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竹眼眶里藏满了泪珠,双眼瞪大,指着二当家大声叫喊,“你又黑又胖,谁要跟你,臭死了……”
二当家嘴角控制不住抽搐,他虽说长得偏黑点,但当初在昌州也是满楼红袖招过,他的身子也是壮实的,不是胖啊。
映竹一口一个黑猪,要不是他自身礼仪约束,早就跟映竹来硬的了。
沈婳见二当家面色不佳,她拉住气血上头的映竹。
可映竹根本不考虑现在的处境,偏要冲过去。沈婳扯住她,但映竹不知什么时候力气大了许多,她把沈婳的手一抓,然后往自己身后送。
动作迅速中,她又把地上婚服抖落在地,手里拿着盘子,对着二当家作出防御姿态。
“脸摆那么臭,我说的不对吗?你大哥肯定更丑!想让我家小姐嫁过去,”映竹说着把盘子狠狠掷过去,“死了这条心吧!”
二当家胳膊一挡,砰砰两声,盘子掉落下地,二当家眉头微皱,似是不想再纠缠。
他啧了一声,直接跨步过来。
映竹没了武器,瞅见二当家迈步过来,霎时间底气全无,后悔刚刚把盘子扔了出去,现在只能手指着二当家的鼻子,“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映竹不断后退,沈婳见势不妙,把映竹扯到自己身后,道:“二当家没看到映竹不……”
沈婳腕间一痛,二当家手劲很大,抓住沈婳的左手腕,一拉一推,沈婳被推到门口,脚下一个踉跄。
二当家弯腰,直接把映竹给扛在了肩上。
“你这头黑猪!滚!”映竹被仰着身子扛在二当家肩膀之上,她像一条上了岸的鱼,来回扑腾。一手抓住二当家的头发,死死往外拽。
二当家觉不出痛一样,面色不惊,继续扛着映竹往外走。
“放下她!”沈婳骂了一声,捡起地上盘子就要盖过去。
可她还没付诸实践,她旁边当即有人夺过她的盘子,一手抓住两个手腕,困住她。
沈婳又被拽去一旁,眼看映竹就要被扛着走远,她拼命挣扎,空出时间回头呵斥禁锢自己的人,“滚开!”
可那人直接抓住沈婳的胳膊,往自己身上微微一拽,附耳轻声说:“小狐狸别着急,小竹子暂时不会出事。”
沈婳的怒火暂熄,她一转头,看到一张带着刀疤的脸,完完全全占据沈婳全部的视线。
她动着嘴,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这不是祁珩真正的脸,是一个陌生的面孔,可祁珩的声音沈婳绝对认不错,他就是祁珩!
祁珩见沈婳肿着双眼,洁白的银丝也沾着一些碎草,她耳边闪过一丝银光,祁珩定睛看过去,眉头紧锁。
那戴了耳珰的耳垂充血,涨得老大。
祁珩没等沈婳说话,他轻咳几声,换了声线,压低着声音,对柴房里剩下的人说:“我现在就送大嫂去客房。”
沈婳就这样被带出柴房,她已经听不见映竹的声音了。她四处观察,但这里的路错综复杂,根本记不住。
房屋林立,挤得满满当当,不知道映竹被带去了何方。
沈婳被推进一个房间,里面比刚才的柴房干净整洁得多,沈婳毫不客气,进来先找了个凳子坐下。
她回头看祁珩,他也穿着虎皮衣服。
祁珩对身后躬着身子的人说:“你们都回去吧,这劝大嫂穿衣服的活儿……就交给我,”他拍了拍胸脯,“放心!”
“那就辛苦了,辛苦了。”
他们巴不得这棘手的活儿有人接,现在祁珩接了,他们你推我挤,各自散开,各干各的事儿,忙活着今天的宴席。
祁珩把门给关上,随后给沈婳解开手上的束缚,边解边说:“看好你的小跟班儿,没事别让她瞎跑,你下次也别独自行动,让人一抓抓一窝。”
祁珩这语气就像老父亲在唠叨一样,沈婳的手一解除桎梏,她反手掐住祁珩的脖子。
祁珩一愣,任由沈婳掐着,见沈婳来回打量自己,他眉头微挑,“被我这张脸,吓到了?”
沈婳的手慢慢上移,掐住祁珩的下巴,左掰右拨仔细看,眼神里渐渐蔓延出嫌弃。
她松开手,最终得出自己的答案,“丑死了,怎么选了个这个。”
“你可别嫌它丑,要不是这张人皮面具,我怎么进来救你。”祁珩摸了摸自己脸上的刀疤,“说起来,你还得感谢我,为了你深入虎穴。”
沈婳说:“我让你来的?我求的你吗?”
祁珩没讨到好处,他起身后退几步,“那我走?”
沈婳没说话。
祁珩又退两步,“我走了,那你跟你的小跟班儿就好好在这里,给人当小老婆吧。”
祁珩说完潇洒转身。
“等等。”
听到意料之中的话,祁珩嘴角一勾,他回身迈步上前,坐下,“你看,有时候嘴别那么硬,这到最后不还是得服软吗?我若是救了你出去,那你是不是又欠我一个人情?”
沈婳觉得祁珩前面说的话不对,可还是有几分意思。
她想起自己小时候偏要跟着兄长去军营,她爹说什么都不愿意,还给她锁屋子里。
最后还是她演了一场戏,疯狂给他爹撒娇、服软。他爹这耳根子本来就软,被沈婳一言两语炮轰一阵儿,紧接着沈婳就拿着自己的弓,跟着她兄长去了练武场。
沈婳思绪回笼,可这放软了讲话也得看对象。她看了眼一旁翘着二郎腿,正得意洋洋的祁珩,他就等着沈婳给他服软说好话呢。
沈婳忍下想揍祁珩一顿的念头,她问:“你这人皮面具,毫无破绽?”
祁珩想了一下,道:“还是有的,百密必有一疏嘛,”他摁了摁面具边缘,“这东西还是粘得不怎么服帖。”
沈婳哦了一声,“也就是说,这人皮面具一撕,便能撕下来?”
祁珩嗯了一声,肯定了沈婳的猜测。
旋即,祁珩觉得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只见沈婳整理了整理衣服,把垂到前面的头发,撩到后面。
“你说我若是在这里嚎了一声,说你是定南王,再当着土匪头子的面,把你这面具一撕……”
沈婳眼神怜悯,“你还能活着下山吗?”
祁珩眼前一黑,“合着我孤身入虎穴,就换得个玉石俱焚?”
沈婳笑问:“我是玉。”
祁珩:“?”
玉石俱焚,她是玉,他是石……
祁珩提醒道:“沈姑娘,这重点抓错了吧?”
“所以呢,现在你跟我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同一条船上的人,一会儿还要一起逃出去,说什么你欠我,我欠你的。”
沈婳现在又是一副老母亲教导儿子的语气,摇着头说:“这不好,容易招人不待见。”
祁珩认输闭嘴不回击,现在不是掰扯的时候,他给自己撸了一杯水。
沈婳问:“你为何说映竹无事?若是她真出了什么事……”
“别担心,”祁珩又倒了杯水,“这山上的老二原是昌州官家子弟,只是家境沦落,被逼上了狱牢山为土匪。”
“既然他当了土匪,你又如何保证他不会伤害映竹?”
祁珩敲了敲自己的脸,斩钉截铁说:“这张脸的主人告诉我,他不会随意冒犯女子,他知礼义廉耻。”
“那你这张脸的主人,现在又在哪儿?”
祁珩一一跟沈婳讲了。
他脸的主人,是一直跟在二当家身边的小小仆从。祁珩在山下蹲点,恰好这人下山,被祁珩蹲住了。
祁珩随后紧赶慢赶,让冷然给他做了个人皮面具。
这小仆从存在感极低,没人注意到这张脸下面,是不是真的小仆从。
小仆从面对着祁珩的威逼利诱,哆哆嗦嗦把什么都抖落了出来。
这二当家头天夜里巡逻,看上了一位女子。那女子不肯跟,二当家直接把人敲昏扛了回来,并未做出过什么出格的举动。
后来便是三当家一溜人眼红,也要去山下“扫荡扫荡”,好巧不巧,捞到了沈婳。
祁珩安排好了事情,便自己上了山来找,一开始见媒公在柴房整的冲天动静,他这个“小仆从”也没什么威慑力,他就无头苍蝇找,问二当家在何处。
别人问什么事,便说二当家的媳妇被媒公给欺负了。
二当家听自己关去柴房“禁闭”的人被辱了去,二话不说转头就去了柴房。
沈婳听完,只问了一句,“所以,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
祁珩说:“今晚吧。”
沈婳食指敲着桌面,“那定南王可要让手下人快点,要不然我可就跟了土匪头子当暖床的了。”
祁珩看出来沈婳担心什么,他有意唬沈婳,假装想了一下,说:“要不然你在洞房之时,趁那大土匪头子不备,把他杀了?”
沈婳心里一惊,但她表面不表露出来,僵硬地问:“王爷不是口口声声说心悦我吗?若是我失了手,没杀成,反倒把自己搭了进去,王爷不伤心?”
祁珩一脸无所谓,“怎么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看开了。”
祁珩的话,沈婳都一一听进去,她的眼睛紧紧跟着祁珩,想从他脸上找出一丝扯谎的痕迹。
但是并没有看出来蛛丝马迹。
怪就怪祁珩太会演戏。
沈婳心里一慌,“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