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蔓延,像是一张无形的网将她圈在里面,无处可逃。
可当她再次眨眼,眼前的妈妈却突然消失不见,连带着那股寒冷的凉意也消失了,就在她庆幸的时候,一股尿意突然袭来,来势汹汹让她猝不及防。
可是这套房子只有一个卫生间,就在客厅,她的卧室里是没有卫生间的,要想上厕所必须出去。
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如果是以前的妈妈,这个点早就已经上床睡觉了。她想着人总不能被尿憋死吧,挣扎了很久,还是选择了开门出去上厕所。
走出房间门到客厅卫生间都很顺利,路过妈妈的房门的时候,她的房间门是关闭的,当她上完厕所准备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却发现妈妈的房间门是打开的。
从里面透出昏暗幽深的光,她下意识抬头往房间门内看了下,却发现妈妈弯着腰,拿着一块像布一样的东西在缝着。
是什么?她在缝什么?
陈依然被好奇心驱使,想要看得更清楚些,便往前再走了两步,这下她看得更加清楚了,那是她的校服裙子。
她想起来了,之前她好像跟妈妈吐槽过,最近学习压力很大,常常吃不下喝不下的,整个人瘦了很多,就连校服的裙子都变宽松了不少。
小时候的她,总觉得自己的妈妈是无所不能的,衣服要是破了个洞,只要把衣服丢给妈妈,那个有洞的地方,就会生长出一朵小红花,让原本平平无奇的衣服,变得更加精致漂亮。
一时间,她的鼻头一酸,看着眼前的妈妈缝完了一件,又拿起了另外一件T恤,这件T恤她认识,之前被学校调皮捣蛋的男同学烫了个洞。
妈妈说再买一件吧,可是她很喜欢这件衣服,还是不舍得扔。
她就这么呆愣愣地看着,看着妈妈缝好了衣服,又将这些缝好了的衣服再叠整齐,最后她又从另外一个盒子里拿出针线。
熟练地穿针引线后,抬起了她的左手,陈依然这才发现,那手腕连接处已经有些松了,就算离远了也能看到一根断裂的线从皮肉里钻出来。
可妈妈却很淡定,将这根断裂的红线轻轻一扯,直接拉了出来,然后将已经串好线的针穿过皮肉,慢慢将手和手臂缝了起来。
紧咬着嘴唇的陈依然,双手捂住唇,自己的妈妈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为什么会死?为什么她要把自己缝起来?
她不敢再看下去,转身跑进了自己的房间,然后锁上了门。
就在她平复自己心情的时候,一阵脚步声在她的门外响起,由远至近,一直到门口的时候,这个脚步声才停止。
过了一会,敲门声响了起来。
“小然,睡了吗?我是妈妈,刚刚你是不是起来上厕所了?”
该不该回应?
陈依然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说:“是的,我现在就准备睡觉了。”
“小然,你有没有看到什么?”妈妈的声音继续响起,乍一听和从前的声音一样,并无什么区别。
“我什么都没看到,我要睡觉了。”陈依然快速回复。
门外的人没有再说话,脚步声再次响起,确定人已经离开后,她这颗悬着的心才放下。
这一夜,她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就这么一直睁着眼,直到天亮。
第二天一早,她洗漱完毕来到客厅,却发现桌上已经摆好了她爱吃的早点,可是妈妈却已经不见了,桌上只有一张纸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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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幽和灼光赶到北市时,已经接近中午,当他们看到陈依然的时候,她正抹着眼泪,手里捏着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歪歪扭扭的字,但是依稀可以看清:妈妈,永远爱你。
“妈妈...不见了,今天早上给我做完早饭后,她就不知道去哪里了。”陈依然哭着说道。
“奇怪了,有点不合逻辑啊,第七日就是她的回魂日,如果她能在第七日找到宿体,就能重新活过来,按理说她待在你身边这么久,应该是想要将你当做宿体,怎么会在第七天不告而别?”凌幽拧眉,有点想不通。
“把我当宿体?”陈依然一听,惊了。
“有这个可能,你妈妈的死状凄惨,怨念极深,竟然能凭自己的执念将残缺的身体缝合起来,一般会这么做的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是世上有让她极为留恋的事和物,就算死了也无法让她放心的东西存在,第二就是寻找宿体,一般像这种横死的怨念都会极深,多少都会带着一丝邪念,所以大部分死去又强行活过来的都不甘心就这样死去,就会寻找宿体,把宿体的灵魂挤出去。”凌幽解释道。
“那我的妈妈呢?是哪一种?”陈依然问道。
“你仔细想想,你妈妈和你生活的这几天,有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凌幽提醒道。
陈依然垂着眼眸,妈妈的变化一开始她是没有感觉出来的,只是变得更加勤快了些,每次看到妈妈的时候,她都是在打扫卫生,把家里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个干干净净。
还给她换了新的床铺,盖上了她喜欢的粉粉的碎花床单,房间里还摆上了她喜欢的熏香。
给她买了很多零食,还将冰箱也填满了,所放的东西,都是她爱吃的,还买了本食谱放在厨房,并且告诉她:“乖乖,这个食谱很简单,我的乖乖这么聪明,肯定一学就会。”
她却噘嘴说:“我不要学嘛,有妈妈在,我才不需要什么食谱。”
妈妈却说:“妈妈...如果妈妈不在了呢?”
可她仍然不在意:“那就点外卖呗。”
刹那间,陈依然似乎明白了过来。
妈妈做的所有事,都是在向她道别,把家收拾干净,是怕她走了之后没有人收拾,给她准备新鲜的菜,给她缝补好她喜欢的衣裳。
所有的所有,妈妈都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自己最爱的孩子能够在没有妈妈的世界里,好好生活下去。
“求求你,能不能帮我找到妈妈,求求你......”陈依然开始懊恼和后悔,为什么会害怕妈妈?
为什么?那可是生她养她,将她捧在心尖尖上的妈妈呀。
就算死了又怎样?就算她已经死了又怎样?就算已经隔了阴阳又怎样?
那是妈妈,那可是世界上最爱她的人啊,可自己在做什么?妈妈死了她没有想过妈妈为什么会死,反而因为妈妈的怪异举动而担惊受怕。
凌幽抬眸,从陈依然头发上扯下来了一根头发,然后拿出一面黄旗,缠在了上面,张嘴念了数句咒语后,原本软趴趴的三角黄旗立了起来,指向了一个方向。
“走。”
直到走到一座跨河大桥时,这面旗才耷拉了下来。
但桥上什么都没有,来往的只有川流不息的车辆,陈依然趴在桥边往下看:“我想起来了,这座桥之前发生了一起车祸,一个喝醉酒的中年男人把一个骑电动车的女人给撞死了,因为速度太快,身体被直接撞飞后打到了桥柱上...分成了...好...多...”
她不敢再想下去,这则新闻她是看到过的,可是并没有过多怀疑这个被撞死的女人是谁,因为她看到时候,自己的妈妈正在厨房给自己做饭。
而她也是磕着瓜子疯狂吐槽:“这种喝酒开车的人,就该判死刑......”
突然,陈依然疯了似的往桥下跑去,凌幽和灼光立马跟上。
她看到了,那桥下的杂草丛中,一个慢慢挪动的身影,当她赶到的时候,看到的是躲在阴影下,拖着残缺身子的妈妈。
第七日的时间,已经是她的极限了,这具身体是撑不了那么久的,腐败的气味已经从体内往外开始发散。
看到陈依然的时候,她眼神躲闪地往后一直缩,想抬起手挡住自己的脸和身体,可是根本挡不住。
“她的时间不多了,好好告别吧。”凌幽看着眼前的妇人,又看了眼陈依然,一股酸涩的滋味涌上心头。
眼前这个女人,全凭心中对自己女儿的思念,强行驱使自己残缺的身体回到了家,想要和从前一样好好陪伴和保护自己的女儿。
她的心中,只有对女儿的爱,全然没有意外死亡时的怨气和戾气,所以她才没有迷失自我,没有被邪气入侵。
凌幽念动咒语,调动周身的气息来稳固妇人那即将破碎的魂体。
“乖乖...”女人感受到了一股气息流入了体内,让她的意识变得更加清晰,“妈妈...对不起你...妈妈不能再陪着你了...妈妈要走了...”
“妈...不要走...妈...不要走...”陈依然的眼泪,夺眶而出,她如何能舍得自己的妈妈,如何能舍得就算死了,也要拼命回到自己身边的妈妈。
“要好好吃饭...要好好照顾好自己...未来的路...妈妈...不能再陪你了...但是妈妈...会一直为你...祈福...”女人想要抬起双手,可手掌和手臂的连接的红线却再次断开。
“灼光,真的会有人爱自己的孩子,爱到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吗?”凌幽看着依依不舍道别的两个人,眸色一热,妈妈的爱,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