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曾经是大楚赫赫有名的大家族,最鼎盛时期朝中几乎一半官员都是许丞相的门生弟子,许丞相的嫡女更是中宫皇后,皇后所生皇子自然一出生就是太子了。
许家的权势一度到了在朝中只手遮天的程度。
可惜某天宫变,皇后太子被杀,许丞相被凌迟,许家所有嫡系通通被判斩立决,只剩下一支旁支因为皇帝怜悯,被轻轻放过,那一支就是许棣的祖父。
从那之后许家开始低低调调的做人,几乎就要沦为笑柄退出朝堂时,许棣的父亲脱颖而出,一跃成为当朝探花郎,入朝后也一直兢兢业业,只一心为皇帝做事,这才为许家赢得了许多生存空间。
许父将继续振兴许家的愿望全部寄托在儿子身上,可儿子铁了心要去往北疆,许父怎么能不暴跳如雷。
谢寂去了许家,将许棣的近况告知许父,然后转了一条大街又来到施家门前。
堂堂皇子被当做传信人般使唤,谢寂却早已经习惯,若是沉默顺从能不让施贵妃歇斯底里,那么这些小事就随她去罢。
施家所在的大街显然更加宽敞整洁,威武的正红大门上的匾额上书“安乐侯府”几个烫金大字,十分气派。
谢寂自然是被恭恭敬敬的请了进去,他一路被带到老太太居住的正院中,就见老太太已经拄着拐杖立在院中,显然很是激动。
谢寂连忙上前搀扶住老太太,慢慢扶着她往屋里走去:“外婆,您在屋里等着就好,哪有让您出来迎接孙儿的道理?”
老太太显然十分受用外孙儿的关心,她笑道:“本也是出去走走活动腿脚,正好在院中等你来。”
“这一年多不见,我的孙儿可是瘦太多了,是不是军务太过劳累了?”坐下后,老太太仔细端详着谢寂的脸庞,半晌有些心疼的摸他的脸。
谢寂柔声道:“倒也不是,是个子这一年来长高不少,所以显得瘦弱了许多。”
“那就更得多吃些好东西补补,别再费心那劳什子政务,先把身体养胖才是正经事。”老太太是苦过来的人,自然认为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吃饱,其他什么事都比不上“吃喝”二字。
谢寂哭笑不得地点头应承,又坐着陪老太太聊了一个时辰,直到老太太看起来乏了,谢寂才起身离去。
他又依照往常一样去拜见了两位舅舅,两位舅舅一个承安乐伯的爵位,一个现在就有个二等伯的头衔,都是妥妥的外戚勋贵,自然没有什么才华可言,好在都还算老实,最多也就有个养鸟赏花的爱好。
直到谢寂准备告辞时,碰到了大舅舅家的嫡长子施慧之。
施慧之今年二十有三,长得也算端正,只是太过不务正业,靠着贵妃姑姑做靠山,领了个不太重要的八品官做着,没多少活,所以他过得十分悠闲。
如今他一回府就看到谢寂这个皇子表弟在府中,顿时眼睛一亮,他正愁一件事呢,这不就把财神送上门了。
上前就是一顿舌灿莲花,明明是带着目的的,却被他说的像是只是去出去转转而已。
谢寂静静看着他拙劣的表演,他想看看这人在做什么幺蛾子。
“好啊,正好跟表哥一起去看看最近京都有什么时兴的玩意儿。”谢寂答应了他的要求。
两人来到京都最热闹的大街上,这里有许多摊位,每个摊位卖着的东西五花八门,谢寂一个个逛过去还真买了一些东西。
身边的施慧之却是越来越焦躁,见他时不时隐晦地撇过身后跟着的洛一几人,谢寂心下了然。
这怕是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又怕亲卫看到了会禀报给皇帝。
谢寂挥手让几人回府,果然施慧之精神立刻支楞了起来。
两人又走了几十步,就见施慧之神神秘秘地跟他咬耳朵:“景王表弟,我带你去看一个好玩的事儿。”
“什么事?”谢寂佯装惊讶。
施慧之一副忌讳莫深的样子:“你去了就知道了。”
谢寂跟着施慧之七拐八拐的走了十几个拐弯,就听施慧之说:“表弟,到了。”
这是一个藏在巷子深处的小宅子,门很窄,大概不足一米宽的样子。
施慧之轻车熟路的走进去,显然这不是他第一次来这儿了,谢寂紧跟着他进入。
里面的院子果然不大,迷你缩小版四合院的格式。
里面有几个男人,本来脸上还带着笑,见施慧之还带了人进来,顿时脸色一肃。
施慧之怕他们没眼见冲撞了谢寂,连忙上前介绍:“这位可是我请来的贵客,今日是带他来见识见识咱们这买卖,你们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去。”
他说着手指隐晦地指了指天,这几个男人瞬间懂了,心照不宣的互相笑了。
这位爷估计是跟皇家有关的哪位宗室子弟或者…有可能就是某位皇子…
这可是来大主顾了!
众人喜不自胜恭敬的让开路,施慧之带着谢寂往屋内走去。
“别卖关子了,这里到底是做什么的?”谢寂直入主题。
施慧之嘿嘿一笑:“就是放钱给人,等时间到了让他们把本金带利息都还上就行。”
“高利贷?”谢寂眯眼。
“高…高利贷?也可以这么说,其实就是给他们解燃眉之急,咱们就是收个辛苦费利息而已。”施慧之说得一脸坦荡。
“那你喊我来做什么?”谢寂知道放印子钱一直屡禁不止,是不折不扣的灰产。其实只要金额不算太多,官方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是不知道施慧之为什么要把他牵扯进来。
莫非是想找他借钱?
施慧之冲他挤眉弄眼:“咱们本金越多,他们借的越多,利息不也就越多了?”他的意思昭然若揭。
谢寂摇头拒绝:“我府中皆是父皇母妃赐下的,本身并没有多少银钱积蓄。”
“唉,哪里能让表弟你自己掏钱。我是想让您以亲王名义从国库借些钱出来,拿出来咱们放贷,利息咱们收,本金也不用咱出,这不就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从国库借钱!?
“施慧之,你好大的胆子!”谢寂冷声道。
施慧之楞了下,连忙解释:“这从国库借钱也不止我一人啊,这满朝文武哪个没有从国库借过钱,尤其是勋贵们,哪个侯哪个伯没有借过万两以上。”他说着还有些委屈,他身为八品官,就算有外戚的身份,也只能借三千两。
“再说了,表弟你这一年远离京都不知道,我这还是小打小闹,就连三皇子他们几个快成年的皇子哪个没有大把从国库借钱出来狎妓放贷。”施慧之也是为谢寂不平,凭什么他表弟身为贵妃之子都没从国库拿过钱,还一直在北疆受苦,那些低位妃嫔生养的下贱皇子就能各种挥霍。
“国库借钱给百官的事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谢寂上辈子都从没听过这件事。
“大约也有七八年了,表弟你一直养在陛下身边,吃穿不愁金尊玉贵的很,谁会告诉你这种事。”
施慧之叹了口气:“只有我们这些生活入不敷出的小官才舔着脸借点钱去生活。这一府的人生活哪样不要钱,那一点点俸禄打发叫花子都不够!”
谢寂简直要被气笑了,施慧之是怎样恬不知耻的说出这样的话来!
大楚对官员的优待堪称有史以来最优厚的,一个九品小官一年的俸禄就比前朝多一半,俸禄待遇还逐级递增,要是勋贵宗室或者丞相,那简直是前朝三倍不止。
更何况府里还有老太太在,两位舅舅也在,哪里轮得到他来操心府中用度?
谢寂已经对他没了好脸色:“你这事府里知道吗?舅舅他们也借了国库?”
施慧之察言观色能力一绝,他看情况不对,立刻萎靡起来:“府里还不知道,我父亲他们太老实了,没敢去借过。”
谢寂不想再在他这里浪费时间,冷声警告道:“施慧之,我限你三天内将钱还入国库,把这个摊子收拾干净,不然你就等着去诏狱待着吧。”
谢寂拂袖而去,胸中燃起一团怒火来。
[零,看看这污糟的大楚朝堂,早已经被蛀虫蛀空了的横梁还有什么用!]
国库的钱他们都敢借,那是他们的钱吗?那是百姓们的钱!难怪上辈子各地灾情四起却迟迟收不到赈灾银,戍守边疆的将士们收不到军饷和粮草,原来国库早已经被搬空了!
[这大楚该来一场自下而上的清洗,而不是像我想的那样□□慢慢来,或许我一开始就计划错了。]谢寂有些后悔回来了。
若是刚开始就从民间聚集人手组建军队,或许几年时间就能摧枯拉朽般将这大楚付之一炬,还百姓另一片朗朗晴天。
[我倒觉得阿谢你计划的没错,起义、战争是要死许多人的,许多百姓会流离失所会死于战争、饥荒,这难道就是阿谢你愿意看到的吗?]零温声安抚着。
[自上而下的改革虽然进程缓慢多有掣肘,但到底对百姓没有太大伤害,他们不用每天疲于奔命,生怕那天就被杀掉。阿谢,每一种方法都各有利弊。]
[是我想岔了,零,谢谢你。]谢寂情绪也渐渐平复下来。
只是他也该加快速度了,本想多了解一下京都和朝堂内的盘根错节的关系。但他现在觉得温和手段对这群蛀虫是行不通的,就得如同雷霆万钧般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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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军帐
许棣将军务处理到一半时,终究抵不过睡意,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在梦中他似乎梦到了一位熟人,一位早就已经回了京都的熟人。
景王殿下穿着月白色长袍,正端坐于书案后,翻看着一沓沓卷宗。
回京都的这些天他似乎养回来了些,脸颊上有了些肉,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温和了。
此时他正蹙眉盯着卷宗的某处,下一秒修长白皙的手拿起笔在一旁标注了一句。
许棣的视线又被这双手吸引了,手背白皙、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宜,泛着淡淡的粉色,连指尖也是粉色的,写字时手腕翻转,手掌中的肤肉也细嫩无茧。许棣凑近了看,才发现连掌纹都能看的清。
问题是凑近了甚至都闻到了一股清淡的木质香,许棣脑中突兀出现一句话,怎么连手指都是香的?
这时,门外几道声音吸引了许棣的注意,他视线移向窗外,顷刻间画面就转到了外面。
几个路过的小官看着紧闭的房门,有人轻声道:“也不知道景王殿下在里面作什么,自从五天前来户部报道后,就拿了历年账簿躲屋里了,除了吃饭睡觉,再也没见他出来过。”
“谁知道呢,或许是在消磨时间?可也没见他带什么好玩意儿进去啊。”另一个小官也有些纳闷。
“哎呀,要你们两瞎操心,自己的事做完了没,咱们快走吧,不然下班都完不了。”还有一个小官打断他们的对话。
“好好好,走走走。”三人消失在许棣视线的一瞬间,他又转回了屋内。
屋内人还在专心致志做自己的事,压根不知道有人在看自己。
许棣正要再走前去看看他到底在看什么,就被一股大力推醒:“将军,将军,您怎么睡着了?”
许棣从睡梦中醒来,一瞬间竟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这梦境也太真实了,就像真的亲眼见到了一样。
转头就看到身旁副将憨憨挠头:“将军您怎么睡在桌上,是不是太累了?”
许棣点头,抬眼问道:“是有什么事?”
“有的,将军,是蛮族……”随着副将的叙述,许棣渐渐将那梦抛之脑后。
不过是一个梦罢了。
直到晚上就寝后,许棣梦见了景王府的设施后,他立刻顿住了,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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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楚规定每月初一十五是大朝会,所有在京官员都得去上朝。
谢寂带着这些天整理出的户部账簿错漏,缓缓走进大朝。
“报!启云州府受灾严重,田里颗粒无收,难民已有万人!”朝会才开始没多久,一道快马送来的急信呈上御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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