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墙再次抖落下无数雪屑，墙体越来越薄，几乎就要不堪伫立。
“咚！”狼牙棒擒着烈风狠狠又是一下！终于，伴随着巨大的轰隆声，巨墙以雪崩之势骤然崩垮坍塌。
疾速坍落的雪块缝隙中，渐渐映出一名男子的挺拔身形。他扭了扭脖颈，像是第一次适应肢体般诡异地伸了伸四肢，随后清了清嗓音，发出了略显耳熟的声响。
“无澈？”
“咳咳，”那声线再次歪了歪，进行调整，和蔼又亲切，“无澈。”
“做我的弟子吧，无澈。”
境外，江问霁皱了皱眉。
雪崩界破，天光外露的瞬间，剑光一闪，游吟迅速隐身——悄然绕至青年身后，与日光融为一体。
人类的背后没有眼睛。
-
“早春特供，美味的韭菜鸡蛋饼新鲜出炉咯！”腾腾热气游呀游，化身成轻薄柔软的羽毛向前探了探，调皮地扫扫少年的鼻尖。
许无澈唰一下睁开眼。
【......】
刚宿主叫你半天你不醒，一有吃的就开机是吧。
门廊下，少年撑着身子坐起，左脸莫名有些肿痛。他急急环顾四周，直到望见煎饼摊前那道熟悉的鹅黄身影才松了口气。
冰雪消融，春回大地。各家各户打开院门，迎入早春的第一缕暖阳，街上也愈渐热闹起来。
元窈伸手从摊主掌心接过两份吃食，就着其中一份香气四溢的嫩饼一口咬下，韭菜的鲜咸与鸡蛋的醇香瞬间席卷唇齿。
她转身往回走，正巧与许无澈四目相对。
视线从少年的左脸上飘过，元窈憋笑上前，将另一份吃食递给他，打趣道：“醒得及时，正好赶上了热乎的。”
许无澈接过饼，也不急着吃，把自己的俊脸往前凑了凑，“师妹帮我看看，脸怎么有些疼？”
“是么？”小姑娘一听，装作极惊讶的样子，关切地凑近替他细细诊断。少顷，她身子后仰，指着许无澈的脸严肃发言，“好大的一个...”
“一个什么？”许无澈双手在脸前无措乱舞，“很严重么？”
“鞋印子！”
“......”
“噢。”元窈咬了口饼，“你躺大马路上的时候被人踩了一脚。”
许无澈舞动的手尬住。他欲言又止，嘴张又合，良久，撇着嘴委屈巴巴道：“师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别人踩我？”
“非也非也。”元窈摇着头，真诚解释，“我当时也没醒，就躺在你旁边，咱俩都在马路中央。”
“踩你的那位壮士，被绊得一个踉跄，滚出去十米远。”
“我就是被他的尖叫声吓醒的。”
许无澈：......
抱歉了，壮士。
少年扶着门廊后的墙壁站起，抬头仔细打量着周遭的环境，熟悉的街道映入眼帘，他两眼一亮，“此处就是当年我与师尊初次邂逅的地方！”
元窈闻言一惊，被饼呛到，缓过劲儿抬起头，一言难尽地望着激动到热泪盈眶的少年。只见他抹了抹泪，随后将那一小张韭菜鸡蛋饼再次塞回油纸包装里。
“你不吃么？”元窈有些疑惑。
“当年，我就是因葱油饼与师尊相遇。”许无澈摇了摇头，“师尊等会儿就来了，这饼留给他吧。”
真是孝顺啊！
元窈听了甚是感动，拍拍少年的肩膀，不住点头道：“许仙君于茫茫人海相中你当弟子，给你买了韭菜饼是不是？好温...”馨。
“不是。”许无澈大手一挥，流露出怀念的神情，“是我于茫茫人海中一眼相中了他。见他蹲在煎饼摊前眼巴巴瞅着简直快饿死了，于是特地掏出捡垃圾积攒下来的铜板给他换了张香喷喷的饼子。”
“接着我挟恩图报，威胁他带我走，否则，”许无澈露出赤诚的笑容，“我就边喊亲爹啊别抛弃儿子，吸引围观群众道德绑架，边拽着他的裤腿不撒手。”
元窈：......
一辈子的心眼子都用在了找饭票上。
“你当时相中他什么了？”元窈好奇道。
许无澈沉思两秒，认真回答，“他的自信。”
“他居然坚称自己画的那团东西，值得和摊主换十张饼子。”
少年感叹着颔首，由衷赞扬，“相当的自信！”
“最重要的是，光是靠近他，我就身心舒畅。甚至有一种，即使这人一直歪七扭八不着调，但只要我跟着他，就能充满力量，甚至可以凭一己之力养活咱俩的感觉。”
“那一刻，他自信的光芒照耀了我，让我也充满自信！”
元窈吞咽饼子，沉默了。
不错，许无澈的俸禄也确实养活了他俩。
神族对灵气感知敏锐。许仙君一身灵气，混在一堆凡人里，在灵气匮乏的下界，那爆炸效果简直堪比黑暗中点燃的火箭筒，许无澈确实会被吸引。
“诶？”元窈一顿，忽而朝前方抬抬下巴，将沉浸在回忆中的许无澈拽回现实，“前面那人是你师尊么？”
元窈眯眯眼，颇有些踌躇地问：“他当年也是...顶着个锅盖来接你的么？”
-
城内街头，煎饼摊旁，三人相对而立。
“什么？”许无澈瞪圆双眼，不敢置信般再次询问，“你不吃么？”
身着白衣的许子游桀骜不驯地甩了甩头。
“一张烂饼，有什么好吃的？”
许无澈和元窈当场石化。
少年的神色震惊又受伤，语气颤抖地再次确认，“你真的不吃么？”
“为什么我感觉事态开始不受控制了。”元窈后退三步，接着又后退三步，确保不会被误伤后，指着前方心态爆炸、立时三刻就要发疯的少年，向系统询问道。
只见许无澈目眦欲裂，举起饼，扒开许子游的嘴就要往里面硬塞。
【......母鸡啊。】
“那可以强行走剧情么？”
【试试看要不？】
对不住了，仙君！弟子名声在外，早已是个能把自己师尊也踹出师门的修界狂徒了！
元窈牙一咬，一个飞扑锁喉擒拿手，控住许子游上脚就踹！
“许无澈，加油塞啊！”
三个人扭打在一起，一时沙尘齐飞，眼看就要成功暴力认上师尊——
下一秒，暴呵传来！
“都住手！”
铺天盖地的绿色粉末遮挡视线，尖刺自地面瞬间上涌。在场全员急忙各自后撤避让。
队形彻底混乱。
待空气中漂浮的粉末稍稍沉淀，在场的五人齐齐后撤半步，大眼瞪小眼。
“你谁啊？我才是许子游。”
“你谁啊？我是许子游啊！”
两名青年互相质问着。
“你好大的狗胆！”
“你好大的狗胆！”
两位容貌衣着皆相同的少年指着对方恼怒出声。
元·形单影只·窈：......
这就显得本姑娘有些格格不入了哈。
“你是何人，胆敢冒充仙君！”白袍男子容色清俊，大声诘问对面黢黑黢黑看不清容貌的男子。
黢黑男子气得直笑，露出一口白牙。他抬手往对面头顶一指，“我才是许仙君，你是什么？锅盖仙君？”
“你个炭烤仙君还有脸说我？”白袍男子边怼边往头顶一摸，“......”
不是，这锅哪儿来的！？
元窈恍然大悟，“喔！这是我的锅！”
她激动地窜上前，薅起锅，对着白袍男子哐哐就是一顿佛山无影锅，雷电齐鸣，眼见就要将祸植打出原型，那白袍男子暗叫不好连连后撤，在最后一击的时刻——其中一位“许无澈”终于按耐不住，动手替他挡住攻击！
啧。两个假货。
元窈起身正欲再次进攻，又一捧绿色粉末迎面挥来！
“咳咳咳！”
等她再看时，两名青年已然均是浑身黢黑，而两名少年也是一模一样，连衣裳的破旧干净程度都无可辨别。
元窈摆烂了，往地上一坐，直接起锅烧火，倒油。随后她从储物袋里取出几根藤条模样的东西，数了数，留下一根，剩下的一根根放进油锅里炸。
终极祸植的根茎，慢慢炸，细细炸，炸香香。
元窈用余光悄悄观察四人的反应。
少年组双双跃跃欲试，满脸想吃。
青年组尽皆面露狰狞，满脸痛苦。
元窈：？
许仙君（假）：当我面炸我大哥！？你好歹毒的心肠啊！
许仙君（真）：不是，你到底会不会炸薯条啊！？油都溅到本君脸上啦！
许子游（真）：什么好东西，给我尝尝。
许子游（假）：隔壁那呆子想吃，我只是装得想吃。别给我吃，求你。
元窈：？
元窈离开锅，往左踱步认真瞅了瞅，又往右挪动上下瞧了瞧，最终视线下滑，落在地上的韭菜饼上。
“可惜了。”她捡起饼子拍了拍上面的灰尘，“这下不能吃了。”
两道青年声线同时响起。
“可以吃！”
“我吃我吃！”
“......”左前方的少年瞬间崩溃，他痛心疾首地哭诉着，仿佛在控诉人间巨大的信任危机，“刚刚不是还有一个人死活不吃的么！”
孩子。刚刚是刚刚。
恶性竞争是多么效果显著，现在谁不吃谁就是假货了呀！
元窈眼睛一亮，明黄雷电骤起，冲着右后侧的少年呼啸而去。
两名师尊呼吸一颤都要去救，但只是微动，又都停下脚步。
“你找找哪个是你师尊。”元窈箭步上前，一把拽住左侧的少年护在身后侧首嘱咐，随后持剑跟上雷电，直击右后侧的少年！
她身形灵巧，下手利索，挥剑猝然划破少年的脖颈！
纤弱的皮肤下不是跳动的血管，而是数根细小的藤蔓。细细藤条探出一丝丝苗头，又迅速缩进皮肤眨眼愈合。
不行，得找命门。
一击不成，那人形祸植趁机潜入地底，消失地无影无踪。
“小心！”
有人偷袭！
耳边风声一晃，元窈紧急一闪，抬手利落往后方甩招攻去。
咚！
那浑身黢黑的青年被雷电一创，飞出去老远，倒地不起，双手陡然竖起！
元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