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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小银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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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月到达岭州时正逢初秋,下了马车还没等喘口气就被人拽去了公堂上。

昭月瞧了瞧周遭那几个不知道是什么身份的人,满眼都是看热闹的神色,想来也不会给她解释究竟发生了何事。

云里雾里地听了半晌,昭月才渐渐品过来点味儿。

两个灰容土貌的妇人站在公堂之上吵吵嚷嚷,甚至不顾众人阻拦扭打在一起竟是为了几枚鸡蛋?!

昭月最开始还想好言好语地劝二人两句,奈何二人扭打在一起,完全没有要理她的意思。

昭月终于恼了,一拍桌子,呵斥道:“都给我停手!”

其中一妇人显然不服气,叉着腰直接骂道:“你个小丫头片子哪来的?老娘的事也敢官!”

还不等昭月开口说话,离那妇人最近的一个衙役已经一脚踹了上去,厉声呵斥道:“哪里来的乡野村妇!这可是我们新上任的女官知州昭月大人!”

那妇人被踹得一个趔趄,当场栽倒在地,却颤颤巍巍地趴在地上不敢起来,引得众人哄笑。

人群中不乏有窃窃私语者,自认为声音都压得极低,但叠在一起昭月也听清了个七八分。

无非还是质疑她的身份,说朝廷怎么派遣来一个女官。

昭月眉心紧蹙,视线冷冷扫向方才那衙役,反问道:“我有让你说话吗?”

那衙役一愣,不明白昭月什么意思。

昭月又问了一遍,他才支支吾吾说了句没有。

昭月这才移开视线,道:“知道便好,记得下去领罚。”

那衙役显然不服,大声嚷了一句:“凭什么!”

“扰乱公堂纪律,难道不该罚?我既然没让你说话,你便不该吭声。”

昭月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冷眼瞧着那衙役。

周遭窃窃私语声渐弱,看向昭月的眼神不免多了几分忌惮。

“昭月大人,他这也是为了维护您,您这么做就……”

昭月睨他一眼,问:“你是谁呀?”

那人支吾了一下,垂下头去,道:“鄙人名叫刘戴,是这岭州从前的知州大人聘请的师爷。”

昭月嗤笑一声,道:“那师爷跟在从前的知州大人身边那么多年,应该明事理了吧?赏罚分明,尊卑有序,才能维护礼教。他乱了公堂,不尊我这个大人,我若不罚,如何立威?难不成他是专门受人指示来叫本官难堪的?”

刘戴顿时说不出话来,那衙役盯着刘戴,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却被刘戴一眼瞪了回去。

刘戴朝昭月恭敬行礼,道:“昭月大人说得是,是在下考虑不周了。”

那衙役表面上确实是在维护昭月,可实际却是想要所有人都看看她这个新上任岭州的知州是要多没出息多好拿捏,区区一个衙役都能骑到她头上作威作福。

昭月今日若是纵了他,往后再想立威便难了,甚至她这个人在岭州可能形同摆设,只能做他人傀儡。

昭月冷哼一声,重新落座。

对着还趴在地上颤颤巍巍不敢起来的妇人道:“起来说话。”

那妇人才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却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昭月索性把视线落到另一人身上,那人见状冷笑一声,盯着旁边的妇人道:“怎么?让吓得把你那一套说辞都给忘干净了?”

那人转头对着昭月直直跪下,道:“大人,民妇刘安氏,和他们家是邻居,这今儿个早上我们家养的老母鸡下了几个蛋,这女人却非说这蛋跟他们家养的那只公鸡脱不了干系,非要撇一半走,您说说,哪有这么不要脸的?”

昭月眉心一跳,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沉吟片刻,刚想开口却见一男子进来拉住另一妇人,嘴里念了句:“嫂嫂别闹了,快些回家吧!”

那妇人一下就跟吃了炸药似的,猛地甩开男人的手,哭喊道:“那不是你的儿子你不心疼!我…我这不也是没了办法吗?束儿病了这么多天,一直不见好,就念着想吃个鸡蛋,我能怎么办?你大哥好几日没往家里寄过银子,我知道咱一大家子都难熬,可我也心疼孩子啊!”

昭月眉心微蹙,仔细打量着男人的模样,总觉得有几分熟悉。

那妇人呜呜咽咽地哭了半晌,见男人说不出话来,便对着昭月哭诉起来。

“那正好也让这位新来的大人给我评评理,我嫁进这家这么多年,受些委屈不算什么,可我给他们家生的大孙子,怎么也要跟着受委屈?”

男人面上闪过几分难堪,一直垂着头没敢看昭月,轻轻拉了拉女人的衣袖:“嫂子别说了……”

“我就要说!”那妇人道,“家里又不是一点儿余钱也没了,公爹手里攥着个小银锁,非说是给那个早就被他们家卖了的姑娘留的,保平安。可我说句不好听的,那姑娘都被卖了多少年了,还活没活着都不知道,留给她还不如给一大家子多买点儿吃的。”

昭月没接话,起身一步步走到二人跟前。

男人惊慌,连忙拉着妇人一起跪下,道:“大人莫要怪罪!我嫂嫂妇道人家嘴上没个把门的,若说错什么话了您别同她计较!”

可等了半晌却还是不见昭月回应,男人忍不住稍稍抬头看了一眼,正巧瞥见昭月下巴和脖子间的那颗红痣,骤然怔住。

昭月有些局促地坐在凳子上打量四周陈设,手抓着膝盖处的衣料揉捏出一片褶皱。

平荷有些尴尬地把那还不容易翻出来的完好点的碗洗了好几遍,才倒了一碗用刚借来的茶叶泡的茶给昭月端过去。

毕竟这许多年没见,她早不记得这家的草儿妹妹长什么样了,一时心急,还脱口就是一句人家说不准早就没了。

如今人家光鲜亮丽地坐在这,两人面对面怎么也觉得尴尬。

昭月接过茶碗礼貌道了谢,低头一看,其实也就是一堆陈年的茶叶沫子扫一块儿泡的。

平荷尴尬笑笑,道:“家里是真没什么好的了,你别嫌弃。”

昭月摇了摇头,端起来抿了一口,道:“挺好的。”

然后又是一阵沉默。

说起来这个平荷还是他们邻家的女儿,也是从小玩到大的。

昭月记得她从前生得极好看,可如今却连认她都没认出来。

男人杵在门口,一直没敢进来。

昭月有些恍惚地想,这人的身影似乎佝偻了许多。

昭月勉强笑笑,起身道:“带我去看看束儿吧。”

平荷有些犹豫,昭月回头看她,问:“怎么了?”

平荷道:“这孩子如今还病着,实在怕您……”

“没事。”昭月微微一笑,道,“我虽不是大夫,但看些小病还是可以的。”

闻言,平荷眼睛一亮,忙不迭地带着昭月去看许束。

其实也没什么大病,无非就是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吃着,这才总不见好。

昭月写了方子拿了一两银子让平荷出去抓药,估计还能剩下些买米。

她搬了把凳子在院里出神坐了会儿,许莘回来了,道:“小妹在绣坊做工,今儿个活计才做了一半,回不来。”

昭月点点头,没说话。

许莘道:“大哥哥在外做工,这几年都没回来,大姐姐嫁了人,几个月前才和姐夫回来一趟,估计最近回不来。”

许莘望着天,突然就没话说了。

他想开口喊姐姐,却又觉得不合适。寒暄几句,又不知道说什么。

久别重逢的亲人,要么是互诉思念,要么疏离地客套几句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两个都没得说。草儿当初是为了他们被卖出了家门,应该不会有什么思念。

可若论好不好,也说不清楚。

他们过得不好,而现在的昭月姑娘外表看着光鲜亮丽,成了岭州新上任的女官,还说是什么灵女降世,听起来无限风光。

可许莘却觉得她这些年一定是受尽了委屈的。

她还和从前一样漂亮,但是用这么些年难过的日子换来的漂亮。

“前些日子……”

昭月突然开口,反倒让许莘一愣。

“我在京城的时候见到阿殊哥哥了,那时候他还问我要不要回来看看,我说有缘肯定就还能再见面,不曾想,”昭月笑了下,道,“缘分来得还挺快。”

许莘弯了弯唇角,道:“也挺好,你和阿殊哥哥在京城,也算彼此有个照应。”

许莘回头瞧了一眼,又看看昭月,起身去了一趟屋里,再回来时手紧紧攥着。

昭月瞧了一眼,笑道:“又藏什么宝贝呢?”

许莘舒开掌心,只见里面躺着一个红绳穿着的小银锁,昭月的笑容骤然凝固,一点一点地落了下去。

“家里条件好过一段时间,娘攒银子,打了一个小银锁。”许莘轻声道,“娘说知道对不住你,可也找不着你。她看别人家的孩子戴小银锁,说驱邪保平安,就给你也打了一个,盼你能好好活着。”

昭月抹了把眼泪,看向别处,道:“她怎么还是这么犟?那时候要拿这个换两副药吃,说不准病还能好。”

“所以后来我们也没敢卖。”许莘僵硬地抻了抻嘴角,把小银锁往昭月手里一拍,道:“姐姐收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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