杂，办事总找不着人。

白疏眠乐得如此，不引人注目对她而言就是最好的相处方式。

总好于当初繁城拍摄时的明争暗斗，让人身心俱疲。

而另外一个好消息是，封杀的传言并没有愈演愈烈。

林歌前两天出面澄清，主动承认繁城第二季的剧组失序有她一大部分责任。

白疏眠只是被席卷的一只出头鸟，韩影后更是可敬的前辈，不会做出封杀的事情。

虽然林歌本人也是人微言轻，但毕竟同为剧组主演，当时冲突的另一方也没站出来再搅出幺蛾子，流言总算消停了许多。

观望许久的某些人也终于给出态度：

【我就说堂堂影后怎么传得和这么个初来乍到的新人闹得不可开交，要真是，我都替她觉得掉份儿】

【韩亦大概就是来探班的，是星环刚捧的几个新人和人家不愉快吧，她估计看都懒得看一眼】

【圈内和韩亦相处过的人都知道她对自己要求很高，对后辈都相对宽容】

敢在风口浪尖站出来替人说话的朋友不多，白疏眠原本想约她出来当面致谢，但林歌说她们很快就能再见。

白疏眠还在想很快是什么时候。

结果没过两天，就在长宫剧组里看见了她。

她的惊奇不亚于得知自己要来这儿见习的时候。

她是靠韩亦进来的，林歌早就脱离了星环，白疏眠一直以为她和自己一样成了半个素人，又是怎么半道进了长宫的剧组？

见到林歌，白疏眠先压住心中的好奇，当面又道一次谢。

林歌垂眸：“没事。其实我早该站出来的。”

前段日子白疏眠被扯到台面，她其实已经很纠结。

要是和星环，和韩亦没有任何关系也就算了，她出来背好自己的锅没什么。

偏偏上次已经“得罪”过一次韩亦，再让她顶风说什么......

可以说是杯弓蛇影，让她顾及许多。

白疏眠不知背后种种，只觉得林歌这趟帮她，的确是个不应该错过的朋友。

回国以来，除了苏桐，她是茕茕孑立。

前段时间碰见管芷，本来想找时间聚一聚，可她们工作室忙得厉害，常见不着人。

直到进组前这会儿，她掰指头一算，最近见得次数最多反而是韩亦。

“所以你怎么也来长宫了？”她和林歌在茶水间一人端着杯冲泡咖啡。

她记得杀青前，林歌和她说计划修整一段时候，正好赚的钱够她出去旅游散个心。

没想到这么快又杀进滚热的剧组里。

偌大的宫墙里，角色凡几，每天都有人忧心被人顶替——而林歌要是能讨得一个角色，自然就该挤走一个。

“我和央云签了合约。”

这也是林歌作为央云旗下艺人的第一部作品。

“恭喜。”白疏眠由衷为她高兴，央云作为当今御三家中最年轻的一股新生势力，签了合约不说平步青云，起码不会缺出头的机会。

恭喜过后白疏眠还是纳闷：“可这不是星环投资的剧吗？”

无论是张导和她的制作班子，还是剧组里的艺人，几乎都是星环的班子。

她在这里见习了几天，这点判断还是有的。

林歌依旧消息灵通：“不再是了，年后长宫刚进行过融资，这么大的骨头星环应该没打算自己啃。”

长宫宣发给足了期待，几乎提前预定了年度许多奖项，但越是这样的大制作，后续更需要融资降低制片方的投资金额与分散投资风险。

“这样......”白疏眠点点头，又想起一直以来的问题。

林歌发的澄清里提到韩亦是“可敬的前辈”，可她之前见到自己包里韩亦的名片时，反应不太自然。

林歌看起来有点犹豫，片刻后还是扳过她的肩膀。

“其实我之前和LINA的事，是应该让你知道。”

白疏眠疑惑地看着她。

“你知道我之前是星环的签约艺人吧？”

白疏眠点点头。

“其实我被公司解约，就是因为韩前辈。”

白疏眠瞪大眼睛，心想一口大瓜正砸向自己。

当初，林歌和她一样，对韩亦的作品也颇为敬仰，以至于某次身处同一个剧组时，专门躲开人群找到她请教。

其实了解韩亦的粉丝多少知道她不喜这样的私下会面。

但林歌觉着自己毕竟同为星环的艺人，而且在【淮青】剧组里和韩亦也搭过几场戏。

另一方面，LINA也知道林歌喜欢韩前辈，那天笑眯眯起哄，催她去和前辈取取经。

后来沈悦把被偷拍的照片拍到她面前，冷冰冰瞥她的时候，说不出话的林歌脑子里一片轰鸣。

白疏眠眼看着林歌挺漂亮的下颌绷紧，咬着牙。

“那件事之后，她没多久就升到了沈经纪人旗下，合约也续了三年。”

她虽然偶尔性格直了些，但脑子也不是不会转。

LINA和她是同期合约，两人是竞争关系，并且林歌一度以为是良性竞争。

偷拍的照片出现后，一切不过是她一厢情愿。

在繁城认识白疏眠时，她心底已经给LINA安上了八成嫌疑。

偏偏后来第二季LINA空降，还主动吐着信子到面前挑衅她，让林歌彻底就炸了。

白疏眠同仇敌忾，觉得这人确实可恨。

笑里藏刀不说，还借刀杀人，把韩老师也拖下水。

“我其实不怪韩前辈。”

林歌眸色暗了暗。

“解约起码比封杀或雪藏好，而且这事也是我不小心，让小人钻了空子。”

“不过你要是和韩前辈接触，得多留个心眼。”林歌抬眸瞧她，“起码注意分寸，别逾越太近。”

她曾经就以为韩亦是那种面冷但骨子里有前辈关怀的人。

事实上，关怀什么的没有，处理起她倒是果决。

她说韩亦是可敬的前辈，其实一半是真心，一半是敬畏。

“嗯......”白疏眠低眸，应得敷衍。

引得林歌多瞧她一会儿，心里稍微着急——真人真事，还不信是怎么？

如果放从前，白疏眠绝对一颗心向着林歌——当初韩亦和她说别交不好的朋友，还有那句知人知面不知心时，她只想款言不闻。

可如今情况一转，白疏眠却动摇着，竟觉得韩亦那时的雷厉风行也没错。

林歌见状扯了扯嘴角，顿了顿，话里又转而又几分畅快道：“不过听说LINA的约没续成，明年要么降级，要么也要离开星环了。”

她事后也奇怪，刚抱上沈悦大腿不久的LINA就铩羽而归。

“而且沈经纪人前几天来联系过我，问我有没有回去的意向。说不定是知道了什么。”

白疏眠心想，星环大概发现了LINA些不正的苗头。

当初在剧组看沈悦和LINA交代时，也总是皱着眉，或许就是征兆。

她没想到的是，韩亦真为这事让沈悦又查过当初的真相。

沈悦还怀疑她吃错了药——这种事只有一路走到黑，哪有往回找补的？

可真让她查出来后，沈悦还是果断把原本打算留在身边的LINA踢了。

“不过我也不打算回去了。”

“为什么？”

白疏眠觉得林歌大大咧咧的，不像会在乎什么“好马不吃回头草”的事。

林歌有那么点不自然地一扭身子，避开她些。

“没什么。我都签了央云的约了。你自己小心就好。”

白疏眠心觉奇怪。

央云虽然资源也客观，但星环的底蕴更深厚，从那里出来的林歌应该更明白。

而且可是沈悦亲自找上她。

她扶过林歌肩膀，正色：“是因为我吗？”

是替她澄清过后，担心韩亦有所记挂，在星环给她穿小鞋？

如果是这样，她不能耽误了林歌。

她现在几乎百分百确认封杀和韩亦无关，她更不会在意林歌出来澄清。

而且沈悦不就是韩亦的代言人吗？她既然亲自找上门，就不会出尔反尔。

“不是......”

白疏眠见她面色古怪，觉得她没说实话。

这事确实和自己有关。

“林歌你和我说，我去找韩老师。”

林歌被她挡到身前，一双清隽眉眼涓涓的诚恳。

她顿时面色有些挣扎。

许久，她像是泄了气。

“其实能和央云签约，是因为你。”

“我？”白疏眠心想她不认识央云任何一个人。

“当初繁城杀青不久，有人找上我。”

林歌没多想，只以为繁城第一季的好口碑终于让她这颗小明珠又。

签了约后，对方才说，她要做的就是“陪”在白疏眠身边，汇报她的行程举动。

特别是关于她和韩亦之间的关系，要重点观察。

对方和她交代过，韩亦是白疏眠的老师。

她心想，莫不是韩亦在圈子里的某个仇家，通过“师生”这层关系想打探出韩亦的什么马脚。

白疏眠却心知这事大概率冲着自己。

她打走的五万元，完全是石沉大海。

甚至换来的是更变本加厉了，她刚来长宫，就已经被他们买通了身边的好友，安插了进来。

原本以为回国能安稳下来，如今一看，在国内对方竟更如鱼得水。

白疏眠空开身，自我保护的本能让她下意识撤步。

看见林歌那张似乎比她更忐忑的脸，她颤动的心又强迫着捏实了。

她攥着裤子口袋，让声音尽量平稳：“你都和我说了，打算以后怎么办？”

林歌交代完反而打理出一抹平淡：“你还问我，现在我只能悉听尊便了，给你当间谍也行。实在暴露了，就背着一大笔违约金跑路呗。”

白疏眠想了一阵，抬头：“不用，看见什么就和他们说什么好了。”

“实话实说？”这回轮到林歌瞪大了眼睛。

她还第一次见当“间谍”能这么干的。

白疏眠垂眸，眼色暗暗的：“本来就没什么，以后也不会有。”

韩亦于她没什么讳莫如深的秘密。

一层师生关系，也就这两个月而已，毕业以后也就没了。

这是她唯一想到对方在这段纷乱中选择稍微照顾自己的理由。

她以为回国后，事情可以按部就班的来。

霍然发觉，按部就班的是别人，她一直被困在他们放的雾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