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一度的栖山招生考试马上就要开始了，鱼寒生收拾妥当后告别了老师傅，向着和徐若约定的地点出发。

鱼寒生和徐若是秋水镇的两个孤儿。不同的是，徐若在丧失双亲后被接到炎州的一个家族里，在那里踏入了修行的道路。而鱼寒生则从小无父无母，一直把秋音寺当做自己的家。

幸运的是，十四岁那年，几位途经秋水镇的仙门弟子发现了鱼寒生的修行天赋并留下一本修炼心法。

五年过去，鱼寒生成功引气入体，踏上仙途。

她还记得那位仙门弟子告诉她，当今的第一仙门是栖山，修士们如果想在修仙一途走得长远，那里是最好的选择。

而今眼下正逢栖山招生之际，所以哪怕是初出茅庐，她也有意想去试上一试。

一日后，鱼寒生抵达炎州。

街道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常。她的视线很快就被那些身着华服的修士们吸引而去，他们大多容光焕发、气度非凡。

鱼寒生捏了捏肩上包袱的绑带，提醒着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面无表情地低头照着徐若寄送给她的地图寻找大宛府。

不多时，气派的两座玉狮子出现在视线之中。

鱼寒生仰着头，看着牌匾之上的“大宛府”三字，鼓起勇气走到大门口，怯生生却维持着冷静，问道：“我找徐若，麻烦可以通传一声吗？”

守门的各个昂首挺胸，一听她找徐若，莫名地笑了一声，客气道：“徐姑娘跟我们打过招呼了，小姑娘跟我来。”

鱼寒生瞧着他莫名泛着几分寒意的笑，忽然有些犹豫：“还是请徐若出来吧，我们也好马上上路。”

那人便不耐烦起来，脸色十分难看：“哎呀，小姑娘废什么话呀！你看看这个时间，不是正吃午饭的时候嘛！”

鱼寒生偏头去看，太阳的确处在天空正中的位置。但同时，她也察觉到大宛府地处偏僻，行人极少。还欲再说些什么，一个布袋兜头将她盖上，脖颈后也被不由分说地来了一下。

鱼寒生闷哼一声，感到自己被抬了起来。

“难得一个送上门来的，带进去吧。”稀松平常中透着几分愉悦轻松的语气。

似乎这种劫人的买卖已经干过了很多次。

伴随着这样的念头，鱼寒生世界彻底陷入黑暗。

*

升腾着氤氲热气的水池中，安置着二十几位容貌姣好的女子。

她们全都闭着眼睛，似乎失去了意识。

“咕噜。”

“咕噜。”

源源不断的热水将水池汇满后，声音变成了“滴答”、“滴答”。

鱼寒生皱了皱眉，只觉后脖酸痛，缓慢睁开眼后，发觉自己正不着寸缕地靠在水池中。

四周很昏暗，只有殿中的一颗夜明珠提供光亮。借着那光，鱼寒生发现水池里还躺着许多跟她年纪相仿的姑娘。

再往池子外看去，墙壁呈现弧形，其上凹凸不平，像是在某处山洞。

“好像有人已经醒了。”

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的声音。

“好了，去禀告蓝姑吧。”

蓝姑？整个人跟徐若会有关系吗？鱼寒生心中暗想。

不久后，随着石门忽然打开，两排身着黑裙的侍女鱼贯而入。

“把她们弄醒。”

说话的女人从她们的末尾走出，一袭蓝裙，浑身的装束在一群侍女中十分突出。

按照蓝裙女人的吩咐，其中一个侍女走到鱼寒生身边，向她递去衣物：“姑娘，把衣服穿上吧。”

鱼寒生顾不得扭捏，接过衣服穿好。

蓝裙女人紧紧盯着石洞中的情况，看到她最先准备好，便走到她身边，从头到脚把她打量了一眼，冷笑道：“这样纯净的灵力，难怪是最早醒过来的，可惜了。”

说罢，她移开视线，发号施令：“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这些姿色不错的先带走。”

紧接着，那些迷迷糊糊的姑娘们就被强硬地抓上岸，又被随意裹上衣服架了出去。

蓝裙女人这才又朝鱼寒生道，语气有些冷：“叫我蓝姑即可，你是徐若送来的人，她叮嘱我要好好照顾你。”

鱼寒生听到熟悉的人名：“徐若？你知道徐若？这里究竟是哪里？徐若人呢？”

蓝姑不答反问：“你知道自己现在的修行境界么？”

鱼寒生说不出话了，那本修炼心法并没有解释这些。

蓝姑道：“不过炼气四层而已，你可知那些侍女就已经相当于你们炼气十三层的修士了。至于徐若，她现在已经是筑基后期的境界了。”

顿了顿，蓝姑接着道：“以你现在的修为想进栖山，那是痴人说梦。说起来，你或许应该感谢徐若。她把你送来了我们这，我们就会教你如何获得修行所需要的灵气和宝物。”

“有了这些东西，提升实力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蓝姑看着鱼寒生，眼眸忽然变得很深，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唇，随后转身离开。

这本该令人高兴的消息却并没有让鱼寒生轻松起来，她带着不安，跟上她：“那我可以见见徐若吗？”

“你见不到她了，她已经去栖山了。”

“什么？”鱼寒生不可置信地问道：“可她做这些之前，为什么不问问我的想法？”

蓝姑一言未发，出了石门。

鱼寒生跟在她身后，看着石壁之外仍是石壁，渐渐地就丢失了方向感不知身处何地了。

不一会，一整排的石室出现在拐角处，鱼寒生被带到其中一间石室的门口。

“鱼寒生是吗？从今以后，这里就是你的歇室。进去以后，在没有通传的情况下，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能擅自出来，明白吗？”蓝姑眸色阴翳，如藏暗器。

鱼寒生看着同样被送进其他石室的姑娘们，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机会。

进去以后，石门马上就被关上，只有蓝姑留下的一个侍女守在门口。鱼寒生坐立不安地来回踱步，最终又走到门前，问门口的侍女：“这位姐姐，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

“已经晚上了。”

“那我们要在这里呆到什么时候？”

那侍女倒也有问就答：“我也不知道，姑娘且安心待着吧，大约稍后会送些吃食过来，应当就没什么事了。”

果然不久后送了晚饭过来，鱼寒生虽没什么心情，也强迫自己吃了两口。在石榻上囫囵睡了一晚后，第二天一早，就被门口的动静吵醒。

门从外打开，守门的侍女快步进来，叫道：“姑娘！姑娘！该醒了！”

鱼寒生很快起床，洗漱完毕后仍旧跟昨日一样同那些池里的姑娘跟随着蓝姑去往另一个地方。莫名的，她感觉到今天的气氛似乎更为压抑了。蓝姑尤其神情严肃，其他人也因此更不敢多看多说。

这一次，她们上了台阶。

台阶的形状很是潦草，布置却十分的精致。只见台阶上铺就着了不间断的白色地毯，似乎是某种动物的皮毛所制。墙壁上每隔一定的距离就镶嵌了一颗夜明珠，夜明珠之间不规则放置着半月形的玉佩，颜色分为了红、黄、紫三色。

再往前走，玉佩又换成了一幅幅的画，画中主角大多是一男一女。

上了台阶之后，白色的毛毯间多了几点红色作为点缀，错眼看去竟跟鲜血一般。

再拐过弯后，就是一间巨大的石洞了。鱼寒生正欲细瞧，却听蓝姑冷声警告道：“到了这，就该收一收你们的眼珠子了，不然，只怕什么时候被挖出去了都不知道！”

很阴寒的语气，说的话也叫人瘆得慌。

鱼寒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不由就有些害怕起来。她奋力压制着不安，有些不好的预感。实在这两日来见到的种种，根本不像是名门正派的风格。

她站在队伍的中间，垂着脑袋跟进去，还没站稳，一股妖冶的异香就自顾自地窜入她的鼻尖，随之一起的还有丝丝缕缕的毛絮。鱼寒生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哈切”一声打了个喷嚏。

那一瞬间，鱼寒生几乎觉得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了。

她慌乱抬头，石室里无风自动的红色纱帐之后，一个人从躺椅上慢慢起身。蓝姑见状，扭头找到鱼寒生，二话不说一巴掌把她打倒在地，而后毕恭毕敬地弯身道：“还请海大人息怒，刚进来的，不懂事。”

纱帐自动掀开，露出一道人影来。只见他一袭红色薄衫松松垮垮地系着，领口漫不经心地开着，露出一小片的胸膛。黑色及地的长发在毛毯上随着步伐如同裙摆，他没有穿鞋，漂亮的脚就陷在柔软的白色里，隐约可见脚腕上缠绕着的红色藤蔓。

他走到倒在地上的鱼寒生面前，不辨喜怒地问道：“你觉得很刺鼻么？”

鱼寒生凭本能地摇头，顿了顿，恢复了几丝理智，顿顿道：“我从没闻过这样的味道，只是觉得很特别、很香而已。”

猜测对方是喜欢这股味道的，她又识眼色地补充，但说的却也是真心话，甚至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从没接触过曼珠沙华的自己会忽然有这样的想法：“像误入幽林，挥开遮目的杂草后，意外看见几株盛开的神秘曼珠沙华一样。”

蓝姑侧目。

那人则被取悦到似的笑了笑：“哦？你见过？”

“我只在书上见过，但觉得曼珠沙华花应该就是这样。”

男子看着她，眸光流转，透着丝丝缕缕的红。他轻轻开口，却是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吾名海无涯。”

他转身，鱼寒生这才看见他背后薄衫上的巨大红色彼岸花。

他忽然又扭过头，动作很慢，透着别样的妖冶与矜贵：“你呢？”

避免直视他的眼睛，鱼寒生视线往下，道：“鱼寒生。”

“鱼寒生。”海无涯歪了歪头，手轻轻一动，一块紫色的半月形玉佩便落入到她的手中。

蓝姑再次侧目。

随后，海无涯躺回到红帐之后。

他的身影又被隔绝，蓝姑明白了他的意思，识趣地把人都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