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天奴从没见过封长独有这样的时候，以至于有一瞬间以为封长独出门一趟被人附身了。
知道看到封长独熟悉的眼神，他才彻底清醒过来，咬牙切齿：“你再不走开，我就让燕舟所有人都见识见识你是怎么个无赖。”
封长独俯视着他，过了一会，他才慢慢松开手。
头低垂着，好像认错了的宠物。
“......对不起。”
赫连天奴揉了揉僵硬的手腕，抬膝顶了一下封长独的大腿：“还不走开。”
封长独起身，然后蹲在藤椅的一边，也不抬头看他，势必要糊弄过关。
虽然封长独的行为算得上冒犯，赫连天奴却没有感到生气，刚刚看着他真挚的眼，只想着这一刻也还算美好。
是他数千年都未曾体会过的感觉。
就连风也为这一刻添上了一丝暧昧，忽然之间吹了过来，院中的树叶沙沙作响，将他们心中的难以言说的心思掩饰得更好。
只剩下简单的躁意在脸上浮现。
赫连天奴把脸朝向另一边，用手背挡住了自己的脸，半晌，闷声道：“你去做饭，我饿了。”
封长独猛地抬起头，眼中放光：“那我还可以做这些吗？”
他的思路在短短半秒之内走完了一个大圈子——
转移话题等于对这件事不介意，既然不介意就证明赫连不但没生气，还不打算追究自己，不追究那就是同意自己做这件事，既然这次同意了，那下次还可以同意！
赫连天奴凶狠地把手拍在封长独的脸上，发出啪的一声，恶声道：“再不滚我就把你扔在燕舟锁起来。”
封长独麻溜地站起来跑进了厨房。
赫连天奴抬手遮住眼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好半天才平静下来。
手臂拿下来的时候脸已经恢复正常颜色了，他下意识舔了舔嘴唇，反应过来后瞬间感觉无所适从，恶狠狠的用手在嘴上擦了一下，好抹去封长独留下的痕迹。
只是那个触感就像是一直留在了那里一样，不止是嘴唇，还有脖子，每一处都感觉和平时不一样，就好像他的嘴唇还停留在上面。
赫连天奴掐了掐眉心，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
“赫连老板，我们是诚心要投资的，并不是为了一己私欲，也是想让这些古物能让更多人看到。”
赫连天奴对面作者一个斯文儒雅的男人，带着一副半框眼睛，穿着西装，手上的珠串油光发亮。
凡是视线所及的展品，他都能侃侃而谈，从来历到用处，以及它们的意义，全都能一一道来。
赫连天奴有一些欣赏地看着对面的男人，表情非常柔和：“不错，这些东西确实需要有人能够认识，不然留存千年的价值也将毫无意义。”
“不仅如此，它们还能帮助我们认识古人，能了解古人是如何生活，更有甚者，还能从中获得古人生活的智慧，他们的所见所闻，也铸就了这些文明的瑰宝。”
赫连天奴十分满意地点头。
姜伯行伸手抬了下眼睛，继续道：“出于对这些宝物的珍惜，我才提出这个想法，虽然人微望轻，但也想为自己的野心做点什么。”
赫连天奴虽然赞同他的看法，但是不代表他愿意一个陌生人做些什么。
“很抱歉，我们可能用不上你的投资，现在的情况就很好，没必要做出这些改变。”
姜伯行推了一张名片在桌上，笑着说：“没事的，赫连老板能够考虑一下就很好了，要是赫连老板改变了主意，还请老板能够联系一下姜某。”
赫连天奴颔首。
姜伯行离开了。
赫连天奴拿过桌上的名片，看了一眼，宏望集团董事长？
没听过，不过这个身份应该挺厉害的吧，人类的职称太多了，大大小小正正副副，奇奇怪怪。
他把名片随手扔进了杂物篓中。
“封长独，把门锁了，以后不待客。”
现在家里没人，他也没有应付这些人的心思。
但是博物馆的名声已经打了出去，想要像之前一样，想关门就关门，想营业就营业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况且最近人心本就浮躁，他们可以算是本地人心中的小靠山——精神方面。
一群老太太老爷爷总在门口守着，不在大门口就是在后院门口，就是想守到赫连天奴见他们。
就这样被逼着在家里蹲了几天，赫连天奴有些受不了了，他可以接受有人守着门，但不代表他可以忍受有人扒围墙看自己。
他把门打开，神情冷淡：“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为首的是隔壁老太太的好姐妹，她看着赫连天奴，笑着说：“我们是来看看那个小姑娘的，救了你家隔壁老太太的那个小姑娘。”
说完还越过赫连天奴的身影，想要看院子里面的场景。
赫连天奴道：“她不在。”
他的眼神冷淡，身量又比这些老太太老爷子高上不少，俯视着他们的时候，更像是什么上位者了。
他们有些不敢冒犯赫连天奴，只好笑着说：“那我们下次再来。”
“等等。”赫连天奴叫住他们，“你们究竟要做什么？”
老太太顿住，回头看了一眼赫连天奴的脸色，确认他不是生气了，小心道：“我们就是想问点事。”
“有什么可以问我。”
赫连天奴靠在门框上，神色平平，朱红色的大门衬托得他更像一个矜贵少爷。
老太太愣住，见她这幅表情，赫连天奴随意道：“我才是老板，我的员工会的，你觉得我会不会？”
赫连天奴的一番话让在场的人都有些诧异，话外之意大家都听了出来。
老太太有些不敢信：“赫连老板，你说的是真的？那个，老鼠的事，您也懂？”
赫连天奴点头，看了他们一眼，发现全是些上了年纪的人，应该也算不上什么富足家庭，老态明显，被烈日灼过的皮肤并不好看，更别提还有岁月带来的皱纹。
“进来吧，说说你们的情况。”
赫连天奴转身进了院子。
“哎哎，好嘞。”
他们得到了邀请，才在赫连天奴之后进了院子。
赫连天奴端着凉茶，靠在藤椅上：“说吧，一个个来。”
“我，我先说。”一个老爷子举起了手。
赫连天奴点头。
“不是我的问题，是我儿子，他这几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老是大半夜往外跑，我本来以为他干什么违法犯纪的事情去了，结果有一次我们跟着去，发现他跑到了乡下，钻进了一个废旧的山洞里，他进去之后还有奇奇怪怪的鬼叫声，我们也不敢说，就想着请大师帮帮忙，帮我儿子驱驱鬼。”
老大爷面露苦涩，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他也不会把这种事情说出来，跟着这些人走在一块找到了这里。
“你跟你儿子是住在一块的吗？”
“是，这有什么关系吗？”
赫连天奴看了他一眼，确认他身上没有鬼气，按道理，如果一个人接触了鬼怪什么的，身边的人也会沾染上相同的气息。
赫连天奴道：“你儿子没见鬼，也许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啊？可是我们真的听到了鬼叫声啊，而且我儿子第二天回家的时候根本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
赫连天奴思考了一阵，拿出了一张纸，封长独适时递上了一只笔，赫连天奴看了他一眼，有些满意。
他在纸上画了一些东西，然后递给了老爷子：“你把这个放在你儿子身上，如果之后还有这种情况，你把你儿子带过来吧。”
“好，好嘞。”老爷子小心翼翼地接过这张纸片。
赫连天奴抬头问：“你们呢，什么问题。”
剩下的人看见赫连天奴的操作，顿时都争着吵着要做第二个，明明都上了年纪，现在却像是教室里的小孩子，争吵不休。
生怕自己没抢到机会。
“一个个来，不急，我有的是时间。”
赫连天奴再次啜了一口凉茶，慢悠悠道。
一个老太太见机冲了过来，被封长独挡在了赫连天奴身前。
老太太讪笑着，说：“我家菜园子奇怪。”
她一脸神神秘秘，上半身凑近了说：“我家菜园子也闹鬼了，我种的菜全被鬼偷走了。”
赫连天奴看着她，笑了，说：“有意思。”
他上下扫了一眼这位老太太，身上不仅没有鬼气，甚至还带了点天缘，周身仔细看还有些莹白色的光。
“要我看，应该不是鬼。”
赫连天奴撑着下巴，调侃道：“说不定是什么小精灵呢。”
“哎哟，赫老板这话说的，哪个小精灵这么贪吃，把我菜园子里的菜全部吃光了呀，你千万帮我看看，要是他再来，那我的菜不是全部白种了嘛。”
赫连天奴叹了口气，也拿出了一张纸，随便画了几下，给了她，说：“你把这个放在菜园里，要是那个东西来了，看见这个就会停的。”
“好好好，谢谢赫老板！”老太太两眼放光，兴高采烈地看着手心的纸条。
赫连天奴啧了一下：“是赫连，不是赫！”
“知道啦知道啦，老板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啦，我一个老婆子哪里懂那么多哩。”
剩下的人也都纷纷上来诉说自己的难处，等赫连天奴全都解决之后，已经快要天黑了。
他送走最后一个人的时候，居然有人回头说：“老板，好使的话我下次还来。”
赫连天奴：“......”
谢谢，你不来更好。
赫连天奴疲惫地在藤椅上躺下，什么都不愿想了，累了半天，终于完事了。
封长独替他揉了揉脑袋，按摩了一番，赫连天奴感觉好多了。
“赫连是太久没做过这些事了，乍一次来这么多，肯定是受不了的。”
“是啊，我本来都懒得管。”
“赫连心善，肯定不会置之不理的。”
“才不是......如果不是他们扒院墙，我才懒得理会。”
封长独俯身在赫连天奴脸上啄了一下，笑着说：“赫连什么想法我都知道。”
赫连天奴瞬间没了脾气，想了好一会，才想起自己在手机上看到的。
于是他伸出修长白皙的手，在封长独面前，缓缓伸出了一根手指——那根中指直挺挺地立在封长独的面前。
封长独没明白什么意思。
赫连天奴有些得意：“手机是个好东西，可惜你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