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过去,卫知寒已经在这儿混了个脸熟,来来往往的人都知道这是曹本大人新的爱妾,不仅好看还平易近人,而且权力大着呢。故而都对他恭恭敬敬的。
这种狐假虎威的生活卫知寒接受得很快,正好方便他行事。
由于人为造成的竭河枯竭,竭川百姓日子是一天比一天苦。这个地方本就少雨,都是靠着本就不多的竭河水生活,再加上这样的一次旱灾,该要死上很多人。齐奕章带着人四处去接济灾民,搭救济棚,忙的脚不沾地。
秦飞轩没让人插手。虽然竭川有一半处于梁国,但是这是齐弈朝自己的事,况且从前梁国归属齐朝后订下的条约里明确说了互不干涉内政,让齐奕章替齐弈朝长长记性也不错。
他晾了齐奕章一天,才抽了空去见他,顺便让齐奕章请了自己一顿饭。
“平王殿下,别来无恙。”秦飞轩礼貌的问好。
齐奕章一向怵带过兵打过仗的人,对于齐朝人人都怕的梁国战神秦飞轩更是心惊胆战。好在秦飞轩的态度虽然冷淡,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还算得上友好,不至于怕得话都不敢说。
“梁皇陛下,久仰久仰。”自己要找人,再怎么着也不能失了礼数。
“不知平王找孤,所为何事?”秦飞轩示意他不必拘谨,尽管吃,而后自顾自吃了起来。
齐奕章虽然胆子不大,却也能在正事上认真。
“我想请梁皇帮个忙。我自身无所谓,齐朝覆灭也无所谓,但这个忙,关乎于齐朝百姓的存亡,还请梁皇,务必慎重考虑,再决定拒绝与否。”
秦飞轩抬眸对上他严肃的眼神,不由得对这个王爷有所改观了。
“你且说。”他放下筷子,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状。
齐奕章便缓缓道来:“您应当也猜到了,若非国库空虚,皇兄也不会如此着急的想要寻找到潮州宝图上那传说中的宝物。”
“朝臣拿着俸禄却尸位素餐,整日只晓得弹劾挑错,各地的水患、灾旱全当没看见。早朝上吵着要解决麻烦,一问起谁有法子全都不吭声了;一说起要捐钱救灾,全都一夕之间变得清贫如洗。而这样造成的就是赋税无法减轻,百姓怨声载道,皇兄的压力是很大的。”
他轻叹,面上担忧不似作伪。
“皇兄还能支撑几时?他子嗣单薄,太子又资质平庸,周边海国还在虎视眈眈,若是有朝一日他倒了,遭殃的会是无辜百姓。”
秦飞轩敲了敲桌面,总觉得印象中的齐奕章不是这么有大义的人。“这做法,倒不太符合平王殿下平素的作风。”
齐奕章只能苦笑道:“没办法,受人所迫嘛。我母亲从小就教我,要时刻将天下苍生装在心里。即使往后辅佐皇兄,也要以百姓为第一位。母亲教诲,万不敢忘。”
“令堂是个看的很通彻的女子。”秦飞轩对于这个回答略有些惊讶。
想起母亲来,齐奕章的忧愁便掺杂了连绵的思念。“母亲啊,是世上最关心我的人——不说这个,梁皇可否愿意帮我一次?就这一次,事后,只要不是坏事,我齐奕章任凭差遣!”
“还用不着你。孤只希望你看好齐弈朝,别让他再无事找事。”秦飞轩道。“你且先说,要孤怎么帮?”
齐奕章瞬间坐直几分,眼中闪出期待:“梁皇可是答应了?”
“你先说。”
怕惹得秦飞轩烦了,齐奕章赶忙说起来。
“我自是不信那所谓的潮州宝图,真的能让人找到传说中的宝物,却架不住皇兄相信。还请梁皇派人与我的手下同往,若真寻到了我四您六。若寻不到,我想向您借一个人,能帮我扳倒朝中那些老骨头的人。就我所知,他们的私产归拢起来,富可敌国。”
不得不说,这其中诸多,若是没有秦飞轩他自己也能做到。若就这么简单,秦飞轩可就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还有呢?”
齐奕章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我能……借小十四用一下吗?”
卫知寒?这秦飞轩倒是没有料到,不禁微怔。
“小十四很聪明,”齐奕章说道,“如果带上了他,很多事都会方便许多。”
有的话在这儿不方便道明,他只能隐晦的提一提,相信秦飞轩是能明白的。然而他没料到的是,他所知道的,秦飞轩还真不一定知道。
秦飞轩思考半晌,道:“等他回来,你自己去问。”
齐奕章赶紧道谢:“是是是,必定备上大礼!多谢梁皇出手相助,今日之恩,来日必报!”
晌午之后,卫知寒习惯小憩一会儿。喝药灌出来的风寒已经差不多好了,下午就要去迎曹本说的那个上头派来的人。
卫知寒依然是女子的身份,刚进来那会儿曹本就吩咐了下人,去准备好几套华贵的裙钗。结果美人出浴美人换衣一样都没瞧上,倒是被美人狠狠揍了一顿。但隔日这些衣裳首饰还是送了来,本着不要白不要的原则,卫知寒收得非常爽快,从外头回来之后把看云的习惯改成了关在屋子里捣鼓自己。
两天下来,对扮女子这事儿是更加得心应手了。
来人早听说了曹本前两日得来一个绝世美人,连出巡视劳工干活都舍不得分开,走到哪儿带到哪,可谓是宠爱的不得了。他在路上还曾嘲笑过曹本。
此时一见未带面纱的卫知寒,反倒是把自己也陷进去了。
卫知寒察觉到他放肆的目光,扯了扯唇角。
曹本自然也注意到了,只能在心里头提前为这位大人点蜡默哀。
这大人姓苟,从外表看来还真不太像是会与魔教牵扯上关系的。偏偏他还真就是盘丝教里一个较为重要的人物,平日里特别喜欢仗势欺人。
甫一见面,就想要对卫知寒动手动脚。
卫知寒不着痕迹的避了他一路,直到接风宴上,苟大人总算忍不住直接让他到自己身边来。卫知寒挡了回去:“大人可莫急,咱们还备有一场戏,等看完再动手,也不迟呀。”说罢还垂眸一笑,看得人心一晃。苟大人瞬时心花怒放,只觉得难分今夕何夕了。
卫知寒微微福了福身:“小女子还有一支舞,要献给两位大人。”
苟大人拍手叫好。“那还不赶紧的?”
宁无瑕抱着短剑站在苟大人身后,虽觉得不对,可也不好对一个女子动刀动剑的,只好继续站着观望情况。
卫知寒上前几步,身姿轻盈的跳了起来,口中还哼唱着西域的小调。他逐渐靠近已看得入神的苟大人,然后袖中忽然飞出一把匕首,挽了几个花,端端正正指向苟大人心口。
他控制着力度,这样的一匕首苟大人不会死,而以宁无瑕的反应速度也足够挡下。
“抓,抓住这个刺客!”苟大人吓得惨叫了一声,倒在地上大喊,身后的宁无瑕不得不拔出短剑朝卫知寒走去。
卫知寒扔出匕首之后整理自己的袖子,就站在原地,哪怕脖子正被短剑指着,也依旧不慌不忙不急不躁。
他知道,宁无瑕轻易不杀人,尤其是女人。
曹本也装作被吓到的样子,惊慌失措的喊:“你、你竟然是刺客!”演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宁无瑕问:“你为什么要杀他?”
卫知寒反问:“那你为什么要保护他?”
宁无瑕一怔,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卫知寒继续问:“你连自己为什么要保护他都不知道,那又为什么来问我为什么要杀他?”
宁无瑕被绕晕了,卫知寒再接再厉说道:“不分是非黑白善恶好坏,我觉得你这一身武功也是白学。还不如早些回去种田。”
宁无瑕打小就只会练武,从来没有思考过其他的东西,但本质不坏,就是练武练傻了而已。此刻被骂了一顿还觉得这个姑娘说的很有道理。
他低头沉思片刻,抬起头来问他:“我是被骗了?”
卫知寒沉重的点头。
宁无瑕就生气了。他一转头就跑得无影无踪,留下两个大人和一群护卫面面相觑。
卫知寒笑:“他走了。”
院外突然被一群齐朝和梁国的官兵团团围住,苟大人已经吓坏了。
曹本努力把自己显眼的身躯藏到角落,想要逃过这一劫。
秦飞轩和齐奕章带着人走了进来。
“苟诚。”秦飞轩对齐奕章说道。“齐朝三品大官,不算名下店铺,家中私产约五十万银子。”
齐奕章头疼不已。
苟诚连滚带爬的过来抓住他裤脚,哭到:“平王、平王殿下!别杀我、别杀我!我,我把我家的银子都给你你别杀我!”
齐奕章无辜的一摊手:“我说了又不算。”然后转头跟秦飞轩说:“您看着处理吧。”
接着就走到一旁不动了。
无影早就习惯性的重新回到卫知寒身边,故而无声自觉上来把苟诚五花大绑。
秦飞轩并没急着处理苟诚,而是先看向了卫知寒:“还不去洗了?”
卫知寒一愣,不明白为什么就喊到自己。今天这妆面他可是捯饬了一个多时辰,不夸他好看也就算了,竟然对着自己第一句话就是让他洗了!
哼,真是不懂欣赏!
“是,知寒这就去洗。”
齐奕章不住往他那边看,秦飞轩便道:“平王可以跟着他。”
话刚说完,齐奕章忙不迭的跑了。
无声把脸皱成一团曹本也绑了起来,和苟诚放在了一块。
“走。”
这夜,他们暂且占用了曹本买的小宅子。
卫知寒生着闷气,一回房间就喊阿柚帮自己洗了脸上的妆。阿柚虽然已经知道了他不是普通人,却还以为他是姑娘呢,便走进来问:“怎么啦姑娘,谁惹您了?把这么好看的妆洗了,不就浪费了您早晨花的两个时辰么?”
卫知寒冷笑:“又没人看!——洗!”
阿柚赶紧过去给他捶捶肩:“不气不气,姑娘告诉我是谁,阿柚帮你出气!”
卫知寒的心情这才算是好了些。他郁闷道:“算了,我怕你被拿来出气。洗了就洗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阿柚笑笑:“没事的姑娘。别人不看,是那个家伙没眼光。我们这妆化给自己看也足够了。”
卫知寒叹气,觉得是时候跟阿柚说清楚自己身份了。
“阿柚,我要跟你说个事。”他转头与阿柚对视。阿柚有些不明白,道:“姑娘您说就是了,阿柚听着呢。”
“其实,我是个男子。”卫知寒换回了本来的声音,抬头指了指自己的喉结。“这次扮作女子是有原因的,你应该也知道了。骗了你这两天,抱歉。”
阿柚一时间有些茫然,等反应过来之后笑着说:“这有什么,姑——啊,公子,您是来骗曹本的,又不是故意来骗我的。不必感到抱歉的。”
说清楚了,卫知寒便释然了。
“那来帮我洗脸吧,我自己洗的还不太干净。”
“好,让奴婢来,您坐着就是。”
秦飞轩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他洗了一半来敲门。敲了门也就算了,说也不说一声就推开门走进来。
好在卫知寒坐在里间,一听屏风外的动静,连忙大声嚷嚷:“不许进来不许进来!你出去出去!”
秦飞轩不解,无影便出去向他解释一番。
“卫公子生气了,正在洗脸。还请主子移步至他地,待事情解决了再来。”
他觉得无影每一个字都在胆大包天的指责自己。
无奈,只得摇头离开了。
把无影的话一字不落全都听见了的卫知寒:“……”
待兵士休整好了,齐奕章便带着他们去挖河道的地方。这儿请来的守卫没用得很,三两下就能打倒,没多久,就只剩下了正在干活动作麻木的百姓还站着,其他的人都被打晕绑成一团。
他清清嗓子,喊:“乡亲们,你们可以不用干活了!”
没人理他。
他又喊了一遍,依旧没人反应。
“他们早就失去了神智,你喊不醒的。”
齐奕章转头,看见卫知寒走过来。他已经洗去了脸上的妆容,却还穿着女子的裙装。想来是猜到了秦飞轩肯定不会告诉齐奕章该怎么处理,遂过来好意提醒两句。
齐奕章一看见他,忍不住笑着叫道:“小十四!”
卫知寒怔愣住:“小、十四?”
齐奕章连忙解释道:“十四弟弟,我是你三哥哥啊!”
卫知寒冷淡点头:“哦。”
“待会儿再叙旧吧。小十四,你可知道这些人怎么处理吗?”
“简单啊,杀了。”卫知寒轻描淡写的说,低头理了理袖子。
齐奕章满脸为难:“杀了?全部?”
“对,最好一个都不留。他们非但不能再称为是人,若是放任回到人群中,能不能正常生活另说,但是绝对会引起不小的麻烦。”
齐奕章低头想了想,下令道:“全都杀了吧,处理干净点,别人普通人看见。”
卫知寒好心提醒:“直接砍头。”
齐奕章补充:“照他说的做。”
等处理好了,齐奕章问他:“有空吗?聊一会儿呗。”
卫知寒想,反正回去也是被秦飞轩气,遂答应了。
他们回到卫知寒住的院子,喊来了饭菜,齐奕章还拿来了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了一坛好酒,一打开,浓郁的酒香立刻飘了满院。
两个连对方姓名都不知道的人就这么喝了起来,畅聊无阻。
齐奕章开门见山的说:“梁皇把你卖……呸,借给了我,不过他还是让我来问你愿不愿意。”
卫知寒内心毫无波澜,摇晃着杯中清澈的酒液,懒懒问道:“什么事儿?”
齐奕章神秘的笑了笑:“暂且先不告诉你。但是会用到,你的一个身份。”
卫知寒也笑:“哦?是么。那挺好玩的。”
两人对视,而后大笑,碰了碰酒杯。
“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