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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金帐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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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都城,青阳大君的帐中很安静,不断有医师进进出出。

颜静龙的眉头皱成了“川”字,他当然知道,医术对大君的症状只能治标,不能治本。

但眼下大君再不醒来,那些老家伙们恐怕要坐不住了。

小舟一直陪侍在大君身边,帮他擦洗身体,梳理头发,坐在床边说起过去的事情。

颜静龙不好意思打扰他们,站在外面交待事务。

这次狩猎如此黯然收场,背后少不了兴风作浪之人。现在大君昏迷不醒,那些人一定不肯善罢甘休。

“大合萨。”

小舟从帐中走出,神情疲倦,但目光坚定。

“有辰月教徒来到了东陆,阿苏勒的刀,便是同他们搏斗中丢失的。”

她看了一眼王帐,“至于另一拨人,他们是冲着我来的。”

短短两句话,电光火石之间,颜静龙就弄懂了来龙去脉。

那么,只要以影月为线索,就能找到辰月教徒的踪迹。

而女帝的下落本是极密。

小舟在北都城时都安然无恙,偏偏与队伍走失时才遭到袭击,又同大君受到的袭击先后发生。

那么,对方很有可能是同一拨人。

至少,是同一股势力在背后推波助澜。

小舟淡淡道:“那些袭击我的骑奴,并不认识阿苏勒。我想,他们的主人大概是接到了关于我的消息,想要挑起东陆和

北陆的战争。阿苏勒,则是计划之外的变故。”

如此推论,只要派人去那些主战派的部落搜集情报,总能找到蛛丝马迹。

颜静龙露出敬佩的目光,“多谢,我这就派人去查。”

不愧是白氏帝女,即使心情沉痛,仍然能够清醒理智地分析局势。

很快就有人找到了影月的线索,并且抓到了辰月教徒。

但是对方却大喊大叫,声称自己是冤枉的。

士兵们哪里顾得上判断,直接将人带了回去,关入牢笼。

影月则被带入金帐,交给了颜静龙。

“那个辰月教徒呢?”

下属回报:“此人不依不饶,说自己是冤枉的,现在正关在死牢里。”

颜静龙有些意外,在他的认知里,辰月都是一群疯子,他们平静的可怕,又总是自诩清醒,视世人为蝼蚁。

喊冤?

不像是他们的风格。

死牢里,手戴镣铐的少女低垂着头,整个人宛如霜打的茄子。

那些士兵太粗暴了,不由分说便将她抓了起来,关进这四面漏风的牢笼里,旁边有一条虎视眈眈的烈犬,仿佛能一口将

她吞下去。

宫羽蜷缩一团,抱住膝盖委屈极了。

他们会杀了自己吗?

她有些害怕。

在北陆,她人生地不熟。

唯二认识的两个人,一个不见踪迹,一个谎话连篇。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狠狠地骂道:“骗子,大骗子。”

谢襄站在暗处,犹豫了一下,有些心虚地转过身。

任务已经完成,是时候离开了。

这个单纯的羽人小姑娘,也该知道什么是人心险恶了。

吕归尘醒了。

他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只将颜静龙一个人喊了进去。

小舟也被带了出去。

她自然是不肯的,热切地看着他,唤着他的名字。

吕归尘避开眼神,假装没有听到。

小舟的心沉了下来。

他这种泾渭分明的模样,同数年前铁浮屠接他离开南淮时,别无二致。

那次告别,让两个人相隔山海,经年不得见。

他又要将她推开了吗?

小舟摇摇头,想要冲上去。

左右上前,强行将她押了下去。

小舟被关了起来,她焦急地等待着,直到天色晦暗,颜静龙打开了门。

“阿苏勒呢,他为什么不肯见我?”

颜静龙沉默,他无法直视小舟眼里的泪水,他深知这位女子为了大君付出了太多,可是……

“大合萨,我的命数,还有多久?”

金帐里,大君气若游丝,直白地询问他这个问题。

显然,他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

颜静龙犹豫了片刻,然后缓缓低下头,语气沉重:“大君,您还有什么遗憾,尽可能去弥补吧。”

大君的身体原本就被青铜之血腐蚀的千疮百孔,最近一次爆发使用,更加激化了那种侵蚀。

也许明年春天,草原上就要新立一位大君了。

吕归尘唇角泛起苦笑。

亲缘,挚友,恩师……他此生遇到他们,已经无憾。

若说有遗憾,便是没有一个好的结局,对不起那么好的相遇。

“颜静龙,不要告诉任何人。”吕归尘喊了大合萨的名字,不是以大君的身份命令他,而是以朋友的身份在恳求他,

“尤其是小舟。”

“我明白该怎么做。”

“小舟…”颜静龙顿了一下,改口道,“女帝陛下。”

他郑重地行了个大礼。

“您是属于天启的明月,不该出现在草原上。我今晚就安排人送您回东陆。”

“这是他的意思吗?”

颜静龙不答,转而道:“这是为了您好。”

小舟脸上露出凄然的笑容,“为我好…”

母亲为了她好,将她一个人丢在天启城,饱受人情冷暖。

皇兄为了她好,挑动各方争端,引起血流无数。

阿苏勒为了她好,将她抛在身后,头也不回地回到北陆。

那些人口口声声都是为了她,可曾想过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我不会走的。这次离开天启城,我就没想过回去。”

果然……

吕归尘站在外面,听到了小舟的回答。

他心中五味杂陈,酸楚难当。

颜静龙知道他在外面,小舟也知道他在外面。

有些话,终究还是要自己说出口。

于是,他故作轻松地说道。

“那就请留下观礼,待金帐迎接女主人后,我亲自送您回乡。”

北都城里热闹起来了,到处喜气洋洋。

宫羽的伙食也改善了一些,她听到士兵们在说笑,大君要娶亲了。

既然有这么大的喜事,能不能把我放了。

她哀求着,但是根本没人理会。

看来只能自救了。

宫羽悲伤地想,开锁什么的,总需要一些尖锐的物品,她能用什么呢?

最终只能望天叹气,小腹却传来一阵疼痛,伴随着一股暖流,她尖叫出声。

“嚎什么,吵死了?”

外面的士兵恶狠狠地骂了一声,凶巴巴的烈犬也吭哧吭哧吐着热气。

宫羽委屈地哭了起来。

小姑娘抽泣的声音令人心疼,可惜那群守卫都是五大三粗的蛮族汉子,且都忙着八卦新阏氏的消息,无人在意。

直到她一个人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烈犬嗷呜一声,砰然倒地。

有人悄悄打开了牢笼。

谢襄本该早已离开,但他不知为何,终究还是没有一走了之。

见宫羽身下有一滩血迹,他眉头一皱。

这些人竟对一个小姑娘动刑。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似乎是有人发现了猎犬的异常。

“大黄,你怎么不叫了?”

罢了,先离开这里。

谢襄的伤也并未完全痊愈,因怕暴露踪迹,他躲藏在一处废弃的山洞里。

他将宫羽带去了藏身之处,尽管动作轻柔,对方还是在检查伤口的时候醒了。

“你你你!”

宫羽羞愤地捂住胸口,“你这个大骗子,居然还敢在我眼前出现。”

谢襄不理会她的质问,正色道:“别动,我看看哪里受伤了。”

宫羽奇道:“我没事,就算受伤了也不干你事。”

哎,也不对。

如果不是替这个人背黑锅,她怎么会被当作辰月教徒抓起来。

谢襄以为她嘴硬,严肃起来,“流了那么多血,还说没事。”

见他一本正经,看起来是真的担心。

宫羽的怒气消了大半,“动手动脚的,要是在宁州就该断手断脚,否则……”

“否则怎样?”

宫羽顿住,脸色微红,转移了话题。

“我没有受伤,真是个呆子,你不知道女孩子会来癸水么。”

谢襄微微一愣,缓了一会才搞清楚状况,结结巴巴道:“哦……好……”

“好你个大头鬼啊,还不帮我找东西用。”

“什么东西……”

又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

谢襄满脸羞臊,拿着不知从哪儿找来的月事用品。

宫羽接过,心里得意极了。

让他寻来这种东西,恐怕比让他杀人还难堪。

可是这么为难的事,他竟也乖乖照做了。

这个家伙真奇怪,不像个好人,也不像个坏人。

“愣着干嘛,转过去啊。”

谢襄闷声照做,甚至抱着手臂走了出去。

收拾停当,宫羽招呼他进来,又叽叽喳喳地问了一大堆问题。

“你是辰月教徒吗?”

“你要杀的人是谁,是那把刀的主人吗?”

“你的任务失败了吗,组织会不会让你自尽谢罪?”

一个又一个问题,谢襄轻按眉心,突然有点后悔了。

他救了她,一命还一命,现在已经扯平了。

接下来,他没有必要再回答她的问题。

于是他眼疾手快地点了宫羽的穴道,将她轻轻放在地上。

宫羽睁大眼睛,恐慌地看着他。

他挪开一些,用手支住额头,轻声道:“聒噪。”

篝火明灭,映红了两个人的脸颊,偶有火星迸溅,山洞内温暖如春,竟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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