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环出了位劣迹艺人。

起因是那位艺人的经纪人兼情人服用了过量安眠药，并提前在社交平台发了条动态，以命相胁。

情感纠纷，但事关人命，目前还在icu抢救。

沈悦某种闪过一丝震惊。

那位经纪她不熟，但艺人在座的无人不识。

寰冬，星环重点培养了八年的女艺人，社交平台上接近千万粉丝。

出道八年，从新生代到中流砥柱。去年和最佳女主演一步之遥，今年也有作品预定了电影节。

沈悦从前听闻过一些她的传闻，但星环的公关部毕竟不是吃素的，对外粉饰得一片太平。

但这次，随着经纪人推进医院，警察都来总公司立案调查，谁也兜不住。

而且牵扯的不止寰冬和经纪人一对——正是寰冬个人感情关系复杂，才激发了那位经纪人的不满，或许是占有欲作祟，使其留下草草控诉后，沉寂在一片暗淡的夜晚。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此举不但把寰冬推进了审判的烈火之中，还捎带了不少“第三者”。

这点公关部最清楚——他们处理过的照片里，甚至包括公司内部的一些艺人。

原本损失几位艺人倒没什么，即使过往投入了天文数字的资源，但以星环的体量，丢了一位就能捧起一位。

可这次不同。

寰冬参演了长宫，还是主演。

这甚至不止于雪上加霜。

对于【长宫】这部巨制，星环不说倾巢而出，起码是当亲女儿供养。

把辛祢儿和寰冬这两位算是目前公司最有经济效益的艺人，统统投进了长宫。

“你说资源这么好，前途大好，怎么偏偏......”

小林难以理解：“而且平时真看不出来她们两位有那种关系。”

看不出来吗？沈悦没搭话。

而且人性这么复杂，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对了，当初好像寰冬是和亦姐差不多出道的吧？”

沈悦瞥她一眼：“嗯。”

寰冬和韩亦曾经是星环女艺人中的两杆大旗。

粉丝基础不相上下，关于两人的演技高低也众说纷纭，但从荣誉上来说，韩亦始终压着不止一头。

内地的粉丝和影评人还曾提出一种邪门的理论——韩亦更迎合国外的表演方式，所以受各大国际电影评选委员会的青睐。

这回，难有休止的捧踩大概要告一段落了。

但并不是以一方的胜出而结束。

而是迎来了一方的彻底落幕。

她掏出手机，给韩亦发了条消息。

韩亦简单回了个：知道了。

一点也不惊讶。

是刚知道，还是早就知道了？

沈悦正琢磨，会议室的门被关上了。

人一到齐，也就不再等到整点。

眼前这场临时加的会，最重要就是讨论出个解决之法。

寰冬一事的去向基本已经落定，问题无非在于后续公关处理。

难题在于【长宫】。

原本【长宫】投入就很巨大，拍摄定档的进度也比预期慢了，资金链上已经有了些压力。

如今还有一位主演被自己人捅了一刀，再往剧组扔了把火。

这样下去，【长宫】还能长到哪儿去？

会议桌上，黑沉沉一片，闷雷翻涌。

大boss转过椅子：“大家有什么方案？”

没人主动站出来。

于是公关部被点名了。

小林组长颤悠悠抱起资料:“我觉得应该改档，延后一个季度，在中间这段时间补拍。”

拍出来的部分肯定要删减，最差的情况，和寰冬相关的戏份全得重拍。

“先不说剧组额外开支，就原先演员的档期，谁来协调？”

眼看着大家都张罗第二季了，两季演员阵容重叠度大概也就六七十，很多杀青的演员如果不是星环自己人，未必愿意回来——特别是央云那边，乐得看他们吃瘪。

不回来，剧情就补不完整。

小林组长早有准备，提议把寰冬的角色连带着第二季一些配角都交给央云网络。

这样相当于让渡点长宫的份额，然后把统筹的任务也分出去——央云得了好处，自然也得号召旗下的艺人配合。

坐在前几把交椅的大老板神色沉沉的，没否决，也没点头。

一个艺人捅出的篓子，凭什么让公司放弃那么多利益。

再说，这已经不止是让出利益的程度了，真让央云借此机会在【长宫】中得到主导权，很多事就不受控制。

能接受擦破点皮，但不能接受随时可能血流不止。

既然有人先开头，后面也就有硬着头皮献方案的。

说要用AI技术把寰冬的角色换个头。

“先不说技术成不成熟，容不容易让人看出来，只要外界讨论起使用这项技术的合理性，这剧就容易让人膈应，一旦膈应，就不可能完美。”

这句话来自向来吹毛求疵的艺术总监。

早已坐下的小林暗自磨了磨牙，和沈悦说：

“追求完美也不分时候，我看Bernard就是强迫症。”

沈悦眉尾一挑：搞艺术的有几个没强迫症，而且她倒是觉得艺术总监这回说的没错。

不能靠合成——特别本身还是古装剧，一合就出戏。

等在座快发言过一轮，还是讨论不出结果。大老板的脸色像是进了趟煤炉。

沈悦咬了咬舌尖，片刻，起身面向各位同僚：“我看过剧本，寰冬是主演，而且主要剧情还在第一季后面。”

也就意味着，未来戏份那么多，肯定要新找演员，不能靠删替了事。

但问题还在于，原本能靠寰冬和辛祢儿共同宣传出热度的长宫，如今难以在星环内部找到寰冬的替代品。

男艺人倒是还有凤毛麟角的——可长宫里哪有男人的位置，最多的大概是内侍，俗称太监。

对于许多观众而言，是来看辛祢儿和寰冬对手戏的，图个热闹。

寰冬一换，相当于删了一小半期待值，第一季就算撑过来了，第二季收视率谁保证？

大老板捏捏眉心：“所以，沈经纪也觉得是死局了？”

星环必须如小林组长所说，断臂自救？

小林一双不大的眼睛眨啊眨。

绕了这么一大圈，原来沈悦是在支持她。

“其实还有个办法。”沈悦话锋一转。

所有人都看过来。

“追加投资。”

在场众人震惊，本来就要亏得底掉了，还加？

疯了，经纪人做得再好，果然还是不懂公司的运营。

沈悦提出在原本第二季和第一季之前，加一部院线档过渡。

以电影的形式，填补第一季删减后的空缺，同时把第二季宣发拉起来。

这样第一季就能适当留白，达成为电影铺垫，同时演员也可以通过电影的名义再扩招。

新加演员，其实比重新约之前的演员更高效。

大老板眉目里有了一点异样色彩。在他看来，追加投资总比断臂好，但要有人在长宫里代表星环占住未来的份额，让所有人知道这是星环的作品。

“还有一个问题没解决，我们星环还能拿出谁来入场？”

下面众人面面相觑，一阵喧闹。

“是啊，就算豁出去真加一部电影，这人选......”

沈悦：“让韩亦来。”

喧闹骤止，随后是更细密的窃窃私语。

韩亦，不会有人怀疑她的分量。

可毕竟她很久都没接过商业片——长宫如果拍成电影，就是最标准的商业片。

然而另一头，沈悦正好算是韩亦的代言人，她既然立下这个状......

艺术总监这回第一个举手表态：赞成。

大老板竟也没多问，直接转头看向市场运营部：“方案什么时候能做好？”

运营部部长后背早就浸了一身汗，急叨叨起身：“一个星期？”

“那就一个星期。”

事情拍了板。

会议室门打开，中高层稀稀拉拉往外走。

小林组长专门等着沈悦一起走，半路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还是你厉害。

大老板一整场会议都在打架的浓重眉毛被沈悦的提议梳平了。

说不定这次过后，沈悦不只是经纪人的尖尖，真能进管理层也说不定。

“没有办法的办法。”

沈悦心想，这算她的本事吗？或许算一点。

但她最后，还是要拎韩亦出来。

这场会议，正如她走到这个位置的一路缩影。

......

“开完会了？”

韩亦听到沈悦推门，从窗边起身，坐到白疏眠一旁另一张沙发。

早就坐起身的白疏眠小腿肌肉下意识一缩。

刚刚沈悦不在时，韩亦连她躺着都不避讳地要坐一张沙发。

现在沈悦回来，倒是距离保持得适如其分。

“开完了。”

沈悦疲惫地点点头。

原本预计要带着白疏眠见几位老师。

但沈悦说这会儿估计是没人有空搭理她了。

大老板一发话，下面所有人就忙起来。

凭空增加了一部电影，人员要是不像车轱辘一样转起来，这电影就不可能拍的成。

白疏眠：？？？

她今天来是为了换个地方睡觉来了？

虽说沈经纪这办公室的沙发确实软......甚至还满足了她昨晚一夜难眠时的某些荒唐念想——见到韩亦。

可......还是不对吧。

沈悦又转向韩亦：“和你说个事。”

她把会议上的事细细转述。

白疏眠震惊。寰冬的名气她自然是听过的，而且不止听过，剧组里也见过几回。

对这个前辈的印象就是“实力派”，由她主导的镜头一般张导从不用喊cut。

如果少了寰冬，长宫的宫墙就相当于塌了一半。

等再听到韩亦要顶上，她心思一下子浮起。

于她而言，得知了长宫是父亲的心血，肯定要尽量留在剧组。

如果韩亦要进组，她们又会共处很长一段时候。

而且，出事的还是一对艺人和经纪......

她又谨慎地打量起这两位，试图嗅出些异样的氛围。

发现她们还是相处地很随意。

韩亦：“就替我揽下来了？你不怕把我忙死？”

沈悦：“我怕什么，怕的就是你不忙。”

韩亦忙碌起来其实很自主，有时候都不需要别人搭手。

她就像一台精美的机器，自我融洽。

反而一闲下来，再扯上旁边姓白的这位小姐，就该麻烦上自己了。

沈悦心想，让她这段时候整天闲着。

就该狠狠补回来。

她也好脱离白疏眠和韩亦之间的漩涡，好好栽培栽培自己手下那群还没开的花骨朵。

再者说，她隐约察觉韩亦早就知道了寰冬的事。

她细细琢磨着那双淡然的眉宇，再三怀疑：“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韩亦微笑：“猜到什么？”

“我会把你推出去。”

她点点头：“的确是挺好的时机。”

沈悦哼哧一声，有种被猜透的不情不愿：“我就知道。”

要不然今天韩亦也不会正好就要过来。

她还以为这人就是冲着白疏眠来的。

看了一眼，两人座位界限分明，相敬如宾。

还好，不至于那么恋爱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