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越来越浓,整个温椿被包裹在安静里,酒吧倒是才进入状态,整个灯红酒绿。
酒吧老板拿着几瓶陈酒,亲自送进卡座里,卡座里却和外面不同,里面的人一味灌酒,气氛冰冷,甚至生出几分令人倦怠之感。
木从南看着抱在老板怀里的酒,随意开了一瓶,倒了满满一杯下肚。
“帅哥,一个人?”一位红衣靓女摇晃着曼妙身姿,轻飘飘坐到木从南旁边。
“嗯。”木从南没转头,还是黑着脸色喝酒。
“光喝酒有什么好的,去跳舞啊?”说着,美女轻轻攀上他的肩头,打量他身上的西服,裁剪质感俱佳。
“不。”木从南摇摇头,杯子放下,躲过美人怀抱。
“咦?受了情伤?”美女兴趣更浓,往后靠在椅子上。
木从南看着她。
她也看着木从南,粉蓝色的灯光下,鼻梁高挺,眉眼深邃,头发拢到脑后,一股贵气和这里格格不入的清冷蔓延眼底。
“嗯。”木从南倒是点点头,眼神从美女精致的脸上挪开。
“那我可好奇了,什么人会舍得让你在这里喝闷酒?”美女笑着,喝了口酒,倒是没有咽下。
木从南听见笑了笑,垂着脑袋摇了摇,用发蜡精致梳起的头发垂下几点。
兜里的手机响起,木从南看着美女掏出来,长指划上,搭到耳边时手机独特的亮光照亮脸颊,反而多加几分干净纯洁。
“我……我好像……要生了。”对面的林瑞咬着牙齿,说话断断续续,用力吸着气,说话困难。
木从南突然露出个笑容,看的美女有些心猿意马。
“好。”木从南点点头,手机灭下,恢复刚刚的高冷神情。
“要走吗?”美女有些不舍,看着他站起身。
“酒送你。”
“要努力,知道吗?”木从南看着躺上病床的林瑞,嘴角扯开笑容。
等林瑞进了产房,木从南人生第二次等在手术室门外。
“你好,是产妇家属吗?我们需要签个字。”佟哲拿着无痛知情同意书和授权书走到木从南旁边,递了过去。
木从南接过,利落签了字。
佟哲看他低头签字,感觉一阵阵眼熟。
“怎么样啊?”
“嗯?”佟哲看他看的认真,回过神问了句。
“她怎么样?”木从南签好,抬起头看他,也觉得一阵眼熟。
“产妇有经验,现在很稳定,已经开到七指了。”佟哲收回眼神低下头,想起是谁,压着兴奋,翻着文件进了产房。
静谧的家里,床上被子拉了一半在地下,饱饱稳稳趴在上面,蜷成一团。
囡囡趴在温锦故怀里,热腾腾的,温锦故睡了一头汗。
手机响起,饱饱先被吵醒,原地弓起腰伸个懒腰,爬上了猫爬架。
“囡囡,囡囡起来。”温锦故拍拍小狗后背,手机声音清楚的从它身下传出。
“喂。”温锦故接通,重新躺倒在枕头上,头发散着乱成一团。
“你男朋友是不是叫……”佟哲连忙去翻那些文件,看见签名,字体锋利工整,“木从南。”
温锦故愣了愣,听见这个记忆里的名字,应了声。
“那我没看错啊。”佟哲开始犹豫到底要不要说,但现在不说也和说了没什么区别。
“没看错什么?”温锦故已经不想睡了,坐起身子。
“我今晚值班,来个产妇,是木从南陪着,你看……”佟哲有些为难,手指搓着文件。
“你……你说什么?他在医院?产妇?”
“嗯,陪一个女人生孩子。”
温锦故有些兴奋,六年来第一次在别人口中听到这个名字,却在这种时候,却因为这种事情。
“应该不是老婆。”佟哲深刻理解,做出安慰,是也和他没关系。
温锦故咬着牙,幻想过很多各种各样的重逢,排练各种眼神,想好要骂木从南的那些话,从没快过的心跳却在这种时候开始急促。
“你……”佟哲为难的要死,“要来吗?”
电话挂断,佟哲只能感叹一句爱情,为什么温锦故这种绝世美男也要受爱情的苦,好大的绿帽子啊。
“生了?”木从途匆匆感到,看着一脸醉意的木从南。
“嗯。”木从南看她,脖颈上还有吻痕,脸色绯红,“打扰你好事了?”
“嗯,当然了,人家小姑娘埋怨我好一阵。”木从途理了理衣服,坐到他旁边。
“哈哈哈哈。”木从南笑了笑,笑声爽朗带着嘲笑,“可以不来啊?”
“侄子嘛!亲侄子,怎么能不来?”
温锦故麻木的换掉睡衣,扎起长发,拿了车钥匙,临走又用冷水洗了洗脸。
他也不知道,万一碰上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要怎么办,想着要不要上去大闹一番得了,谁让木从南骗他感情的,插/钥匙的动作顿了顿,温锦故额头抵在方向盘上。
车库在地下室,无比安静。
他捏着方向盘的手微微颤抖,六年,换来一个这样的消息。
医院里是独特的消毒液味,
“这味道真难闻。”木从途摇头,站起身。
“的确。”木从南跟着,两人一起往电梯走,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木从途直接按了顶层。
“空气还好。”木从途点点头,靠着医院天台的围栏,看着繁星点点的夜空,支着下巴。
“嗯。”木从南被凉风一吹,清醒了一点。
“你上次说,怕他讨厌你,那个他是谁啊?”木从途八卦的转身,看着闭上眼睛仰头的木从南。
“就剩一个木从北了,我不想再加一个你。”木从南声音淡淡,被凉风裹挟着吹进木从途耳朵,虽然不带任何威胁。
“你和你妈除了脸还真是什么都不像。”
“是吧?”木从南也走过来,不过没往上看,看着楼底。
“对啊。”木从途电话响起,她看着木从南一脸茫然的接起。
“好。”
两人又往回走,木从途忍不住打趣。
“你陪着来生孩子,你还留我的电话?”
“嗯,知道你会来。”
两人又走回产房门口,正好木清淮被推出来,木从途去看小孩,木从南被指导怎么去□□件。
“清淮?嘬嘬嘬。”
旁边的护士听了想笑,“这是孩子,又不是狗。”
“他咋不哭啊?”
“刚刚哭过了。”护士见她起身,推着孩子去做检查。
“来了?怎么这么……”佟哲想问问为什么要了几个小时,但看着眼眶通红的温锦故,语气有些生硬,咽了回去。
“嗯,人呢?”
“那得看你要见孩子还是见产妇了,产妇你能远远看一眼,孩子就不能了。”
“我看孩子。”
佟哲无语的笑了笑,扔了他的医生服给他,温锦故穿好,细细扣着扣子。
两人一起猫上产科,弯着腰到了观察室。
温锦故透过玻璃看,里面孩子少,只有一两个,因此好找。
“你不能生恨啊?”佟哲给两人消毒,带好护具。
温锦故看着眼前小小的一团,又找他的脚环,上面写了名字和产妇名字。
“木清淮。”
温锦故没听过这个名字,产妇叫林瑞,34岁。
他摇摇头。
“怎么了?”
“和他不像。”
“这么大点能看出个啥啊?”
“一定不是。”
佟哲看着他,咬咬牙,决心不多管闲事了,拉着温锦故出去。
“不许再进去了,我下班了。”
“嗯。”温锦故还是呆呆看着玻璃。
他也不知道,不知道要怎么办,那么多东西里,唯独这个他给不了。
攥着拳,指甲深深嵌进肉里。
木从南办好东西回来,林瑞跟前有木从途,他想着看看孩子,老远看见个医生。
“孩子有什么问题啊?”
温锦故愣住,这个在梦里听过无数次的声音就这么缓缓传进耳朵,牵动着心脏狂跳时,连呼吸都被打乱。
木从南见他不说话,往他身上看,一眼看见左胸口上的工作牌。
上面的字仿佛可以跳动,木从南多希望自己看不懂,可还是跳进他的眼里,在他的视觉中枢组成那个名字——温锦故。
“去哪了?”温锦故低着头,声音沙哑,语气极其委屈。
木从南又想起柳方南说的他在等自己,怎么会,怎么会在这种地方遇见。
木从南转身想走,可甩起的手腕被温锦故攥住,仿佛有些温热的液体附着。
“要和我分手?”温锦故眼神痛苦的看他,只给自己一个背影,疼痛从拉着他的手传来,带着心脏抽搐摇摆。
木从南咬着牙,用着根本甩不开的力气挣了挣。
“我问要和我分手?”温锦故按过他的肩膀,木从南被抵在玻璃门上,即便到这种时刻,温锦故动作还是轻的,生怕弄疼他。
木从南偏下头,两人对视过那么多次,这是第一次,木从南先移开眼神。
“我,我保送了,我答应你的都做到了,我好好的了,我一直在等你,等了六年,我只知道你还活着,我连找都没有地方找,你去哪了?”
“我醒来以后,所有人都不知道你去了哪,我,我……”温锦故有些语无伦次,按着木从南肩膀的手微微发抖,眼泪砸了不少在木从南衣服上,咬着牙让自己体面。
突然,他的手又松开,木从南愣住。
哪怕,哪怕给自己几拳,不要,不要放开我。
温锦故又拉他到怀里,抱的很紧,紧到木从南不知道是恨是爱。
他庆幸。
他还是害怕,害怕温锦故恨他。
“我还爱你。”
温锦故觉得自己没种,想过很多要骂他的话,可真到了这种时候,他却说出句我还爱你。
展示最薄弱的方面,给他机会领兵踏足,践踏一切,不给生还,原因只是爱你。
木从南感受到,感受到一股比自己那些恨意更强大的感情,一个支撑着自己到十六岁,一个支撑着自己到现在。
紧紧裹挟自己,层层不留空隙,里面却不是窒息,而是更加轻松的空气。
这一刻,他又想原谅所有,只要有这个人就够了,可他能吗?
原来不知道何时,自己也有了牵挂。
“和我回家吗?我等你和我解释,你也可以现在就说,我一定转身就走。”温锦故推着他从自己怀抱出来,心脏又再次抽搐一下。
木从南感受身体上的温度,很久,很久了。
温锦故低头看他。
皮肤更白,柳方南说他不见太阳。
身材更瘦,柳方南说他不愿吃饭。
看上去不好,柳方南说他也说不上来。
“嗯。”木从南忍着泪答应,温锦故随即牵起他手。
两人一路走到车上,温锦故给他打开车门,木从南坐上,他觉得很像私奔。
很像,我们抛下一切,一起逃走。
“你去哪了?怎么过的?”温锦故发动车子,声音沙哑但带着雀跃。
“英国,数着过。”
温锦故想起柳方南说他数钟。
温锦故吸了吸鼻子,声音嘟嘟囔囔的,“想我吗?”
这句话,木从南说过很多遍了。
“想。”
这是回答,在这之前,没一个人回答自己。
“你老婆是谁?”
“我没有老婆。”
“那他是孙悟空吗?石头蹦出来的?”
“不是,是……”木从南思量,“侄子。”
温锦故突然就踩了刹车,转过头看他。
木从南疑惑,正想问怎么了。
“我好想你,想到想死。”
木从南又沉默了,这话他每年都看见。
温锦故每年都发一遍。
两人踏进电梯,温锦故始终紧紧牵着他的手,他决定,以后的一辈子哪怕是死都不放开。
木从南看着陌生的环境,转头问他:“一个人住?”
“嗯。”温锦故点点头。
“买的?”
“租的。”
电梯门打开,温锦故掏出钥匙,又拉过木从南抵在门上。
“嗯?”
温锦故手穿过他的腰身,开着门锁,同时凑上来,吻住那两小半蜜饯。
“让你乱跑,不告诉我。”温锦故吻的狠,木从南有些呼吸不顺,低着头想逃开,温锦故不许,揽着他的腰身,让他离自己更近。
“等等,我……”木从南有些窒息,可还是舍不得推开,抱着他的肩颈,离他更近。
感到一股清晰的甜腻从两人交缠的舌尖传来,不是因为情欲,更像是血味。
“呼,呼吸。”温锦故和他分开,舌尖发麻,他刚刚咬了自己一口才得以停下。
作者有话要说:囡囡:(警觉)哥 外面什么声音?
饱饱:(转身)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