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苍明立在原地，拇指与食指微微摩挲，似还在感受刚刚言泽星在给自己擦手时指尖微微碰到自己掌心的轻微触感，低头看看身边的言泽星，只见他冲着北狄使者一行人离去的方向皱着眉哼了一声。

眼前这个少年，虽然到现在也才见过三面，但是每一次好像都能搞出一些自己想不到的事来，还真是挺有意思。

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引起牧苍明好奇心的言泽星这才想起身边还站着刚刚被自己“安排”了一番的牧大将军，转过身一看，正对上牧苍明的目光。

“牧将军，我刚刚……”言泽星想是不是该解释下自己刚刚的举动。

“多谢。”牧苍明开口道。

“你可以啊，看莫高朗气得吹胡子瞪眼那样，哈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不等言泽星回话，牧北乐着一张脸凑过来，本还想在言泽星肩上拍一拍，结果瞥见自己将军望向自己不善的目光。

伸出去的手在言泽星肩膀上方的空中尴尬地挥了挥道：“好像有虫子，嘿嘿。”

言泽星没注意到刚刚面前两人的眼神交流，道：“我刚就是气上头了，他这样不光是对将军无礼，更是对东临无礼。”

外交人员代表在外交活动里代表的就是自己的国家，刚刚北狄摆明了就是故意挑衅，但在这样的场合，就是对方言语不敬，也不能直接骂回去，那就只有想点办法怼回去。

说起来其实这个应对方法还真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是他穿越前去看的那场电影《伟大崛起》里有类似的场景。

电影里的外交官周成济在一次外交活动中被别国外交人员以类似的方式难堪，对方在握手后拿出手帕擦手，而周成济看到后，也拿出手帕擦手，然后将手帕扔进了垃圾桶。

言泽星刚刚突然就觉得这一幕简直似曾相识，于是就学着来了这么一出，伟人的智慧果然是不一般，但是言泽星这会儿稍微冷静了些，才有些后怕起来，莫高朗不管怎么说也是代表北狄来出使的，自己现在不过是个小小的鸿胪寺九品录事。

幸好刚刚皇上打碎了杯子把这事儿岔过去了，不然如果莫高朗真要当场发难，自己还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想到这里，言泽星望向面前两人道：“那个，他之后不会报复我吧？找人打我什么的……”

听言泽星这么问，牧北也像是开始思考这个问题：“莫高朗那人睚眦必报，今天是没法发难，还真不好说他会不会趁着这几天在京城找机会收拾你。”

“那，那我这么办，”瞬间怂了的言泽星，“我这几天要不就在家里待着，等他们离开京城再出门。”

见刚刚这么勇给自己出头的言泽星，这会儿突然像是个蔫了吧唧的小白菜，牧苍明心中觉得有些好笑，道：“你若是真的担心，这几日就别来宫里点卯了，我帮你跟鸿胪寺告假，再叫几个人去你家门口守着，有什么不对就冲上去，这下你可安心些了。”

其实言泽星好歹是有个当太史令的大哥，大可不必担心莫高朗真能搞出什么事来，他这么说也就是让言泽星安心些。

像是觉得牧苍明这法子可行，言泽星稍稍放了点心，点了点头，自己刚真是哪里来的勇气，居然真就这么怼回去了，难不成真是被牧将军帅气的脸庞迷惑了心智？

“时候也不早了，先回去吧，”见周围人已经散得差不多，牧苍明对言泽星道，“府上马车在宫门候着，顺道送小言大人回去吧。”

“那就有劳牧将军了。”有顺风车那正好，因为不知道今天宴会何时结束，言泽星出门时就跟言知吩咐了今天不用让府上的车夫来宫门口接他，想着正好自己走回去逛逛夜市，反正离得也不远，结果今天这么一出也没逛街的心思了，不如早点回去睡一觉。

和来时一样，牧苍明走在前面，言泽星跟在他侧后方，但是之前跟在另一边的牧北却走在最后面，和前面两人离得还挺远。

三人默默无语走了一段路，除了偶尔遇见几个路过的宫人，路上十分安静，言泽星心想怎么感觉气氛这么尴尬，牧都尉为什么离这么远，随便说点什么啊啊啊啊。

而此刻跟在后面却时刻关注前面两个人的牧北心理活动很是丰富，专门给自家将军提供跟人家小公子多交流的机会，怎么这么不给力啊，瞧刚刚自己就想拍拍人家小公子的肩膀，自己将军那眼神。

“额，牧都尉也住在将军府吗？”实在无法忍受此刻的沉默，言泽星找了个话题，想着要不跟牧北聊聊天。

听到自己被点名，牧北也不好当听不见，只好回道：“对，我爹是将军府的管家，我自小就住在那儿。”

“原来上次去府上见到的管家是牧都尉的爹。”

“啊？小言大人去过将军府？”自己果然没猜错，这两个人绝对有什么！都在家里见面了！

“前几日去将军府送过章程册子。”

原来是去送册子，牧北有些失望，不管，反正将军对这小公子的态度就是不一样。顿了会儿，牧北像是想到什么，问道：“哎，说起来还不知道小言大人的名字呢。”

“我叫言泽星，”听牧北这么问，言泽星才想起来自己还没说过自己的名字，“牧都尉也别叫小言大人了，叫名字就行。”

“还是叫小言大人吧。”自己可不敢，万一是未来的将军夫人呢？哪敢直呼其名。

终于，在言泽星努力找话题和牧北闲扯中三人走到了宫门口。

“先上马车吧。”牧苍明把马车帘子掀开冲言泽星说。

三人陆续上了马车，在车内按“品”字形坐下，马车不急不慢地向太史令府驶去。

“说起来，小言大人今天也是帮了将军，将军之后可得找机会好好谢谢小言大人啊。”牧北坐下后开口道，自家将军真是不给力，还得是看我来助攻，牧北默默想到。

“这倒也是不必……”言泽星此刻的神情像极了过年接长辈红包的时候，内心有些颇有些欲拒还迎的意思。

虽说自己当时一系列的动作并没有讨好牧苍明的意思，但结果上来说牧苍明也算是欠自己一个人情？毕竟多个朋友多条路，如果能和牧苍明搞好关系，总是没有坏处的。

“不管如何，今日还是要多谢小言大人，将来若是有什么需要牧某帮忙的，小言大人尽管开口。”牧苍明对言泽星说道。

“这多不好意思，那我就提前谢谢将军了。”言泽星赶紧回道，人都这样说了，自己也没什么好推脱的嘛，自己这算不算是又多了个大靠山。

“既然这样，将军要不拿个什么贴身之物给小言大人罢，这样万一小言大人有事儿要来找将军，也好做个信物？”牧北继续助攻道，美救英雄，交换信物，你侬我侬，然后私定终身什么的，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

言泽星听了牧北这话，顿觉有道理啊，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不然万一牧苍明就这么口头一说也没个凭证，自己哪好意思去找他，而且按电视剧的一贯套路，大人物的信物关键时候可是能保命的，场景触发概率简直可以达到99%。

牧苍明像是看出了言泽星的心思，问道：“你想要什么？”

听牧苍明这么一说，言泽星倒也不客气，上下打量了下牧苍明，想着能要点啥，结果发现这牧将军身上真是什么配饰都没有，唯一带在身上的东西就是今天入宫时带着的佩剑，他眼尖地看见剑柄处挂着一个勾玉形的玉坠子。

这个不错，长得也很像关键道具，于是开口道：“我看这玉坠子不错，晶莹剔透、光亮通明、结构细巧，将军能把这个给我吗？”

牧苍明听言泽星如此真情实感地对着玉坠子一番夸奖，眉毛微微轻佻，像是有些迟疑地道：“你想要这个坠子？”

见牧苍明这反应，言泽星心道这该不会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吧，不过，像牧苍明这么一个身上什么多余东西都不带的人，居然在佩剑上挂这么个玉坠子，那这坠子肯定不是一般的坠子，绝对是重要道具。

言泽星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想来自己若是硬要也是有点太没眼力见了，便道：“若是不方便就……”算了。

话还未出口，牧苍明便说：“没什么不方便，你若真怎么喜欢就给你罢。”说着取下了坠子。

“那就谢谢牧将军了。”言泽星结果玉坠子，放在手中打量着像是真的很喜欢，而其实言泽星此刻想的是，可得好好保管，牧苍明随身佩剑上的坠子那能是一般的坠子吗！以后肯定有用。

而此刻围观刚刚全程的牧北，此刻心中有些一言难尽。

作为牧苍明的副将，他自然很清楚，其实这佩剑算不得什么珍贵之物，牧苍明战场上杀敌惯来是用长枪的，这佩剑平时大多时间都是在将军府的兵器房里放着，对牧苍明而言也就是件还算用得顺手的兵器罢了。

而那个坠子……该怎么说那个玉坠子是自家老爹在集市上采买时，小贩见他买的东西多，硬要送给他的，拿回府也没处放，正巧看见那剑柄空落落的，干脆就把这玉坠子挂上面了。

所以刚牧苍明的迟疑，并不是因为这坠子有什么珍贵的，单纯因为没想到言泽星居然想要这么个地摊上到处买得到的玉坠子，还夸得如此真情实感，这大概是山珍海味吃多了想尝尝清粥小菜？算了，他喜欢就给他吧。

捧着个不值钱的玉坠子当宝的言泽星此时自然不知道眼前两人心里的一番计较，只觉得自己今天这么一趟真是值了，还有这么意想不到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