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路边走边聊，庞理也是鸿胪寺录事，已经在鸿胪寺工作了两年了，他也不愧是四方馆百晓生，宫中大小事真是什么都知道，正经的不正经的，不说知道得多清楚，但真是问他什么都能答上两句，这情报收集能力实在是让言泽星佩服不已，还是从北方过来的，怕不是个北狄派过来的奸细。

但随后言泽星又打消了这个想法，因为他发现比起正经消息，庞理好像对宫里各种乱七八糟的八卦更感兴趣，言泽玉感觉自己仿佛看到了一个行走的八卦营销号……

“就因为下月北狄使者到访的事儿，这都忙活了小半个月了，崔主簿，就刚刚你进门碰到那个，就着几天忙里忙外，都瘦脱相了，别提多辛苦了。”庞理一脸痛惜，但想到刚刚看到的长宽简直差不离的崔主簿，言泽玉实在是无法共情。

“这北狄是头次来访，但之前每年南晟和西纳都会有使者来访，大家也是这么忙吗？”

“哎呀，那可不一样，”庞理一副这你就不知道的表情接着说道，“南晟西纳都是过来上供的，东西送到了，我们顶多领着他们在京城四处逛逛也就完事儿了。”

难怪这庞理有空到处听八卦，合着是之前都太闲了，每年就负责两次接待，然后就每天来点个卯，还真是个清闲差事。

“那这次北狄来和之前有什么不用吗？”

“这你可问对人了，犬丘你知道吧，就我老家再北边点，三十年前混战结束收各国鸣金收兵，但犬丘因为地处两国交界，那矿山资源丰富，两国都想要，所以虽然大战结束了，但犬丘那片儿战火就没断过，隔个几年就得打上两场，当年牧老将军就是在那儿战死的。

年前牧将军出兵在犬丘与北狄的大将赫连宇交战，你来我往地打了三个月，周边百姓也是不得安生，本来按说牧将军已接连大胜几场，占据上风，要是再给他两个月时间，铁定能打得北狄再往北退个几十里。

但当时朝政意见不同，宸王主张顺势战到底，这犬丘的事儿都拖了不知道多少年了，不趁势而为不知道得到哪天才能把这事儿了了，但韩太师认为再拖两月便入冬了，这几月的战乱已经让百姓很不好过了，这再打下去怕是会民不聊生。

最后几番权衡后决定暂时休战，两国使者在犬丘城郊的歧河和谈，结成歧水之盟，协商好十年内两国不再交战，北狄每年给东临上供白银十万两和牛马各一千匹，这次北狄就是因为这个过来的，而且这次北狄带队的使者据说就是那赫连宇的副将莫高朗。”

“北狄竟然是找了个将军来做此次出使的使节？”

“对啊，虽说这和谈其实对北狄还是有利的，但到底他们也是没讨到什么好处，心里估计也是不痛快的，所以这次来访指不定会不会有什么幺蛾子呢。”

看来自己还真是刚上班就赶上了大项目啊，言泽星思索片刻，问道：“那北狄派了个将军，咱们这边是不是也要派个将军来负责接待他们过来的使者啊？”

“你还别说，传言好像真是这么打算的，可能会让牧将军去。”

那这不就是战场上休战，战场下继续来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嘛，言泽星看热闹不嫌事大，莫名有点兴奋，吃瓜的激动简直让他心里都在呐喊着：打起来！打起来！也不知道到时候有没有机会到现场近距离观摩下。

“话说牧将军对和谈这事儿应该也不大乐意吧，辛苦打了这么久，这不是前功尽弃了。”言泽星想了想好奇地问道。

“可不是吗，牧老将军就是在犬丘战死，牧将军定是最想把犬丘收复回来的，可惜军令难违啊。”庞理叹息了一声，转而四下张望后发现这里就他们两个人，凑近言泽星低声说，“而且，据说还有个原因，韩太师和宸王都有些忌惮牧将军，牧将军此番若是收复犬丘大胜归来，那不是功高盖主，必然成为未来的一大隐患，所以最后各方权衡，还是决定和谈了。”

“原来是这样。”想来也有道理，牧将军本手中掌管数万精兵，本就声名颇高，再这么高调地把这么个历史遗留问题给解决了，如果他真有反了的心思，那还真说不准东临会不会就此改国号了。

“哎，所以说啊，这神仙打架，咱们这些小吏不遭殃就是万幸了。”

言语之间两人已行至采买司，将文书交给管事的官员后，两人一道往回走，一路上言泽星又从庞理那儿听来不少宫里的八卦，倒是消散了不少言泽星初来乍到些许的紧张感，至少从庞理的言语间，言泽星感受到自己未来的同事人应该都还挺好相处的，毕竟能在鸿胪寺之前这么一个几乎养老的部门干这么几年的应该没有太多职场的内卷和勾心斗角，大家好像都是提前养老的心态。

也难怪突然接到一个大项目都这么手忙脚乱，还真像是开年一个项目就完成一整年的KPI了。

此刻，早朝上，文武百官分列，右侧为首的韩太师上前一步，对座上的少年天子道：“关于北狄来访之事，老臣以为接待一事还是让鸿胪寺正林大人来最为妥帖，先前与北狄的和谈之事便是林大人主理，况且鸿胪寺本就主掌外宾、朝会仪节之事，如此安排也无可厚非。”

龙椅上的小皇帝并未言语，只将眼神转到立于百官左侧的摄政王辛宸渊，辛宸渊脸上并未有过多表情，本是气定神闲垂着的目光像是察觉到了上方的眼神，忽地抬起目光与小皇帝对视了一下，而后嘴角扬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小皇帝被这一眼看得有些仓皇，本想移开视线，却又像是自己给自己鼓了鼓气一般，望着辛宸渊道：“皇叔有何看法？”

辛宸渊迈出一步，拱手一礼，开口道：“臣以为，此次盟约北狄心中也有不甘，特别是北狄此次还派了莫高朗前来出使，他作为赫连宇的副将，这几年没少同我军交锋，恐怕此次出使不会特别风平浪静，林大人一介文人，怕是讨不到什么好，依臣知见，不如也派位将军。”

话音刚落，后方以为看着三十来岁的身形孔武有力的武官迈步上前，朝着座上拱手一拜自告奋勇道：“那不如让我老郭去，我之前战场上同那莫高朗也交过手，那厮惯会埋汰人了，可把我气得不行，横竖盟约缔结内容都谈好了，也就是一起吃个饭搞个交换信物的仪式，能出什么事儿，他若是找茬，大不了打一架。”

韩太师适时说道：“便是要武将，郭将军性子也是不够稳妥，易冲动。老臣以为，不如让袁羽袁将军去。”

“太师大人这是说我有勇无谋吗。”

“郭将军多虑了，老臣只是觉得毕竟是外宾前来，别生出多余的事端来，若真是在仪式上打了起来岂不是让人看了笑话。若是觉得袁将军资历尚浅不够稳妥，便让林大人从旁协助也未尝不是个法子。”

朝堂几乎都知道忠武将军袁羽是韩太师的心腹，此时推举自己人也是无可厚非，而且相比郭将军，袁羽虽然年纪轻，军功尚不及郭将军，但如果再加上林大人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此刻两方你一言我一语地争执起来，被晾在上面的小皇帝也像是插不进话，辛宸渊提高了些声量，道：“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皆安静下来，往常多半是大家商量出结果，然后由宸王象征性地问问小皇帝的意见，然后小皇帝答：就按皇叔的意思办吧。这次却是第一次在早朝上听到宸王问小皇帝的意见。

只见小皇帝沉默片刻，眼神转向至今未发一言的牧苍明，似是早有决断地说：“不如，让牧将军去吧。”

话声落下，下方文武百官窸窸窣窣低声谈论起来。确实若是一定要选一位武将，且要有军功，有智谋，那牧苍明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皇叔觉得如何？”待议论声小些后，小皇帝问道。

“臣觉得可行，论功绩论智谋，牧将军确实是不二人选。”辛宸渊此话一出，陆陆续续便有官员站出来附和。

“牧将军可有异议？”小皇帝问道。

牧苍明迈出一步，拱手一拜也没多说什么，只回道：“臣领命。”

“那便这么定了。”小皇帝抬了抬手，转而眼神又转向了辛宸渊似在询问。

辛宸渊收到小皇帝递过来的眼神，接着说道：“那届时两国信物交换仪式便由牧将军负责了，其他仪节之事还是要鸿胪寺协调妥当，林大人还是要多费心。”说着看向鸿胪正林大人。

“宸王殿下放心，鸿胪寺早先便差人为下月北狄来访之事准备，各项礼仪程序不日便会呈给皇上过目，到时鸿胪寺也会派人陪同牧将军一道。”

辛宸渊微微颔首，小皇帝见事情都安排妥当，便退朝了。

作者有话要说：言泽星：兄弟你在这里真是屈才了，要是在现代，一定是个大V营销号。

庞理：嘿嘿，不重要，我只要有八卦听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