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天爷！”林枫急匆匆撞开医院顶楼的卫生间门，看着坐在地上一片狼藉里的木从南。
“你怎么来了？一个人吧？”木从南抬起头看了看，确定只有林枫一个，头一垂又趴下。
“我不来你死这了，起来，凉死了。”林枫把手机塞回裤兜，拽着木从南胳膊拉了起来。
“你高三了吧？还整天围着我转悠？”木从南被他拉起，卫生间的窗开着，风一阵阵灌到他湿透的衬衫里，冷的他直打哆嗦。
“那你也不给其他人打个电话，不就是等我呢吗？”林枫脱下自己外套搭到他身上，把木从南往前推了推，绕开砸碎的镜子碎片，捡起了木从南的书包。
“……”木从南没再说话，双手交叉抱上胳膊，给搭在自己肩上的外套拉紧了些，低着头，湿发一缕缕垂在眼前，有些发昏。
“那狗屁医生又给你说什么了？”林枫捡回书包推着木从南往外走，像是撒气一样，狠狠关上了洗手间的门。
“……”木从南没回答，麻木的在催使下向前走，每一步都十分沉重。
“我说那医生就是狗屁，谁家好人的心理治疗是掰开伤口往里撒盐的啊？”林枫一手扶着木从南的背，另一手按着电梯。
“你就服服软，再这么下去，正常人也给逼成疯子了。”林枫又推着木从南走进电梯，按下了一楼的按键。
“不说话啊？”电梯里气氛沉重，林枫咬了咬牙，看木从南还是一言不发，只是低着头。
电梯独有的白炽灯亮的异常，木从南微微抬起头看着，眼睛有些刺痛，随即被林枫挡下。
“我送你回家还是去我家？”
“什么车啊？”
“电动车，你又不让告诉我爸，什么事都一个人撑着。”林枫像个父亲，嘴里停不下叮嘱，木从南细细听着，呼吸总算不像任务，得以流畅。
“给。”林枫依旧递出那个绘着粉色兔子的头盔，木从南的书包被他丢进车前的篮子里，牛仔裤包着的长腿迈过座椅，双手支起车把，拿出钥匙拧了进去。
“去哪啊？”
“我不知道。 ”木从南站在车边，头盔内里的粗棉压在他的手心，有些分量，上面粉色的两只兔子堆成一团，看上去异常柔软。
林枫转过头看他，眼里闪过几丝不知名的情绪，看着他叹了口气。
“没吃午饭吧？”林枫咬着唇，要说的话终究未出，几个字眼在喉头几番轮转，最后吐出一句关心的话。
“吃过了。”木从南捏着头盔，双手无力，但还是举到头顶，深呼吸一瞬，然后坐上后座。
“我还没吃呢，去吃面吧。”林枫自顾自说完，感觉到身后人坐好，拧动了车把。
木从南弯着腰，看着前面的牛仔背影，竟然觉得宽厚异常，生出几分可以依赖。
风在耳边呼啸，树的枝丫层层错落，身边车水流过。
“你这都多少次了？”林枫眼睛看着前面，手上不觉的用了些力。
“不清楚，记不清了。”木从南呆呆看着他的背影，却总是不自觉的想到另外一个人。
“你……”林枫想劝他服软，他实在害怕以后的某一次如果他稍稍慢一些，就只能看到一个极速下坠的衣角。
“我知道了，我和我爸说，我下次不来了，你好好考试。”木从南移开眼神，努力的撇掉脑海里不断浮现的面孔。
“好。”林枫得到答复突然开心，前面的数十次他总是以没关系结场。
“你真吃午饭啦？”林枫笑呵呵的岔开话题，想问问他最近怎么样。
“嗯，和…朋友一起。”木从南思量和温锦故的关系，用了一个自始至终从没用过的称呼。
“上次那个吧？”
“嗯。”木从南吸了口气，然后缓缓吐出。
“叔，老样子，一碗。”面馆不算高档，只有几张桌子，墙上满是岁月老旧的海报，已经泛黄翘边。林枫和木从南走进从小吃到大的面馆，朝收银台喊了一句。
“就一碗啊？”收银台里的老板娘直起弯下的腰，看着两个人就点一碗，不满溢于言表。
“两碗。”木从南插话，自顾自找了个椅子坐下。
“你吃的下？”林枫看着菜单，思量要不要多点些菜，没看到老板娘的神情。
“嗯。”木从南挨着墙坐下，看着斑斑痕痕的桌子，指尖抚了一下，然后抬起手看。
“给，水。”林枫点完，坐到了木从南对面，嘴抿成一条线，有些尴尬的拍了拍手，转头看到墙上围着的一圈铁皮。
“记得不？”
“什么？”木从南闻声抬起头。
“我们小时候第一次来，你看这铁皮看哭来着，还以为自己真长那样。”林枫肩抬起放下，看着黄色的铁皮反射的镜像，自己的嘴被拉长拉短。
“记得。”木从南笑了笑，也转头看着黄色的铁皮，里面的自己脑门拉的老长，丑得要死。
想起温锦故要自己回的信息，手摸向自己衣兜。
“你小时候老可爱了，就整的我老想欺负你，后面还因为这事威胁我，让我叫你少爷，叫多少年了都。”林枫转过头，看着木从南疑惑的神情。
“咋了？二少。”
“好像坏了。”木从南狠狠甩了两下手机，还是打不开。
“我看看，进水了吧。”林枫接过他手里的手机，转手递了自己的出去，“先用，我看看。”
木从南接过，想起林枫和温锦故没联络方式，转身打开了通讯录，找到了温锦故电话，没想到林枫已经打了备注，叫南南朋友。
“到家了，关心多谢。”木从南编辑好信息，点了发送，静静的等着回复，却弹出一个消息提醒，接着是老长的语音提醒。
“谁啊？”木从南看着林枫慌慌张张抢过手机，脸也红上一个度。
“嘶，”林枫点开消息，嘴角不值钱的咧开好大一个弧度，“我谈了个恋爱，刚刚是我女朋友。”
木从南静静看着对面人不要脸的举动，嘲笑了下，重新低头看向桌子，指尖扣上一个算深的缝隙。
“德行。”
“你不懂，这叫恋爱的酸臭味。”林枫笑呵呵点开语音，做贼一样贴上耳朵，已经笑成花了。
“什么时候的事？”木从南笑了笑，有些想要打听。
“我高一就喜欢她了，但没想到她也对我有意思，一来二去就在一块了。”林枫虔诚的捧着手机，先发了几个冒着粉红泡泡的表情包。
“呦呵。”
“别吵啊。”林枫捏着喉结清了清嗓音，按开语音键:我也想你了，宝。
“恶心。”木从南听着他故作成熟的嗓音，没来由的一阵心理不适，但还是高兴，压着嘴角。
到家了，关心多谢。
温锦故捏着手机，看着备注林枫的人发来的消息，想点开键盘回复手指却沉重异常，趴在桌上看着那短短的几个字，像是狂风暴雨刷过他的心脏。
就这样？为什么是林枫回自己信息？
好，知道了。
温锦故抬起头，双手捧上手机，打好这几个字又删除，心里十分不爽。
“去你的。”温锦故坐直身子，把手机丢了出去。
“啪嗒。”手机贴到墙上后滑下，重重砸到桌上。
“烦死了。”温锦故向后一仰摔到床上，柔软的床品缠到他的身上，烦躁的蹬掉了拖鞋，又锤了几下被子，然后直勾勾盯着天花板。
“儿子。”温父敲响温锦故紧闭的房门，叫了声后静静等着里面答复。
温锦故坐起身踩上拖鞋，打开了门。
“儿子啊，高中学习累吧？”温父笑眯眯的走进来，坐到了温锦故刚坐的椅子上。
“还行吧。”温锦故重新坐回床上，双手摊开支着床。
“那怎么啦？交朋友不顺利啊？”温母看没什么大事情，轻手轻脚走到了温锦故房间门口。
“也没有。”温锦故折了折脖颈，仰头看着天花板。
“那刚刚出什么事了吗？”温父让开椅子拉过温母，自己儿子刚刚进来的时候脸色就不好。
“……”温锦故思考怎么回答，最后决定不回答。
温父和温母互相看了眼，温母示意温父先说。
“儿子啊，要不要去旅个游放松放松。”温父搭上温锦故的肩膀，坐到了他旁边。
“这几天海轻正是一年里最好的季节，不想这里那么冷，又不像南方那么热。”
“对啊，我看你们王老师说你们没作业是吧？正好去玩一玩放松放松。”温父温母一唱一和，互相瞅着对方神色，一边注意温锦故的神色。
“海轻啊？”温锦故像是真的在思考，但脑海里还是木从南那几句可怜兮兮的话。
“对啊，想和弟弟们一起就一起去，不想就爸爸妈妈和你一起去。”
“那样啊？”
“没到家……医院……你要来吗……不用……不麻烦你……麻烦……”
“嗯，想不想去？”
“那就去吧，叫他们一起，你们工作也累了吧？”温锦故嘴角扯了扯，然后看着自己父母笑了笑。
“好嘞，爸去联系啊。”温父得令，笑呵呵走出了温锦故房间。
“儿子，小南，你问问他想不想去，可以的话一起去呗？”温母手支着椅子摇了摇，抬眼看着天花板，然后看着温锦故贴在墙上的海报，然后看着温锦故。
“他啊……”温锦故声音拖得老长老长，随即点了点头，又不确定的摇了摇头。
“嗯，那行吧，那你先好好休息，妈去买机票。”温母站起身拍了拍温锦故的肩，然后关上了他的门。
“麻烦……不麻烦我……”温锦故搓了几把自己头发，然后一把揽到自己头顶，静静看着自己躺在桌上的手机。
“应该是进水了。”林枫还过木从南的手机，无奈的耸了耸肩。
“那就再换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