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目光直勾勾盯着徐白，单手握戟似要进攻，可一抬手，却是一道向沈怆诗袭来的雷电。

原本还算完整的牢房半边被雷电周身的微小电弧化为齑粉，方圆百米的地面都带上电流，四境之下触之即死。

原本就只顾着让何所乐他们撤离，沈怆诗刚离开牢狱数百米。不过眨眼功夫，那道雷电已至身前。

逃肯定逃不过....只能尽力一试了。

收回长剑荏苒，沈怆诗瞬间换上赤阑燃柳，彻底将丹田内所有灵力释放。双刀之上燃起熊熊烈火，鎏金羽翼从身后迅速展开，因灵力过载变幻为光圈的模样。金光璀璨的本源灵力化为屏障，她身后缓缓浮现出几道虚影。

白虎于山林窜出，浑身皮毛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金属银光，流动的金属从它的皮毛上滑过，落在金色屏障上，眨眼间固化覆盖，加固一层。

朱雀幻影于空中盘旋，每一簇羽毛末端都是燃烧的火苗。它振翅，滚滚烈焰在沈怆诗前方燃起，形成一道额外的火墙。

黑色狐狸乖顺地停在她脚边，亲昵地蹭了蹭少女的腿。脚下便腾起一团云雾，在触碰到金色屏障的瞬间化为水流，布满屏障内部。

闪电最先与火焰接触，发出噼啪响声，滚滚热浪仿佛透过屏障一般，引得内层水墙翻滚冒泡。火墙顷刻间消失不见，那道雷电只是速度慢了些，攻势毫不削减。

沈怆诗试图躲入空间暂避风头，发现通道被过于汹涌磅礴的力量阻断，无法进入。

来不及逃了。

“啪啦！”

屏障瞬间破碎，连带着周围灵气也如塌缩一般。

她明白，天帝的法术实在强大，就算用尽全力也只能堪堪抵挡一半，根本不可能消解全部。

但就在此时，双手上黑白二色纹路接连亮起，努力运转吸收磅礴的灵力。沈怆诗皮肤也受灵力影响，生出些许雪白鳞片——这源于吸收坛血肉而产生的力量。

“嗡”

余下的灵力攻击与沈怆诗浑身的光芒碰撞，发出如同耳鸣的震颤声响，方圆百米的泥土凭空消失几层，大牢靠近的一角灰飞烟灭。沈怆诗接连后退十步才勉强稳住身形，剧烈咳嗽，吐出几口鲜血。

她头上的发簪发饰化为灰烬，散下一头长发，赤阑燃柳的火焰暂时微弱消失，握刀的虎口破裂，涌出的血却被强烈的余波震得消失不见。

这只是天帝的普通攻击而已。

扬起的灰尘之间，另一道弱上不少的攻击紧随其后。

但即便削弱许多，也绝不是她此时能够承受住的。

脱力的双臂已无法再举起，沈怆诗尽力运转难以循环的吞噬之力，试图再向后退些，却踉跄半步，跪坐在地。

不由自主阖上眼，眼帘映照出一片火红。

脖颈微微发烫，连带着些许暖流顺筋脉涌入丹田，汇入金色立方体之中。

似乎....得救了？少女用恢复的力气睁开双眼，只瞧见那道半透明的赤红虚影。如果这时去看她的侧颈，便会发现有道鸟雀纹路正散发暖光。

看着眼前熟悉的身影，沈怆诗微微张口，泪水先一步自眼角滑落，千言万语都梗在喉中，汇成一个姓名：

“顾南焱。”

她不敢问他为何以这种方式再次出现，生怕一切质疑都会戳破幻梦的泡沫。可那虚影只是在天帝的攻击下变得凝实，回眸向她微笑，接过她手中的双刀。

前往空间的通道依然畅通，虚影一手握住两柄长刀，伸手与她的相触碰，将她带入金色立方体的空间。

“对不起。”

沈怆诗只觉得他的声音有些飘渺，集中精力才能分辨出大概。

脑海里还回荡着承受一次攻击后的浑浑噩噩，耳边传来的声音不知是臆想还是真实，眼前已换作安闲自在的木屋田园。少女努力眨眨眼睛，试图抑制泪水，却反而将泪滴挤出眼眶，一路滑过脸颊，打湿脚下土地。

她呆呆站在原地，终于忍不住张开双臂，拥抱住那道虚影。

冰冷的温度，并不细腻的触感，紧紧的拥抱也只像是抱住了没有生命的玩偶。但，至少不是直接穿过虚影。她想。

眼泪却更加难以抑制地翻涌，模糊视线。

喉咙里不断涌出的哽咽使她难以说好一句完整的话，只能艰难地抽泣着，在他耳边唤他的姓名。她没察觉到虚影缓缓用灵力抚平了她全身上下留下的损伤。

“虽然算不上完整，但能带来些许慰藉。”虚影笨拙地拍拍沈怆诗的脊背，用脸颊蹭了蹭她的发丝，轻声笑了。

天帝的攻击过于强大，迫使溢出的灵力被挤入空间，恰好通过火灵珠将这份灵力传输进鸟雀形状的石头，暂时激活了其中的顾南焱残魂。

不知这缕残魂是何时被留存其中的。沈怆诗下意识就联想到那位模样相似却性格迥异的青年，不由愣了一下。

的确只有他才能做手脚，可完全没有动机啊。

想不出理由，就索性不想。少女摇了摇头，将思绪甩出脑袋，伸手环住顾南焱的手腕。她大概知道，这点灵力还不足以支撑顾南焱的残影稳定存在。

赤红衣衫的人勾起嘴角，伸手拨弄她鬓角的碎发，金红眼眸里光芒闪烁，“你是为了我才想成为魔尊的吗？”

“这条路太苦了，你不该成为谁的阴影，我希望你能快乐些，做些自己喜欢的事，为自己活着。”

他曾身为魔尊，自然懂得这其中艰辛。更别说如今魔界支离破碎，难以掌控的不止洗色池满池的魔煞，还有某些城主日益膨胀的野心。难以对付的不止城池各自的修复，还有天族虎视眈眈的遥望。

意识还灰暗的时候，灵珠感受到过的少女受伤记录就已经触目惊心。顾南焱垂下眼帘，笑容难得勉强，想却不敢触及她身上的伤痕。

他不敢想她究竟遇到了多少强敌，多少次命悬一线。与之相比，正常修炼隐居一方显然更加安闲自在。

“最开始是的，”沈怆诗眨眨眼，仔细回想自己当初的想法，捉住他玩弄自己头发的手，放在眼前，端详起虚影上的血管脉络，“但我走过这么多城，见过这么多人，统一魔界已不单单是为你了。”

她顿了顿，没有附和成为“魔尊”的说法。

“我总得回报那些帮过我的人呀。”

顾南焱沉默，唇边的笑容更加耀眼，再次伸手环抱住面前的少女，赤色衣袂摇晃，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但一切终究是光影，感觉不到他任何触碰。

仅凭这点灵力，他能存在的时间并不长久，才短短几分钟时间，身影就变得更加模糊。他知道，眼前的人从来不需要自己担心，于是安心闭上双眼。

“愿我们会再次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