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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酒糟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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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弟真的好闲心啊。明日就是狂客之宴了。”苏百药端起茶杯。

“师兄说笑。”谢玉友仿佛听不懂。依然慢调不紊的洗茶泡茶分茶。

“明天就是狂客之宴开宴日子。你好不容易回到这里。那么作为少主。未来的庄主,你不去前面迎客主持,露面亮相,却偏偏被关在这小院里。”

“师兄以前不是和我说过么?主角都是最后出场的。”谢玉友说。

“我什么时候……”苏百药突然想到,谢玉友经常待在谷里不出门。但是他不会啊。他经常到处跑,经常去到酒楼里听说书,听到好玩的故事就回去说给谢玉友听,那个时候他只是觉得当个说书人很有意思。所以就把谢玉友当成练手的观众一直叨叨叨。他一直以为谢玉友没有听进去。原来谢玉友都听进去了啊。那些故事。

“而且我没有被关。我有自由出入的自由。”谢玉友认真的说。

“但是你一出门就有人跟着是吧。”

“就当是长辈们对我这个晚辈的关怀了。”

“我听说,狂客之宴关系到你们庄主的继承。你可别回来却打了一场空水。”

“可是那些长老不会让我代表谢家去接待啊。”

“可是那些客人都是为你来的。如果不见到你……他们真的不会闹么?”

“不是为了我。是为了醉乡。”谢玉友抿了口茶。“至于你担心的问题。等那些宾客到了,若真的不满意,我那些叔叔伯伯自然会让我去露面。”

“我看是让你去挨骂。太被动了。”

“那能怎么办呢?”

“你若是现在出去,就是以主人身份去的,大家也都会默认你的身份,如果你是在宾客都迎接完之后再去,大家都是默认山庄的主人是你叔叔而不是你。”

“这不就是他们想要的结果么?那些长老们可不是吃素的。而且他们不会把一切压在我身上。”

“你的意思是……”

“我想,我的那些叔伯长辈们。有了别的算盘。一个并不需要我的计划。”

“哪怕这会失信天下?”

“除了那位‘尘世仙人’之外。谁真的到过醉乡呢?那些长老们根本不信醉乡出世了啊。他们要是一口咬定醉乡真的是传说。那么谁又能证明不是传说呢?”

“可百年前那个预言。就在今年。而且百晓堂亲自散布的消息。谁会相信是假的呢?“

“他……曾经和我说过一个故事。”原御真一直在旁边闭目养神,突然开口:“百年前,阳月二十七日,高山之上,悟道成真。突然天降异象,修行人酒杯的酒突现异香,饮之。修行人大睡三日,这三日他毫无呼吸,但是在三日后修行人醒来。说自己去一醉乡遇仙人,得到指点。已经修成人中‘至人’。为尘世仙人,只待再进一步就能飞升。此后百余年,修行人再不出现,当人们以为他只是一个传说的时候。几十年前却有人见过他,鹤发童颜。问他百年在何方修行。他说在醉乡。醉乡是处于尘世与神明居所之间的人间仙境。唯有成为至人才能进去。而去到那里,若是心有所念,甚至还能将心中所想之人招致。从此常伴左右。要知道,在人间招魂,不是长久之计,甚至不慎会让魂魄化为厉鬼,自身也有祸患。但是醉乡不同,那是尘世仙境,因而招魂而来在醉乡可以长久生存,且不会有祸殃。”

“你真的没有见到那位仙人吗?谢师弟。”

“我没有见到。我在山下的时候隐约看到异象,但等我去到山顶,阻挡外人上山的风雪已停,仙鹤回寰。彩云散去。”

“百晓堂之所以这么笃定醉乡现世,难道是他们的堂主根据预言,在当日见过那位仙人。而且……那位仙人是二十七日饮下醉乡。你父亲是在二十七日酿出醉乡。”苏百药说,他突然反应过来:“今日是……”

“今日是二十七日。你说的没错,我父亲说过每月二十七日,打开醉乡。才能结合天时引来异象,从而饮药得道。”

“真是传说一样的说法,这么多人从你身上都找不到醉乡,难道那一日醉乡还能凭空出现不成?”

“师兄好想法。”谢玉友笑,点头颇为同意。

“那你就完全没用,为什么屋外那些执刀人现在不把你扔出去?还能让你家那些长老们舒心。”

“当然是因为他们的计划是在赌啊。而我是那张底牌。赌对了,我就是废牌。但在结束之前,谁都不敢轻易放弃我这张牌。”

“什么意思?”

“醉乡……真的能令那些人满意吗?”

深夜寂静。空气清凉浸润。无比好眠。

“嗒。”

“嗒。”

“嗒……”

半梦半醒之间。桑瑤泉听到什么声音。不是雨声。雨声会更轻更清脆。

这个声音闷沉。像是远方传来的。听着有些催眠。但她无心再睡。

她披衣开窗。院中静悄悄。银杏树叶子细细的声音温柔的摩挲。那个有节奏的哒哒声音还慢慢的传来。

现在出去确实不是很方便。大晚上在别人家里走动。

可是……睡不着。

她走到院中。绿色的银杏叶子落下。她用手接住。檐下的纸袋在风下微微摇摆。

“睡不着?”

桑瑤泉没有回头。她知道是谁。

“恩。”

“是哪里不舒服?”

“不是……我听到了声音。”桑瑤泉轻轻的说:“嗒……嗒……你听到了吗?这附近是有山泉么?这声音很好听。”

“槽床新压响泠泠,欹枕初闻睡自轻。几段愁衷俱滴破,一番欢意已?成,空阶夜雨徒传句,三峡流水无此声。”

桑瑤泉静听他的吟诵。

“槽床?是水车的一种吗?”她猜测。

“不,这是压酒用的槽床。”谢玉友轻轻打开院门,他微笑示意。“来。”

桑瑤泉跟上去。

他们又走在那条小路上。还是夜色寂静。

“酒是发酵而来的。各地的不同的稻米发酵的酒风味亦有不同。山下不远的田庄有我们谢家的稻田。因此有些酒,即便配方相同,酿造原料产地不同口感也有差异。而酒客们所钟爱的就是那点差异。因此,好的酒家,在原料上都不能含糊。”

“真讲究啊。”

“那片稻田秋天很美。一片璀璨的金色……”

“那等到秋天想去看一看。”

“好。”谢玉友回答,他们已经走到白日那个酿造坊门前。压酒声清晰传来。

“里面有人吗?”桑瑤泉问。

“后几日就是狂客之宴。酒水虽已备足。但是再一些再配一些新酒,可以符合更多人的口味。所以酒坊里面大概会有几个人还在劳作。”

桑瑤泉拉住他的袖子。阻止了他推门的手。

“不想进去?”谢玉友温声低问。仿佛不经意扫了下那放开袖子的手。

“若有人,就不打扰了吧。”桑瑤泉说。她一向不爱在人群中。

“恩。”谢玉友回应。他好像想到什么。“跟我来。”

桑瑤泉跟着他。谢玉友在前带路。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的脚步蓦然有些轻快地意味。

他们绕过酿造坊往旁边小路往上走。拨过树丛,竟有一开阔所在。

“来。”

桑瑤泉过去。明净深夜。黑色的远山。山中的酒坊暖光通明。各类酿酒的器具陈列在坊内开阔场地。有几人正在槽床压酒。压好的酒封坛装好以备使用。

“这里很好。不近不远。能看到远山风景。又能看到庄内的灯光。”

“恩。这里是我小时候经常来的地方。”谢玉友温和的声音传来。他小时候,身边人经常会在背后议论说他的父亲谢醉如何如何,他的母亲如何如何。若不是因为他,他的母亲不会死。他的父亲也不会因为妻子的去世所以再不回来。好像一切的衰败都需要一个借口。而那个借口对象最好弱到不能反驳。

谢止就是那个借口。

家中的长老以及旁系的几位长辈也不怎么搭理他。

他就经常跑到这里来。听着山风鸟语,看着清脆峰峦。真想跳入其中再不出来。可永远只有一个人,会不会太过孤单呢?这里能看着远山不被任何人打扰。而他能看到酒坊内的人,听到酒坊内传来的模糊声音。那些声音让他留有人间烟花一味。后来他离开谢家。才回来不久就又离开。如果不是桑瑤泉,他可能都忘了此处。

他拉回话题继续说:“发酵完成的酒还只是蓼液。酒和酒糟混合在一起。而就用酒床压酒,将酒与酒糟分离,分离出来的酒明日就可饮用了……”

“哦……”桑瑤泉点头,他仿佛发现了什么。“那是酒糟?”

有什么东西堆在一起。

“是的。”

“我在书里读过‘此江若变作春酒,垒曲便筑糟丘台。’当时我还不明白酒糟是什么样的东西,现在看起来,如果真的要酿造那么多的酒,堆成一座小山也是可以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还在想……庄子周围的山是不是都是很多很多年前酒糟堆成的。”谢玉友温和的闲适的语调。有些怀念又有些害羞:“所以这里山才这么多。所以现在多的酒糟就不能放在附近了,只能运到远处堆山。我想知道他们是怎么堆山的。这些酒槽会有专门的人用马车运送。我就偷偷的躲到马车上,跟着他们一起走。”说到这里谢玉友停下来。

“你看到了酒糟堆成的小山吗?”

“没有。那个地方一望无际。有丘陵平地。我看到了很多牛。那些酒糟是用来当饲料的。”

“哦。那真是很遗憾。不过……能看到很多牛,一定很意思吧?”

谢玉友愣住,桑瑤泉一片天真活泼的样子。他仔细想了想……那个时候的自己,看到那多么牛群。确实觉得很有意思。

牛安静的吃草。他就找到一只牛躺在牛背上。看着天空。牛悠悠的走动,天上的云也悠悠的走动。风吹草叶悠悠的动。而他的心却平静。

少有的平静。虽然他平时什么都不说。但是他其实知道的。他是个被抛弃的孩子。但是对于为何被抛弃却总是悔即漠深。他大概也是很难过的。但总是在想,自己的父亲一定是为了很重要的事情而不在。总有一天自己也是有父亲的。

他只能呆在这里了吗?他能去到哪里呢?酒糟一样的小山也没有呀。其实也没有多么的失望。那么他的内心到底是想要什么呢?

父亲……

他突然想要见自己的父亲。

于是他回去求祖父带他去春山。

可是后来的事情却没有如他想的那样。

于是他几乎都忘了当年他躺在牛背上的心情。忘了当时他的内心很平静啊。

桑瑤泉转头看着谢玉友。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沉默。却看到他安静的眼眸。那双眼眸安静,那春水桃花并没有泛起涟漪。

“怎么了?”她问。

谢玉友一愣。没有回话。他指着一个方向。“那边。”于是桑瑤泉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

“是药王谷的方向,你去药王谷吧。当一个好大夫。好吗?”温和瑰丽的声音传来。

桑瑤泉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这么说。她想转头再看看他。但是谢玉友手掌轻轻抵住她的后脑。

别回头。

他大概是这个意思。

于是桑瑤泉就从善如流的没动。而那只手并没有收回去。桑瑤泉枕着那只手,透过发丝传来温暖抵消了风府的寒凉。

“我会去……但这和你没有关系。”桑瑤泉认真的说。她是自己对医学有爱好,并不是因为什么人而有兴趣。

谢玉友低笑。那双眼睛泄露出温柔的光。他其实知道的……桑瑤泉看着柔弱,但却有自己的“心”。她不是攀附他人而活的人。她有柔软而独立的品性。正是因为这样啊。这个女孩才能懂自己。

“而且……我要狂客之宴之后去。”桑瑤泉以为谢玉友又在劝他们离开,赶紧补充一句。

“恩,我知道。”谢玉友收回自己的手。“就让你看场好戏吧。然后你去药王谷。”

“你……去吗?”

“我会留在这里。瑶泉。我会留在这里。”他强调。

树林寂静。星月沉默。灯光朦胧。

“哦。你不去找我了吗?按照约定。”

“……”当日说去找她,只是希望她能听话回药谷。但实际上……回到谢家之后,他的情志越发幽闭,心魔更盛,他已经打算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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