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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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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近了,段行川看着沈卿云睫毛轻颤,向后退了半步端庄行礼。

只觉得段清淮出现的着实不是时候。

段行川一双桃花眼微,略有些不满,面上仍带着和煦的笑,“兄长。”

“弟弟从小就不大爱凑热闹,倒是没想到会在此碰到,当真是巧。”段清淮唇角抿起,声线一如既往的平和。

此话无外乎是提醒他,让他像从前那般躲得远远的,别来凑他们争权的热闹。

段行川掩住眼中的冷意,攥紧的拳头蹭了蹭鼻尖,“兄长莫要拿我打趣了,”再次看向沈卿云目光柔和了不少,“弟弟不过是相见见自己的未婚妻罢了。”

说起这事段清淮就觉得懊悔,若不是那日他不留心着了道,抱得美人归的怎会是他这个弟弟。

而沈卿云生怕段清淮还不够扎心,往他身后瞧了瞧,柳叶眉蹙着疑惑道:“公子没和入画一起吗?”

偏她语气真诚不像是故意的。

银簪子上的蝴蝶随着她歪头的动作晃动。

那簪子段清淮见过,没记错的话是先前沈卿云生辰时他送的。

心下了然,方才那番话倒是能品出另一层意思。也是了,心慕的男子将要迎娶自己不喜欢的妹妹,而自己还要嫁给没什么指望的病秧子,心中不满也能理解。

段清淮为她的争风吃醋无奈,他见过太多恃宠而骄的女子,自认不该给女子太多好脸色,但又怕她真的心灰意冷,委婉道:“一个尚未过门的侧妃,招摇过市影响不大好。”

话语间也是在婉转地让她少同段行川抛头露面。

只可惜沈卿云并未读懂他的深意,方才她不过是为了挤兑段清淮。

今日她心情好不乐意见到这个晦气的人,她扯了扯段行川的衣角,“公子卿云想去看烟火。”语调被她刻意放软,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段行川身长八尺,沈卿云的脑袋只堪堪到他的肩,一双杏眼水汪汪的,让人说不出拒绝的话。

莫说是去看烟火了,就算是摘天上的星星他都要让景清想想法子。

商铺前挂着红灯笼星星点点,照亮了整条街,翩翩公子与娇俏小姐一左一右,烛火下影子交叠,看起来颇为登对。

段清淮有了先前的猜测,只当沈卿云故意拿他这个没用弟弟激自己,无奈摇了摇头也跟了上去。

街道旁有一处挤满了人,沈卿云踮着脚尖往那看。

见她有兴致,段行川比了个手势让景清开路。

凑近了才瞧见是有贩子设了投壶。

投壶原是先朝有名的娱乐,是放到宫中宴会进行的“射礼”,但大晋开国皇帝认为有辱斯文,自此便鲜少出现在宫中。

倒是百姓仍旧欢喜这种小游戏,逢年过节便有这样的摊子,优胜者一般都能得个彩头。

“投壶”顾名思义便是在地面上立一个细身小口的高身壶,参与者在离壶一定距离向壶内投掷弓箭。

掷多者胜。

民间摊子大多没什么讲究,用的弓箭都是自己用木头削刻的。

沈卿云从前最爱玩这个,为此还特意和兄长讨教了技巧,只是她常年在闺阁中力道不足,练习许久才勉强“全壶”。

见她跃跃欲试,段行川觉得有趣,“想玩?”

沈卿云一双眸子亮晶晶地看着他,止不住地点头,若是有尾巴怕是连尾巴都要翘起来,让段行川想给她顺顺毛。

他没有半点犹豫地上前付了钱。

王府的钱竟够段行川这般挥霍,看来嫁过去的日子不会难过,看着段行川付钱的的背影沈卿云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兴冲冲地看向段行川手中的弓箭,准备大展身手。

偏生那位就是不想让她开心,段清淮出言道:“沈小姐有所不知,我弟弟自幼身子不好,骑射皆不同,沈小姐若是想要讨个彩头,不若让在下代劳?”

沈卿云歪了歪头无辜道:“竟是这样吗?”她接过段行川手中的弓箭浅笑盈盈,“让公子费心了,只不过今日投壶的是我。卿云自认投壶手气不错,便不劳烦公子。”

她细胳膊细腿看着柔柔弱弱,又常年养在闺阁之中肩不能提手不能扛,力道连干多了粗活的农妇都比不上,更别说是和他这种专门学习过骑射的男子了。

段清淮不过多的同她争辩,只觉得她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到底是家中众星捧月的嫡小姐,不愿在他面前示弱。

但他是皇子,是未来的九五至尊,怎么可能只做她一人的夫婿。

今日他便要看看这沈小姐要怎么收场。

段清淮点了点头,皮笑肉不笑,“那段某便等着为沈小姐喝彩。”

沈卿云拿着弓箭走到合适的位置,心中嗤之以鼻,谁要这晦气东西喝彩!

小贩拿了比预想中还要多的银子,殷勤地引着沈卿云向前走到合适的位置。

周遭人也鲜少见女子投壶的,个个投过新奇的目光。

沈卿云呼出一口气,虽放出了狠话但她到底许久没投过了,难免有些紧张,白皙的手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

目光不经意对上段行川的视线,自从认识他起,他便一直如流水静默。

那道温柔的视线竟然神奇地抚平了她现在内心的躁动。

沈卿云抬手拿起弓箭回忆着先前兄长教她的技巧扔出弓箭,弓箭在烛火下抛出一个优美的弧度。

“有初!”小贩叫嚷道,围观中不乏有女子,带有头鼓起了掌。

之后接连□□支箭皆是连中壶中,到底力道不大,又许久没练习了,后面几箭都是“倚竿”。

“全壶!”小贩惊呼道。

有了这一声惊呼,围观民众方才回过神来。

这男子投中全壶的都不算多!今日拔得头筹的竟是一个娇娘子。

沈卿云在喝彩声中看向呆楞住的段清淮,“谁说女子不如男。”

民间最是推崇将军,花木兰替父从军的戏曲几乎人人都听过。

围观众人又是一番热议。

而沈卿云说完了便扬起笑走向段行川,她略微仰了仰头,额间冒出一层细密的汗,“公子怎么样?”显而易见是在邀功。

段行川听出了她话语间的意思却还是忍不住递上帕子给她,关切道,“肩膀酸不酸?”

沈卿云没想到他会先问这个,肩膀密密麻麻的酸意一时间全冒了出来,甚至她鼻尖都有些发酸,她接过帕子胡乱擦了擦额间的汗,手帕上带着同段行川身上相同的雪松香。

她压抑住那股酸意,故作轻松地调笑道:“公子不夸夸我吗?”

段行川只恨不能摸一把她翘起来摇晃的尾巴,他似是欲盖弥彰般轻咳一声,想到她方才可爱的模样,他眉眼间噙着笑意,“谁说女子不如男。”

二人相视一笑。

“小娘子--”小贩手里拿着猫儿灯跑了过来,“这是彩头。”

察觉出了这位小娘子非富即贵,小贩不好意思道:“这是内人做的猫儿灯,虽手艺不精,但料子是梨花木。”

沈卿云接过猫儿灯,眉眼弯弯,“尊夫人手艺是顶好的,在下喜欢的紧。”

小贩挠了挠头,“小本生意彩头不大,小娘子不嫌弃就好。”说罢就跑回去继续做生意了。

沈卿云说的话不是客套话,那小猫灯当真是栩栩如生,尾巴翘起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她像献宝一样踮起脚尖递给段行川,“今日还要多谢公子陪卿云来庙会,卿云想将彩头送给公子做个纪念。”

猫儿灯内力点了烛火,将沈卿云眸子照得亮晶晶的。

段行川小心翼翼地接过,“多谢沈小姐。”

这一趟庙会必去的便是莲因寺,二人一同向莲因寺走。

一路满是檀香味,放还没走入便能见一金色大佛。

他们紧随着人潮缓步走入殿内,佛祖在上,无论是不是他的信徒都应当给他尊重。

沈卿云郑重地磕了三个头。

周围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们怀揣着对未来的期盼和人世间的欲望来到这里。

最终沈卿云什么祈盼都没留给佛祖,并非是她高尚得没有人世间的欲望。

只是她既已多活一世,其余的再不敢奢求。

“明年有什么愿望?”段行川轻手轻脚地提着猫儿灯,生怕被人群挤到,状似不经意地问。

沈卿云漫不经心道:“我啊,我若说出来,公子会帮我实现吗?”

“会。”段行川毫不犹豫的回答。

沈卿云正色道:“唯愿大晋风调雨顺,百姓人人都能吃饱饭。”

半晌,段行川沉声道:“会有那么一天的,”他目光炯炯,“段某无能,只能为此尽一点绵薄之力,但段某断言总会有一天会如此的。”

沈卿云点了点头。

“快放烟火了!”人群中不知是谁高呼了一声,紧接着便是人挤人找好地方看烟火。

沈卿云被氛围感染同他们一起跑,不顾礼仪规矩的跑。

她略微侧过半个身子向还未紧跟上来的段行川招手,眉眼间的笑意饶是面纱都遮不住。

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

还未等他们站定,便“砰砰砰”炸起了烟火。

沈卿云捂着耳朵,噙着笑兴奋地看着天空中炸开的光影。

段行川定定地看着她,只觉得天空中光影流丽远不及她眼眸中的美。

宫中什么样的美人没有,但在他眼中却无一人可与她相较。

沈卿云能察觉到他的目光,余光中她瞧见段行川仍小心翼翼拿着她送的猫儿灯。

对于段行川直白的言语,她内心是不相信的。

接近她的大多都是为了沈家的权势。

就像前世段清淮需要沈家的助力,而她向往的是后位。

世家大族之间的婚娶不过是利益的互助。

沈卿云当然相信爱情,就像周兰溪和她青梅竹马的书生、兄长和江绾一,只是她并不相信一个素未相识的人会这般欢喜她。

她尚且不知段行川所求,但婚事已定,所以她愿意维持表面的平和。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人群渐渐散去,马车哒哒哒将沈卿云送回了沈府。

沈卿云站在马车外,揭下面纱露出那张翩若惊鸿的脸,“多谢王爷,卿云今日甚为开怀。”

乖巧的让人想摸摸她的脑袋。

段行川不动声色地捏了捏手中的灯柄,“沈小姐开怀便好,愿沈小姐今夜好梦。”

马车尽职尽责的奔走,月光下段行川提着灯缓步走着。

“喵呜~”微弱的叫声在夜晚格外突兀。

景清上前查看,“王爷,是只猫!”

段行川上前烛光照亮了那只小黑猫,身上脏兮兮的,还有一丝血痕,看着可怜兮兮的。

他自认不是什么好人,在这一刻竟也没说出把这猫扔走的话。

小奶猫看着他手中发亮的猫儿灯竟上前两步,趴在他的靴子又微弱地“喵呜”了一声,尾巴一摇一摇的。

段行川定定地看着它,不合时宜地想到了沈卿云。

景清心中为这个小家伙捏了把冷汗。

而小奶猫浑然不觉,见他不搭理自己,甚至舔了舔他的靴子。

段行川看着它亮晶晶的眼睛,心中竟生出了不忍,半蹲下抱起了这只小猫。

似乎是知道自己要被留下了,小奶猫又娇呼呼地“喵呜”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乌龟爬爬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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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清虽然是可怜打工人,但工资实在是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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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参考资料:

1.投壶是古代士人阶层宴饮时常玩的一项游戏,也属于投掷类体育运动。投壶的基本玩法是在地面上立一个细身小口的高身壸,参与者离壶一定距离向壶内投掷弓箭,以投中多少和投中位置定胜负。投壶在古代也是一种社交礼仪,早期贵族在宴饮集会时要进行“射礼”,但射礼太危险,而且太费体力,慢慢就被投壶所取代。

第一箭投入壶中,叫作“有初”,得分十算,也叫十筹。第二箭开始,连续投入的,叫作“连中”,得分五算。最后一箭投入壶中的,叫作“有终”,得分二十算。投壶一局一般投12 支箭,全部投中称为“全壶”,如果一方“全壶”则立即胜利。投壶时,箭身前半段进入壶内,后半段倚在壶口边缘的,叫作“倚竿”。

2.身长八尺在不同时代有不同的换算结果。在商代,八尺约合128厘米;在汉代,汉尺约合24厘米,六尺约合192厘米;在唐代,唐尺约合30厘米,六尺约合240厘米。

另外,也有说法认为身长八尺大概是一米八五左右。

这里是段行川185左右

3.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宋·辛弃疾《青玉案·元夕》

4.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

-一王国维《蝶恋花·窈窕燕姬年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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