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冉用手轻轻抚过玻璃柜中母亲照片的位置,他之前一直以为母亲在天师盟从来没有朋友,但现在看来……
“这些人……是?”见子溟没有离开的意思,江冉索性向他寻求答案。
本来没有期望得到回答,谁知子溟却开口说道:“这些是她刚入职的时候的组员,他们曾经关系很好。”
但是后来呢?为什么从来没见过母亲提过他们?
江冉的疑问很快得到了解答,因为子溟顿了顿后,继续说道:“在一次重大任务中,她的组员……全部牺牲了,只留下她一个人毫发无伤,她甚至因此受到了很多人的怀疑,说是因为她贪生怕死才导致全部组员牺牲。”
“不过在后来的调查中发现并不是她的问题,那次事件是因为中了陷阱,导致她的组员们互相残杀,而她恰巧因为分头行动,才没有中招。”
江冉在子溟缓缓的叙述中,目光始终停留在年轻时期母亲那明媚的笑靥上。
在江冉沉默的时间中,子溟沉沉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调查的时间整整持续了三年,当时的舆论差点将她压垮,自此以后她就变得沉默寡言了,直到……有了你父亲和你。”
看着话不多的子溟,今天却跟他讲了很多,江冉心中微动,问道:“所以,你和我母亲……很熟?”
子溟听到这句话后神色微顿,像是犹豫了一下后,还是点了点头。
江冉看着子溟似乎有所隐藏的神情,忽然问道:“害死我母亲的那次事件,真的只、是、意、外?”
后面四个字,他盯着子溟的双眼,一字一句地问道。
子溟被这么一看,高大的身躯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随后迅速将头低下。
他没有正面回答问题,而是说道:“你,不要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江冉被这么说的一愣,忙问道:“什么意思?”
但子溟并不想回答他,说完这句话后迅速转身离开了,而江冉看着子溟离去的背影,也没有打算阻拦,而是转身又定定地望向了玻璃柜。
年轻的谢泽天留着一头卷曲的长发,眼睫弯弯地被组员们簇拥在中间,明媚又美丽。
他不敢想象,眼睁睁看着与自己朝夕相处的组员自相残杀却又无法阻止是什么感觉。
要知道,天师盟中朝夕相处的组员之间可以算得上是战友了,那情谊比起家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该是怎样的一股无力和绝望的感觉?
所以她后来才那么拼命地去守护所有人吗?
江冉突然觉得,自己其实并不认识母亲。
他以为的母亲是像梁为野描述的那样,天之骄女,一帆风顺,却因此招来别人的嫉妒所以没什么朋友。
但事实却是像子溟说的这样,她也曾经有一段令人心痛的过往,而因此变得不愿与人交往,但又想拼了命保护所有人。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太短了,短到他连自己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都没有了解清楚,就永远地失去了她。
而如今,却连她真正的死因都无从下手去调查。
细白的指尖划过透明的玻璃,指尖的主人隔着玻璃细细描摹着里面那人的面容,仿佛要将她深深刻在脑海中。
而在江冉的另一手上,多出来了一个怀表,正是谢泽天托付给梁为野的那只。
他总觉得,这个怀表或许是母亲死亡真相的唯一线索。
这时,江冉听见身后传来了一个低沉的笑声:“我说你跑哪里去了,原来在这里,害得我找了你好久。”
闫泽珘抱着胳膊站在不远处,看着角落里背对着他的江冉,却迟迟没有等到回应。
闫泽珘眉头微微一皱,忙上前将手搭在江冉肩膀上,将他轻轻转了过来,正对上那双因为泪水而有些泛红的眼眶。
在看到江冉身后的玻璃柜时,闫泽珘瞬间明白过来了什么,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用指尖轻轻擦去少年眼角的泪水。
江冉感受到原本搭在自己肩头的手缓缓下落,将自己小心翼翼地搂在了怀里,也没有挣扎,而是任凭对方轻轻抱着。
闫泽珘的声音从头顶响起:“哭了?”
江冉索性将头一埋,闷闷地说道:“没有。”
闫泽珘轻笑一声,没有与他争辩,也没有问他为什么难过,而只是环住怀中的人,用一只手腾出来轻拍着他的后背。
过了一会儿,就听见江冉小小声地说道:“我一定会找出来我母亲死亡的真相。”
闫泽珘的余光瞥过他那紧握着一个怀表的手,因为过于用力而微微泛白,他伸出一只手轻轻覆在上面,说道:“好。”
“哥!哥!不好了!!”
一个尖叫声让江冉瞬间回过神来,他忙将闫泽珘推开,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邵如覃从不远处跑了过来,因为过于焦急头发都散下来了一些,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季芸出事了!!”
几个人跑到天师盟的医救中心后,看到了头上和脚上缠着绷带的季芸。
邵如覃第一个跑过去仔细看了看季芸,担忧地问道:“你没事吧?”
季芸因为头上的绷带没有敢使劲摇头,只是笑着握住邵如覃的小手:“没事,放心吧,只是头有点磕破了而已。”
旁边正在善后的医生瞪了她一眼:“什么没事,都有点脑震荡了,你这是运气好,要是换个人从那么高的台阶上摔下来,说不定都要颅内出血!”
邵如覃一听这话就急了:“那、那她到底怎么样了呀?”
那医生脾气并不好,听见邵如覃这么问立刻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她要是严重的话现在还能跟你在这儿说话吗?去去去,我们要给她再做下检查,你们先出去。”
被医生赶到走廊上的几个人坐在休息椅上,江冉刚刚坐定便询问情况,邵如覃还有些哽咽,勉强描述了一下情况。
当时她和季芸一起想四处逛逛,自己正在旁边看墙上的画,就听见季芸从旁边的台阶上一路摔了下去。
“很奇怪,我们俩根本就没有打算下楼,她也只是站在楼梯边上,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滚下去。”邵如覃当时情况紧急大脑一片空白,而现在想起来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顿了顿,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嘟囔道:“说起来……前几天要不是我在背后叫住她,她都差点被楼上掉下来的花盆砸到,最近这是怎么了,也太倒霉了吧?”
闫泽珘很不满刚才那么好的氛围被人打扰,见人没什么大事,就在旁边揶揄起来:“有时候吧,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正常。”
话音刚落,就被江冉狠狠锤了一拳,吃痛地干咳一声,转过头迎来江冉探询的目光,表情一顿:“你不会想问我吧?”
江冉脸上一副“这还用猜”的表情,说道:“你见多识广,我都说过了,季芸这种情况可能是什么原因?”
闫泽珘非常不满这种把自己当千年老妖怪的感觉,但却在江冉的视线下终究还是听话地思考了一下,说道:“有太多种情况了,不好说。”
正说着,医生从病房里走了出来,交代了几句后,便让季芸回家了。
邵如覃不放心季芸,硬是要把她亲自送回家,梁为野则因为会开车,又不敢开口让闫泽珘送,只好充当起了司机的角色。
然而就在几个人将季芸送回家后,准备离开时,江冉手机上忽然收到一条季芸的消息。
消息很短,只有几个字:麻烦现在来一下我家,不要让覃覃知道。
江冉眉毛一挑,他借口要去附近找人,抽身离开了。
只是这个借口可以唬得住邵如覃,却唬不住闫泽珘,果不其然,在江冉刚刚登上电梯的时候,一只手砰地拦住了马上要关闭的电梯门。
闫泽珘毫不客气地钻了进来,无视电梯里其他人打量的目光,笑眯眯地低头看着江冉:“找人?找到季芸家里去了?”
江冉本来也没想着能甩掉他,本来不想解释,但却鬼使神差地觉得有些心虚,还是给他展示了一下消息后,说道:“季芸可能有什么重要的事跟我说,或许跟她最近的"霉运"有关系。”
闫泽珘其实心中也清楚,只是嘴上习惯性地调笑两句,见江冉这么认真地解释着,反而被噎了一下。
随后他轻笑了一声:“啊这样啊,那更需要我陪你去看看了,万一……有什么危险呢?”
过于暧昧的话语让电梯里的其他人无处遁逃,只能低头看手机,装聋作哑。
季芸打开门的时候,头上仍然缠着绷带,但是脸色却比刚才差了很多,她见到江冉后,勉强扯起一抹笑容:“你来了?不好意思啊刚才……当着覃覃的面,我不好说什么。”
她似乎并不意外看见闫泽珘,而是顺手拿来两双拖鞋,带着两个人进屋。
季芸是本地人,周末或假期都会住在家里,她的家很大,父母经常出差,所以家里如今只有她一个人。
江冉环顾了一下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而季芸则径直带着他们来到了一个地下室里面。
江冉弯着腰勉强钻入了这个不大的地下室后,才发现眼前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地下室,而是一个用来冲洗照片的暗室。
在通红的灯光下,一排排的照片被晾在细绳上,桌子上则凌乱地摆放着冲洗照片的工具。
闫泽珘唏嘘道:“没想到啊,你竟然是复古相机的爱好者?”
季芸瞥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胶卷相机,“嗯”了一声,心思显然不在这里。
江冉问道:“所以你想跟我说什么?”
季芸抿了抿嘴唇,指着桌子上的相机说道:“闫泽珘说的没错,我的确是复古相机的爱好者,你也知道我就是学这个的,平时就喜欢采风,拍了不少照片。”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稍稍放轻了一些,仿佛怕屋子里面的第四个人听到一样,继续说道:“但是……最近我拍的照片,似乎有些诡异。”
作者有话要说:要开始季芸和邵如覃的故事线啦!(我最喜欢的,兴奋地搓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