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练地安慰完自己,我慢悠悠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伊莫!”
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叫住了我,平日里冷淡的语气中是藏不住的急切。
我诧异地转头,看到谢恩大步向我奔来,腋下夹着好大一团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随着他挥动的手臂前后摆动。
“怎么了?”
我疑惑着,离得近了才发现他手里是一个很大的粉色玩偶,还是兔子形状的,再仔细一看,这不是皮埃尔大叔摊位上卖的绒毛兔子吗?
他两只手分别抓在兔子的腋下,把它举到我面前,想要递给我,有些别扭,又像是感觉有些羞耻。
“给你。”
“给我?为什么?”
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这是什么新型的整蛊吗?
“彩蛋大寻宝……呃……结果,你别太在意,阿比盖尔找彩蛋很厉害,老是第一名……”
谢恩断断续续吐出一段话,声音却越压越低。
我不得不凑近了些,竖起耳朵。
“她的奖励是草帽……你的奖励……”
我头一回见谢恩这般吞吞吐吐,语不成句,这一番解释下来,都快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我是说……你的奖励,我给你。”
他最后的话音终于落下,现在好了,换我说不出话了。
谢恩的脸被巨大的玩偶挡住,只剩一只大大的、粉粉的兔子对着我傻笑。
虽然我看不见谢恩的表情,但我觉得,估计和我现在也差不多,还好谢恩也看不见我的脸。
谢恩将玩偶递给我的手还悬在半空中,兔子被他抱在手里,久久无人接过,明明是笑脸都显得有些可怜了。
我伸出手从谢恩手中接过兔子,啊,果然软乎乎的,就像……现在的谢恩一样。
“谢谢?”
我半晌只憋出这么两个字,把谢恩听得一愣。
“为什么……是问句?”
我有些费劲地环抱着对我来说几乎等身的绒毛兔子,一抬头就对上谢恩明亮而含笑的眼睛,内心深处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
突然觉得,没得到第一名也无所谓了,因为我已经收到了最好的奖励。
……
“啊——”
我在床上翻来覆去,被子被我扭成长长的一条,满脑子都是谢恩向我跑来的样子,不善言辞的样子和笑起来的样子。
翻身起床,床边是令我无比苦恼的始作俑者送来的粉色兔子,我戳了戳兔子的脸,念念叨叨。
“谢恩难道平时也喜欢送人礼物吗?不不不,看他最开始那副欠揍的嘴脸,绝对不可能是那种在全镇子挨家挨户送礼物的人。那他为什么要送我?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安慰我没得到第一名?不不不,也没有别的人来安慰我啊,只有谢恩……”
我企图说服自己谢恩是个好心的村民……好心的村民……这谁信呐!
无法再自欺欺人,我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
谢恩!在追我!
嘿嘿,这谁听了不说一句,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男生送女生东西,不就是在追她吗?我用我单身二十几年到现在的感人恋爱史作保。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就在我沾沾自喜成为掌握主导权的一方时,我已经整整一周没有看见谢恩的人影了!不是在追我吗?倒是积极一点,每天到我农场里刷个脸啊!
好吧,说不定又是我自作多情了。
我蔫蔫地扛起斧头出门,决定化悲愤为力量,去祸害煤矿森林里的树。
作为木材的天然宝库,煤矿森林是伐木工们的不二选择。和农场里的树不同,煤矿森林中的树被砍掉后还能重新长成大树,这样就可以远远不断的木材了。
手起斧落,循环往复,木材都收进了我的背包里。
我的眼里不是斧头,也不是即将被砍倒的树,而是我请罗宾扩建后的新家!
既然成家的路被堵住了,那就立业吧,至少把家里翻新扩建一番。
“新家,新家,我可爱的新家……”
我哼着歌推开酒吧的门,
这才刚刚到了营业时间,不同于夜晚的人声鼎沸,酒吧里现在悄无声息,只有格斯一如既往在吧台擦拭着营业用的杯子,发出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个时间点儿来,可不常见啊。”
格斯对我的到来十分奇怪,
“格斯大叔,我要一杯咖啡!”
是的,砍了一上午,进度实在不大乐观,我这才想到酒吧是卖咖啡的,喝了肯定能大大提高我砍树的效率,补充我不断流逝的体力。
听了原委,格斯大叔心下了然,放好杯子,给我准备咖啡去了。
现磨咖啡需要花费些时间,我一个人在大厅逛来逛去,闲得无聊,走到谢恩每个晚上站着喝啤酒的位置,环视一圈,酒吧内的一切事物被尽收眼底。
原来酒吧在他眼里是这样的,悄然没入人群又好像遗世而独立。
谢恩眼里的鹈鹕镇是怎样的呢?镇子上的居民们呢?JOJA超市呢?还有……我呢?我在他眼中是特别的吗?还是……
格斯大叔拽出了我快要沉浸进去的思绪,告诉我咖啡已经准备好了。
丢掉这些伤春悲秋,我将咖啡一饮而尽,颇有一口干完啤酒的气势。
我本来还想要一杯可以装在水瓶中,随身携带的咖啡,等这杯咖啡的劲儿过了,我还能接着再来一杯,重振伐木之风。
格斯听了断然拒绝掉这份生意,但他一开始还苦口婆心地告诉我,咖啡喝多了伤身体,我这样就是在透支生命。
我觉得格斯说得多少有些夸张了,不就一杯咖啡吗,还能是毒药不成。
格斯见我油盐不进,直接把我轰出酒吧,还对着我被扫地出门的身影念叨:“还再来一杯!你当是买冰棍儿抽奖再来一根啊!”
我悻悻而去,决定充分发挥这唯一一杯宝贵咖啡的效用,捞起斧头对着树,哐哐哐地就是砍,有了咖啡确实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砍到晚上,体力几乎见底,趁着还没过凌晨赶紧回家,酣然入睡,
我是睡着了,可有的人没睡着,这就是我不知道的小故事了。
当晚,酒吧的木门,迎来了它熟得不能再熟的客人,老是穿着蓝色工作服的谢恩,爱站在角落里默默喝啤酒,点得最多的餐食是披萨和爆炒青椒。
不出本门所料,谢恩小伙儿还是端了一杯啤酒去了老地方,那个来过几次的女孩儿今天午后站过的地方。
啤酒有那么好喝吗?每晚都来“吨吨吨”,是被上司骂了,还是被女友甩了。
啊,格斯找谢恩说话了,我竖起耳朵。这可不是偷听,毕竟我是一扇门,就摆在那儿呢,明明是光明正大地听。
“说起来,今天伊莫来也在你那个位置站了好一会儿。”
“她来过?什么时候?”
“今天午后,来点了杯咖啡,我把咖啡端出来的时候她就站在那个位置,好像在发呆,我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
“她喝咖啡做什么?”
“她说喝了砍树能快些。她还企图找我要第二杯,我没答应就把她赶出去了。”
“我知道了。谢谢你,格斯。”
见谢恩很快陷入沉思,格斯也很识趣地不去打扰。
可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门,不会读心术,也没有吐真剂,当然不知道人类的心里都在想些什么,估计人类有时候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吧。
我能看见的是,谢恩小伙今天多喝了一杯啤酒。
……
不对劲,很不对劲。
最近去煤矿森林,总能不劳而逸。
树被一片一片地砍了,连树桩都没放过,旁边掉了一地的木材、树液和种子却无人问津。
肯定是哪位高人,只喜欢砍树的过程,懒得捡砍树的结果。
我直呼运气不错。
可这样的天数一多,迟钝如我也会察觉到怪异之处。
我从来没见过这位比我还勤勤恳恳砍树的高人,掉落的材料也像是怕我发现不了一般,特意放在显眼的地方。就好像……就好像,他是专门在为我砍树。
我当机立断采取最直接的方式——蹲点,比这位高人还早来到煤矿树林,藏身于繁茂的草丛中,待他现身,我就从树丛里跳出来抓住他,揭开他的真面目。
凌晨六点,我揉着惺忪的睡眼,艰难地穿上衣服,连洗漱都先略过,生怕晚一步那人就逃走了。
如计划好的那样,我躲到草丛后,静待他的现身。
起得太早,天空还是靛蓝色,鸟鸣都只有稀疏几声。我的脑袋一点一点,几乎快在草丛后面睡着了。
“咔嚓。”
是小木枝被踩断的声音,我从瞌睡中惊醒,来了!他来了!
隔着交错的枝丫和杂乱的叶子,我瞄到一个男人的身影,拖着斧头,开始砍树,就如同我平时做的那般。
我此时却有些不敢出去了,万一对方真是个斧头爱好者,平时就爱砍砍树,我要是现在跳出去,和送上门去让他砍砍过过瘾有什么区别。
男人还在砍树,一棵砍完砍另一棵。
早上七点,天色逐渐明亮起来,照亮了大地上的所有事物,包括已经停止砍树的男人。
我惊愕地发现,那人穿着一件蓝色的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