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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玫瑰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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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殿层高有二十八米,其中十八米在地下。

这种高度已经足以证明,人们就算忙碌奔波,也会对神明有着不同的敬仰。就像现在,辛西娅站在高台上,用自然的力量聆听神明降下的旨意。

“先生每次都要祈祷,这让他心里能安定下来。”

难得沉默的女孩身穿纯黑长裙,玫瑰和宝石点缀在裙摆。她双眼不像别的孩子那样总是充斥着好奇和愉悦,又不像吃不饱的可怜流浪者,对每天都怀有无望与悲哀。

她被所有人爱着,却也不像被爱的人那样快乐。

辛西娅抽走蜡烛,烛光映照着周围,像是海平面上的落日:“可他还是没回来。”

她平静地说,“先生,我居然都没见过我的父亲。”

爱德华低下头,抱歉地回答她:“我不该这样说的。”

但没关系,大多数时候,辛西娅根本不会在乎这些事情。

今天需要祭祀,需要弗雷尔在场,即便安德鲁还没有经过圣泉祝福,他也需要去观摩。

临走时,智者终于将金发扎起来,露出锋利的眉眼,在门口折下一枝玫瑰,问辛西娅:“亲爱的女孩,你会想念我吗?”

“会会会。”

“我们站在这里,神明会为我们赐下恩典,华丽裙袍不再是束缚你的牢笼,女孩,女孩……”

受够了。

纵使辛西娅对教堂没有恶感,但她很不能接受长长的祝祷词,这就像魔法咒语那样长而拗口,每次听见,她都忍不住牙根一酸,如同八百个柠檬化身爱德华对她在谆谆教诲。

空气中弥漫着让她不舒服的味道,辛西娅皱着眉,打断了安德鲁的祝词:“亲爱的先生,我想你应该出发了。”

“哦你叫我亲爱的。”

他弯着眼睛,往古堡客房的楼层投递去一个眼神,而后行了标准的礼仪,像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样:“再见了,亲爱的小女孩,我希望你深深想念着我,就像我想你那样,从下一秒开始。”

“我们只是分开一天!”

这句话被留在马车后面。

安德鲁遥遥望向辛西娅,感受到自己内心不算平静,但什么也不能说出口。

龙族知道很多秘密,包括玫瑰家族的女孩,身上背负着怎样的仇恨——尽管连她本人现在都一无所知。

没有下雨,也不是阴天,可空气中莫名有几分沉闷,或许是因为自然神明的旨意太多太拗口,又或许是因为曾经祂出了什么差错,以至于现实与理想相违背。

辛西娅提起裙摆,走过玫瑰色的长廊,她不喜欢沉默的环境,走到某棵树下时,轻轻踮起脚尖,摘下一朵来,问:“先生,您好像很少和我谈论我的父亲。”

这是很正常的,毕竟至亲的离世是让人伤心的事情。

但是站在花下,看着平静的大小姐,爱德华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像往常那样叹气。

可还没开口,眼前的女孩忽然又转过头,笑起来。

穿着黑裙子的少女笑起来仍然可爱,她的嘴唇像玫瑰那样——当然,更像是绽放的时候,整个人都呈现出放松的姿态。

她说:“这个问题会不会很难回答?先生,没关系的,我们可以换个愉快的话题。”

“比如克洛诺斯先生最近都在做什么?我已经有相当长一段时间不曾见过他,你知道这对我来说是一种令人难过的事情。”

女孩叹口气,玫瑰低下头:“我当时花了那么大的功夫,终于把他带回来,可不是让他做客房里的窗贴。”

“您见过窗贴了?”爱德华重点并不想落在克洛诺斯身上,“那可真是件好事。”

“……喂!”

她从花下走出来,树上玫瑰摇曳生姿——卡佩家族热爱玫瑰,更希望时刻能够仰望,便培育出这样高大的玫瑰树。

树上千百朵鲜花,树下是卡佩家族唯一的女爵,她长发飘扬在风中,表情有些愤怒:“我可不是要跟您说这些!我的克洛诺斯先生呢?”

“……”

爱德华现在还真不清楚,他不能对玛格丽特小姐独生子,那位智者先生用牵丝术这样的方式,时刻监控他的动向,以至于现在,他真的不知道克洛诺斯的日常。

但没关系,作为合格的管家,需要在全古堡每个地方都安装华丽影石。

这不是一时间能解决的事情,但有方法,因此不算紧急。爱德华没忘记最开始的话题,甚至他始终对此耿耿于怀。

辛西娅的父母亲——玫瑰骑士先生与玫瑰夫人,两个人都是当之无愧的英雄,爱德华对辛西娅的忠心与关爱很大部分都来自于他们。

以至于现在,他回忆到过往,就会开始哀伤:“大小姐,我想请问一下。”

继续往前走,打算回去吃巧克力蛋糕的辛西娅停住脚步,留出时间给亲爱的管家先生。

她听见声音落在风里,像是传输了很远很远的距离,失真中分辨不出爱德华此刻的心情,但内容仍然清晰。

他问:“如果,我是说如果,您能再次见到您的父母亲,您会对他们说什么呢?”

“再次见到?”

“只是见到。”

“噢——”

这个问题很老套,魔法学史那成千上百个伟人从老师嘴里出来的时候,都会带着句来自教授的问题:“如果你能见到他,你会想什么,说什么?”

他的目的是让学生们对历史人物熟悉,但辛西娅不应该,那是她的父母,却也像是书里的伟人们了。

哦天哪,她的父母们一定没想到会这样吧。

但是,辛西娅的脚步不自然停下,她会想到留在悬浮长廊里的羽毛笔和情书——她始终不说这些是遗物。

好像没什么印象。

会说什么呢?

“我想,我可能会告诉他们,我活得还不错?”

身后爱德华什么反应她不清楚,但辛西娅听见他再次开口时,嗓音中带着莫名其妙的情绪,甚至像是抱怨:“您只想说这些吗?”

“爱德华,”辛西娅转过身来,平静地告诉他,“我在对我素未谋面的父母说话,不是对百年后一定名垂千古的卡斯帕教授或是某位伟人。”

“请不要认为,我一定需要说为他们骄傲。”

事实上,她和父母们之间的熟悉程度还不如和卡斯帕教授。

他太激动了。

爱德华抿了抿嘴,最后只留下句:“我很抱歉。”

——

花园里的两人不欢而一前一后来到餐厅,苏珊太太正耐心摆盘,见到他们时,脸上带着浓浓笑意:“嘿,你们去外面散步回来了吗?饼干正好,巧克力奶还需要再热热呢。”

没有人能在小太太和巧克力饼干面前冷着脸,包括辛西娅。

他们对这位女士抱有最多的关心:“苏珊太太好!”

“哦呼呼,可爱的辛西娅,只要你喜欢就好。”

无论什么时候,苏珊太太都是快乐的,她对每个孩子都相当好,像是照顾几只嗷嗷待哺的小猫那样。

辛西娅用眼神告诉爱德华:“也许比起父母,她对苏珊太太有更深的眷恋。”

魔法师按理来说不该吃这么多甜点,可是现在没人能管她,辛西娅快乐地举起托盘,看着巧克力色和漂亮的蔓越莓,整个人都陷入甜蜜当中。

“这个世界没有比苏珊太太做的甜点,更好吃的东西了!”

“谢谢你我的小甜心!”她又取出一个托盘,问,“可惜安德鲁出门去了,哦可爱的弗雷尔,那么我的小甜心能把这盘送给你其他的朋友分享吗?”

哦她的小甜心非常乐于去见到克洛诺斯先生!尽管她认为饼干这东西不需要大小姐亲自去送。

但谁会拒绝见到一个帅气的先生呢!

“当然可以!”

快乐的小姐没有在意身后的爱德华,说实话,十六年当中这是她头一回跟爱德华先生产生不愉快,并且是她占据有道理的那方。

但他们也只是第一次产生这样的冲突,更是第一次提及到父母。

不过没关系,现在她要去找她的克洛诺斯先生。

一想到这里,辛西娅又变得快乐起来,她踩着欢快的步伐,从旋转楼梯一阶阶上去,路过最高的水晶灯时头也没抬,满心都是可爱的饼干。

“克洛诺斯先生会在哪里来着……?”

古堡中没有辛西娅不能去的地方,她穿着祭奠日所必须的黑色裙装,玫瑰落了一地。

在经历过争吵之后,辛西娅非常期待这次见面。

所幸也没有让她寻找太久,从客房出去到图书馆之后,辛西娅就在某个角落的座位看见了克洛诺斯。

但漂亮女孩忽然站在了原地,并没有上前去。她在门口望向窗外和那片蓝色玫瑰田,从远远的地方,看着克洛诺斯。

智者有一副好皮囊,她一直都知道。

但是在此刻,在她正在寻找的时候,忽然找到的瞬间,见到的是窗边透进来映着蓝玫瑰色的微光,轻轻吻着那张白皙面庞,湛蓝双眼低垂,而银色宝石悬在额间,轻轻缓缓摇着。

呼吸在某个瞬间慢了下来。

明明见到过落日下的他,玫瑰下的他,马车里的他,可就这个时候,辛西娅觉得自己心里忽然定了下。

噢,这不该,这不应该。

她可是辛西娅。

怎么能随随便便失神呢?

所以下一秒,她很快恢复到平常的样子,用俏皮语气闯进去:“嘿,克洛诺斯先生。”

“我来给你送饼干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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