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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林秉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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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元白隔着十米都能听到顾元今的哭声,边哭便喊着“父皇”,嘴里咕哝着一大串含糊的话,顾元白估摸着是在骂他和唐京墨。

他同门外的周公公知会了声,便走进了殿里,毕恭毕敬行了礼:“父皇。”

顾元今隔着眼泪看到方才帮忙欺负自己的人又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又开始撕心裂肺地哭嚎,边哭边抱着顾玄雍喊着:“他骂我!他和唐仲砚一起骂我,他们竟然骂我!”

顾玄雍看了看一脸正色的顾元白和怀里撒泼打滚的顾元今,颇为无奈:“他们骂你什么了?”

顾元白率先抢了话语权:“无非是给他取了个字,叫作文盲。”

这下除了顾元今,一旁的人都低笑出声。

顾元今一下傻了眼,一时连哭都忘了,呆呆地望着一本正经的顾元白,没想到他竟然真理直气壮把这事给说了出来。

顾玄雍捋着胡子,拍了拍顾元今的背:“我看他们说的也不错。你都多大了,会说会写的年纪了,结果大字还不识几个,说出去也不怕让人笑话,这么下去早晚得被叫作这个名号。”

顾元今从顾玄雍怀里爬了出来,看了看他的脸色,不像在开玩笑,又看了看周围的人,全都在捂着嘴看笑话。

从来都横行霸道的小无赖在第一次没有了靠山,他在这一刻仿佛突然懂了什么叫羞耻心,面上越烧越红,转头就要往殿外走,被顾元白一把捞回了身边。

“父皇,元今也到了该用功的年纪了,这么下去不说会被外人看了笑话,他自己长大以后怕也是追悔莫及。我想从今天开始日后常去督导他学习,至他能端正了态度,改了这一身坏毛病为止,不知父皇可否应允。”

“好哇,这当然好哇!朕高兴还来不及呢!”顾玄雍龙颜大悦,“这么多孩子里就数你和元呈最聪明,元呈身为太子抽不出时间,你能帮助朕看着元今成才,也算解了朕的心头之忧了。”

顾元白行了礼便拎着顾元今出了殿,走半路直接把他扔给了公公,寻思着唐京墨大抵早已离开,便自己扭头往外走,在宫门口迎上了流觞和请柳,上了马车往府邸驶去。

马车摇摇晃晃,驶过一路京城风景。他不由自主想起自己刚刚活完的上一世的风景。

他记得那一夜之间京城风云变幻,北境蛮夷之族朔阴忽然出现在大余国的边境,一路南下势如破竹,每一道城关都不攻自破,摆在了明面上的里应外合,等到了京城时都来不及组织军队,城门就被攻破了。

顾玄雍留在了宫里,他不愿弃国而去。皇后燕然和太子顾元呈也执意随顾玄雍留在了宫里。

顾元白也不愿走,但朔阴的军队还没破京城,宫里就先起了变,十来个便衣杀手不知何时装作下人潜入了宫,在宫里见人就刺,一时间所有人都分不清是敌是友,宫城里的所有人乱作一团麻,各自为阵。

唐京墨的父亲唐虔贵为丞相,被第一个刺死。顾元白在纷乱里去找顾玄雍的路上和流觞被冲散,在一团乱麻中被不知是谁的一剑刺入了胸膛。

他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没死,反而是已经到了宫城外,躺在一条黑黢黢的小巷子里,身上被换了粗布麻衣,胸口已经止住了血。坐在他身边,与他同穿粗劣麻衣的,是那他曾只有几面之缘的唐京墨。

“父皇呢?”顾元白问,声音嘶哑,喉中带血。

唐京墨没出声,也没看他。

“我问你呢,父皇呢,母后呢,他们人呢!”顾元白激动地扒住唐京墨的肩。他胸口的剑伤又开始崩解,渗出点点献血,一瞬间疼痛袭来,让他脑袋一晕,差点又直勾勾的倒下去。唐京墨慌忙撑起他的后背,这才没让他一头撞到墙上去。他没看见唐京墨同样在渗血的肩膀。

二人沉默了片刻,一时只剩下街边行人的哀嚎。许久,唐京墨开口:“走了。”

顾元白一怔:“什么?”

“他们都走了。所有人。宫里没有活人了。”

“怎么,怎么可能呢,你别编瞎话骗我,宫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你最爱说那些惹人恼的话,你别……”

“顾叙敛。”唐京墨忽得连姓带字地叫了他,“你已经昏迷两天了。”

顾元白不记得自己当时是作何反应了,他的大脑好像一下宕了机,世间所有都化作了朦胧。他不知道自己呆坐了多久,又或者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只记得后来好像街边的哀嚎声越来越大,马蹄声和脚步声嘈杂喧闹,最后是唐京墨使劲又克制地晃他的身体,好像对他说了什么这里不安全,军队来了,他们要出京城去。

他被唐京墨架了起来,剑伤让他失了太多血,走两步就脱了力,于是整个人的重量就都压在了身形单薄的唐京墨身上。

他们混进了路边的难民里,唐京墨拖着浑浑噩噩的顾元白走一步都得颤三颤,但就是这么愣是走到了京城边,跨了河,从城墙的小小缺口逃了出去。

那时,顾元白也是这么一路看着京城的风景:一路硝烟,遍地残尸。

他此后再未回过京城,但午夜梦回时总是会想起那一夜的景象,每每梦到总被惊得一身冷汗。他和他的父皇一样爱这天下,爱京城的每一个子民,但他却亲眼看见安宁的城池被毁于一旦,每一个渴望生的性命都被赐了死。

朔阴国取得政权后,改名为南朔,原朔阴国主赫连揽月自封为帝,改年号为正阳,立原大余朝御史林秉宸为相。

一个亡国之臣能在新朝做相,那背后有什么样的故事,可谓是不言而喻。

正阳二年,腊月,唐京墨去世了。

正阳五年,七月,顾元白去世了。然后他醒了过来。

他并不知道南朔在建国五年之后变成了什么样,他只知道赫连揽月只懂朝堂政治,不懂天下民生,在党派之争里如鱼得水,在天下之主的位子上如坐针毡。大旱没有赈灾,洪涝没有疏解,山匪不剿,法规不制,天下四域各自为营,道路以目,民不聊生。

回忆冗长,不过多时,马车已经回到了府邸。顾元白下车,进了府中。

日上高头,已然晌午。府邸里的下人已做好了饭菜,顾元白本不觉饿,此时一闻见气味,便忽觉腹饥难忍:他已经几年没好好吃过一顿荤素菜饭汤俱齐的饭菜了。

他像往日一样招呼着请柳和流觞同他同坐一桌,端了碗就直接夹菜往嘴里送。筷尖的羊肉送入嘴里,熟悉的味道又让他忽然想起大概三年前,唐京墨从镇上买的一小碗羊肉。

顾元白当时不愿自己独吞,非要唐京墨也吃着尝尝,逼着人送进了嘴里。羊肉金贵,进了嘴就舍不得再吐掉,谁知唐京墨当时咽了羊肉不出半个时辰,就把腹中本就不多的饭菜全都吐了个干净。顾元白紧张,问他怎么了,他只脸色苍白,用水洗了脸,摆了摆手说没事,让他管好自己。话说得难听,但顾元白一听就懂:他知道唐京墨本就身子差有病根,而那时大抵是经过这风雨翻腾的摧残,身子骨已经虚弱得连荤腥都消化不了了。

顾元白记得当时自己硬是含着眼泪把一碗羊肉全都扒了个精光,吃完就说去插秧了,然后自己跑进田里坐了一下午,看着一地冒着新芽的秧苗,难受得抹眼泪。如果连饭都吃不下了,那人还能活多久呢?

顾元白晚上回家的时候,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唐京墨也什么都没说,只看了他一眼说:“还跟顾文翌学会了,说是去干活其实是跑出去玩。”然后扔给他一把蜜饯,大概五六颗,漫不经心道:“捡的。”

顾元白看着那蜜饯,被包得整整齐齐。只有镇上卖的好蜜饯才会如此干净。

他拆了一颗扔在嘴里,决定以后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吃一颗,可不能一次全扔进嘴里吃完了。

最后顾元白到死都只吃了那一颗。因为唐京墨实在没留给他别的什么东西。

“殿下!”

顾元白的回忆忽然被打断,这才意识到自己竟是又愣了好久神。他慌忙又低头扒饭,扒了两口才发现嘴边湿湿的,一抹脸发现那没在唐京墨面前流的泪现在流了下来。

“殿下,你怎么了?没发生什么吧?”请柳紧张又小心地问。

顾元白尴尬地抹干了脸,眼眶却仍通红:“没事,想到些旧事,吃饭吧。”

饭还没吃完,刘管事就匆匆跑进来:“殿下,林御史求见。”

顾元白心跳一滞:“谁?”

“林秉宸,林御史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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