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有风吹进来，一片枯叶落在了江晚掌心上。

江晚眸子平静地看着那片枯叶，说：“哥哥，你说过会永远保护我的。”

顾夫人在这时走上来，伸手取走江晚掌心上的枯叶。她拇指和食指捏着枯叶的根，而后松开一点距离，枯叶在顾夫人指尖转了个圈，被握在了手里。

“嘎吱——”

顾夫人展开手，被弄碎的枯叶，缓缓飘落在地上。顾夫人也是在这个时候，两手轻搭上江晚的肩膀，然后带着人，一起往镜子里瞧去。

两人的眸子瞧着镜子，顾夫人凑上来说：“好妹妹，要想他永远是你的，那你为何不设计，让她去死呢？”

江晚倏地转过头：“什么？！”

顾夫人嘴角噙着笑。

那绝对不是单纯的笑。

而是……

顾夫人说：“让她去死。神不知鬼不觉地死。”

江晚：“……”

她的眸子有那么一瞬间，无神了会儿，但很快，那双眸子里也携带上了，和顾夫人一样的笑意。

夜晚悄然降临，一只野猫从外面跳上顾家的围墙，绿色的猫眼盯着顾无言的房间。

某一瞬，它抬了抬爪子，伸出舌头舔了舔，而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拐角绕出来，径直走到顾无言的房门前。

那人影在门口站了片刻，而后伸手，推开门，迈步走了进去。

林悠棠找到顾磊，和他说了顾无言醒了这件事。顾磊二话不说，脚底生风似的，不一会儿便到了顾无言的房间。

两人闲聊了几句，顾磊有事先离开了。

顾磊离开后，顾无言让林悠棠去把兰濯池喊来。

“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都这么晚了。”林悠棠也是担心顾无言的身子，从醒来之后不是这个过来，就是找那个，都没吃点东西，好好休息一下。

顾无言一愣，随后憋着笑对林悠棠说：“就这一次。”

林悠棠无奈地叹了口气，喊兰濯池去了。

门口的人影不是别人，正是兰濯池。

兰濯池关好门走进来，道：“言哥。”

顾无言应了一声，作势要起身。

兰濯池迅速上前搀扶：“言哥，你身上的毒刚解，还是不要乱动了。”

顾无言说：“无妨。”

“阿池，你带人在城内找右眼里有痣的人。”

“右眼有痣？”兰濯池不解。

顾无言“嗯”了一声，说：“那天那个黑衣人伤我的时候，我看见他右眼里有痣。”

兰濯池：“明白了。”

顾无言又说：“还有，不要打草惊蛇，秘密行事。”

兰濯池：“是。”

兰濯池离开之后，顾无言在房间里站了好久。他在回忆醒来之前做的梦，那个梦太真实了，虽然他知道他不可能让那个梦再次发生，但还是会忍不住后怕。

良久，顾无言才很长地松了口气。

-

兰濯池是在三天后捉住那个黑夜人的。

因为是秘密行事，他没有带很多人，两三个手下绰绰有余，而且那个黑衣人实力似乎并不是很强，轻而易举就捉住了。

兰濯池将人带去了之前顾无言中毒的那座老宅里。

老宅院子内，顾无言站在那口深不见底的井前。之前他们从这里出来之后，顾磊就带人来这里，把这口井给封起来了。现在顾无言又回到这里，把这口井打开了。

身后木门“吱呀”一声打开，顾无言从井口收回视线，转过身，就瞧见兰濯池带人走了进来。

兰濯池走进来，道：“言哥，人带来了。”

顾无言应了一声，迈步上前。

“放开他吧。”顾无言对手下说。

两个手下互相看了一眼，最终松开了擒着黑衣人的手。

顾无言问兰濯池：“阿池，你们过来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兰濯池肯定道：“没有。”

顾无言点了点头，随后面朝黑衣人。

“二叔。”他喊了一声。

兰濯池脸上露出了疑惑：“二、二叔？！”

他看向黑衣人，就见黑衣人忽然笑了笑，而后抬手摘下了蒙着头的黑布。

那天袭击顾无言的黑衣人，就是顾二叔，顾落。

顾落，顾家三兄弟中最让人省心的一个。

那天他打伤顾无言之后，就摘了面罩，顾无言当时愣了一下，没想到袭击他的人会是自己的二叔。

他当时的反应和现在的兰濯池一样。

林悠棠一脸懵，这是什么剧情？

顾落说：“无言，你别怕，我给你施的毒毒性不强，对生命造成不了什么威胁。”他说着看向林悠棠，对林悠棠说：“姑娘，还麻烦你到时候和无言演一场戏。”

演戏？

林悠棠问：“怎么演？”

顾落说：“这个随便，只要让顾磊知道无言中毒了。到时候我会派大夫过去，他会说无言中的毒毒性很强，就算恢复了，体力会大减。”

这样就能让顾磊放松警惕。

顾落说完，又对顾无言说：“无言，待你毒性完全解除之后，派人搜查右眼里有痣的人。我会在三天后出现，到时候来这里。”

顾落说完就离开了，也没告诉他们是什么事。

他们回去之后，照着顾落说的，演了一场大戏给顾磊看。

顾无言知道这其中的剧情，顾磊会在房间门口偷听说话，也知道下一瞬……

兰濯池：“顾二叔？！黑衣人怎么会是你？”

兰濯池说完，老宅外面忽然传出来“哐啷”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被打翻在地一样。

宅子内的几人愣了一下，朝门口望去。

兰濯池迅速迈着步子，到木门前，伸手推开。

可外面什么人都没有。

兰濯池侧过一点身子，望向顾无言。

顾二叔忽然在这时开口：“无言。”

顾无言回过神，点了点头。

顾无言说：“阿池，你带人去外面守着。”

兰濯池前一秒还说来的时候没人跟踪，后一秒就被打脸。他抬了抬手，朝顾无言行了个礼，然后带上下人，去了老宅外面守着。

外面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顾三叔，顾磊。

老宅内，顾落说：“无言啊，伤势好些了么？”

顾无言道：“多谢二叔送的药，好多了。”

顾落点了点头：“无言啊，你知道的，顾家的家事，二叔我从来都不参与的，但这次，我却是不能不管。因为这关系到顾家在贵族的生死。”

“你三叔的性格你是知道的，从小就不学无术，他能继承顾家家主的位置完全是因为当时，大哥无能为力。”

当年顾无言的父亲病情已经恶化，没几日了。

按照常理来说，家主的位置都是留给亲生一代的，但是当时顾无言的年纪尚幼，他怕顾无言不能承担起顾家家主的身份，也怕顾家的人不会听命于他，所以不得而为之，把家主的位置给了最不想给的那个人。

那个人就是顾无言的三叔，顾磊。

“当时我和你父亲的关系并不友好，顾家家主的位置就算给我，我也不想要。贵族皇权……对于我来说，不如柴米油盐。”

“你也知道的，顾家家主这个位置，从古到今，都有人挤破了头皮想要争夺。那太抢手了。他们明争暗斗，可以为了这个位置，不惜一切代价。”

权利这个东西，又爱又恨。

爱它，因为有了它，天下什么东西得不到？恨他，因为它实在是太烫手了，一个不小心，就会引火烧身，最后什么都得不到，甚至是自己的命。

但就算如此，还是会有人忍不住想到得到它。

那便是人性。

“无言。”顾落把手伸进胸口，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就多了一封信，“这是你爹，在临终之前，托我在你成年之后，在你有能力接任顾家家主，这个位置的时候，交付于你的。”

那封信经过十多年的流转，早就黄了、皱了，甚至有些地方还破了。

十多年，很多东西都变了，但唯一不变的，便是顾无言，是未来顾家家主这件事。

顾落说：“你三叔的为人你是知道的，他知道你回来，肯定是要抢这家主之位的。无言，顾家家主这个位置你千万要守护住，不能让那些没心没肺的人抢了过去。”

他说着，余光看了一眼身后，也就是门口。

“我想现在，你三叔肯定已经知道了，他或许正在想法子逼你交出去。无言，你定要好好守护好这封信，千万别让顾磊得到。我怕他得到之后，会毁了它。这样对你，对整个顾家，都不是件好事。”

“顾恒我已经托人送回去了。无言，你定要记好二叔说的话。”

顾无言瞧着信上，苍劲有力的字。

那是他父亲的字。

“知道了。”良久，顾无言才开口。

-

藏于心底十多年的秘密总算是交代出去了，顾落肩上的重担也总算是卸下，他也终于可以去过他想要的日子。

小桥流水人家，他离开顾家之后，就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生活。这里没有皇权贵族，只有他想要的柴米油盐。

只不过……

顾落交代完最后的心事之后，便回到了自己家门口。准备开门的时候，手却悬停在半空中很久很久。

他明明记得出来之前，是把门关好、锁好的，那为什么门却是虚掩着的？而且……门上会有被人撬过的痕迹……

顾落眸子一冷，迅速推开门进去。

“叶儿！”

他马不停蹄地来到一座屋子的门口，甚至都没注意脚下，猝不及防摔了一跤，手掌被划破了一道口子。

人去楼空。

他爬起来，忽略手上的疼痛，走进屋子里。却发现脏乱的地上，躺着一张纸条。

写字的人化成灰都不会认错。

——遗嘱换之。

他果然还是知道了。

纸条被顾落握在手心里，血珠顺着指缝间的空隙滴落下来，慢慢成了一个洼……

第二天，某条街道上，某个不知名的小角落里，一具女孩的尸体被人随意丢弃在里面。女孩脸蛋很好看，可是现在却一脸苍白，毫无生气。

那个人便是顾落口中的“叶儿”，一个垂鬓小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