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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芙蓉(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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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混账。”裴舟撩了把衣袖,叉腰道:“今日也算小惩大戒了,倘若真要计较起来,哪里是不痛不痒的三十个板子能了事的?连带那群端着浴桶杵在殿前碎嘴子瞧热闹的也统统逃不脱!拒霜仙这招杀鸡儆猴我裴舟少说也得再学个两年。只是那个柳惟安,拒霜仙是否罚他过轻了?且不说他才是今日闹剧的挑事之人,只罚他听两句训?说是轻轻揭过怕都说重了,顶多算个蜻蜓点水。”

“惟安心浮气盛,喊他板正坐着动也不动地听一夜训斥,已算煎熬。起来。”

元窈杏眸一晃,只见适才尚门庭若市、调笑声如雷轰耳的不真殿顷刻间荒无人烟,众多弟子争作鸟兽散,不由咂舌,施施然踱到三步石阶前朝少年伸出若霜玉手。

沈子陵低垂着脑袋眼眶微红,双膝硌于坚硬粗糙的步阶上在众人的推搡中已蹭出丝丝血迹,感受到少女身上幽淡芙蓉冷香的靠近,剑眉微微耸了耸,“疏月姐姐,我没有偷看柳公子沐浴。”

裴舟看不过眼,阔步上前抓住他的双肩要将他从地上搀起来,“拒霜仙明辨是非,又怎会不知你冤枉?快起来罢。”

“我不起来。”

沈子陵摇摇首,眼眶泛起一圈薄红,“疏月姐姐,柳公子说,像我这样总是惹是生非的妖修是会被逐出扶华楼的,他说的是真的吗?”

“那小混账当真狂妄,子陵休要听他胡言。且不说你是拒霜仙领回来的,寻常旁人赶不得,即便真要论惹是生非,他柳惟安才该头一个被逐出扶华楼。”裴舟撒开手蹲到少年跟前,锤了一记膝盖,义愤填膺道:“拒霜仙,你也快说句话呀。”

元窈拂袖将灵鞭散为一缕轻烟,“只需你别犯下滔天杀孽,便无人敢将你逐出扶华楼,反之,亦无人敢保你。”

“拒霜仙,你这是什么别扭话呀?”裴舟缓缓扭过头,悲悯道:“子陵又不同于旁的妖修,他可是自幼便被你捡了来养在扶华楼中的呀,是咱们一日、一日地亲眼看着他一寸寸长大,他是个什么心性有谁能比你我更清楚?他与那些半道降来、心智已成、冥顽不灵的妖修终归不一样,哪怕往后某日,有人来跟我讲子陵杀了人,我也是不会信的。难道拒霜仙相信子陵会犯下滔天杀孽吗?”

“先起来。”元窈看着清瘦无辜的少年。

裴舟趁机将少年搀起,“对,先起来,待会回了芙蓉庭先喊你疏月姐姐寻位仙医来瞧瞧膝盖上的擦伤,别因马虎落下了病根。”

拒霜仙的芙蓉庭与普通弟子、妖修所住的安寝居简直天壤之别,俯身钻过一道刻了月下芙蓉浮雕的月洞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方由三面白墙碧瓦围成的玲珑天井,中央摆了只紫檀梳背躺榻,读了一半的竹简散开在榻中,恰逢黄昏日落,澄黄金辉斜照入露天庭院中,洒落在满庭大捧大捧的芙蓉花瓣上,勾勒出一派祥和富贵之景。

径直掠过天井,继而踏入一间正对着月洞门,仿佛是堂屋的厢房,白墙由无数对称的金丝楠木窗牖代替,推开它的后门,眼前是一所类似于四合院布局的居所,皆是与堂屋同色的芙蓉对月浮雕理石柱、琉璃瓦、木窗牖,沿四合院内侧还建造了一座琉璃瓦回廊,五步一石柱,廊下是大捧芙蓉花。

“不必急着回安寝居。”元窈将一卷竹简铺展在天井石桌面,伸手推到沈子陵跟前,“暂且在我的芙蓉庭住一段时日。”

沈子陵拾起竹简扫了几眼,“净心咒?”

“每日誊三遍,可助你宁心、静气、摒除杂念。”元窈垂下手,“子陵,你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别叫我失望。”

沈子陵缄默片刻,“记住了,每日三遍。”

元窈扶着桌沿坐回紫檀梳背躺榻,“我接了宗卷轴,近日需得抽空出去一趟,你独自一人留在芙蓉庭内,也不许懒怠了誊抄,回来以后我要一一看过的。”

“我想和你一道去。”

沈子陵合拢了竹简,将它卷成一捆仔细托在掌中,

“倘若子陵留在扶华楼内,难免会因担心疏月姐姐而胡思乱想,疏月姐姐想要我摒除杂念,不妨带上我一起。”

“敷在膝盖上。”元窈甩手丢给他一只玲珑玉石福禄,“明日辰时,此处等你。”

沈子陵双眉一舒,朗声道:“好。”

翌日清早,晨雾未散,满庭木芙蓉沾染了晶莹露水,在乳白的氤氲中折射着朱红初旭。

元窈身穿一袭素色芙蓉纹束腰绸裙立在簇簇花丛中手执木桶,细致入微地为每一捧芙蓉浇水,如墨青丝被一支荔枝白玉簪随意绾起,与坠在耳垂的玲珑明珠相得益彰,清雅矜贵。

忽闻身后堂屋踏响了串急遽步伐,她放落木桶回眸一探,恰巧碰上一身黑袍的沈子陵,“走。”

沈子陵跃过门槛飞奔到少女身侧与她并肩而行,“这几年睡惯了安寝居多人一间的通铺,许久不曾如昨夜般安稳了。”

“昨夜那间本就是你自幼居住的寝屋,自打你搬去安寝居后便一直空置着了。”

元窈摘下指上的芙蓉白玉素戒捏在掌中把玩,“扶华楼为端正弟子言行品性,特意设立了五大堂由五大长老分别掌管,给安寝居立规矩的是莘婉长老,她素来好心肠,除却你们平日里谁腹泻失眠寻她开药方,无故不会拘着你们打闹,是否是因此纵得那些弟子夜间放肆欢腾不肯入睡,扰到你休息了?”

“偶有,人多之处难免聒噪,我倒并不介怀,更多还是睡不惯的缘故。”

沈子陵薄唇微勾,笑意盎然,虽说被捡来时他才不过是一只拳头大的幼狼,可少年的身量仿佛一夜间便能高几寸似的疯涨,而今已经远超他的疏月姐姐,蓦地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弯勾的唇角微微耷拉下,

“疏月姐姐,西厢屋还空着,听闻扶华楼的五大长老中,除却疏月姐姐,每个人座下都收了弟子,柳公子就曾嚷嚷着一定会得疏月姐姐的青眼,叫疏月姐姐收他为徒呢。那间西厢屋,便是为以后的弟子所留吗?”

“西厢屋里堆满了我这些年赴往天南地北降妖除魔时顺手搜罗来的武器仙玩,住不得人的。”元窈将戒指重新戴回指间,叹道:“子陵,昨日交给你的净心咒誊过了吗?”

沈子陵笑笑,“每日三遍,子陵不敢懈怠。”

两人沿曲径朝扶华楼的结界口信步,路过一片江边垂柳时忽而瞧见两道熟悉的身影,一墨一青沿江边缓缓拂柳观景而过。

“元长老。”柳衿察觉到身后视线,施施然旋身向元窈作一辑,见对方略略抬手后起身又朝沈子陵微微颔首浅笑示意。

沈子陵见状回礼,“岑长老,柳师姐。”

“拒霜仙也是接了卷轴正要下山么?”岑扉悠悠转身挑了挑凤眸。

倘使说扶华楼第一美男的争夺赛起初是由柳惟安挑起,以沈子陵这匹黑马碾压性胜出为结尾,那么岑扉则当之无愧是其中能称之为高潮性转折的插曲。

岑扉本生得白净,细皮嫩肉,薄唇凤眸,极尽阴柔妖孽美相,可惜平日训人过于严苛,毫不留情面,因此得罪了不少刺头,没人愿意为他拉票,又偏巧扶华楼的弟子们也更偏爱沈子陵年少俊美、明媚温润的皮囊,最终以岑扉遗憾落选告终。

提起此人,便不得不回忆起多年前除栽柳之事外另一桩叫元窈险些呕血的糟心事。

当年恰逢元窈十四岁生辰宴,那是她人生中最盛大也是最后一场生辰宴,丝竹之音绵延足有数十里,为表对四方来客捧场的感激之意,酒过三巡后她抱着古琴登台献曲。

那一曲堪称绝妙。

晚风拂拂,美人垂坐薄烟纱后,风吹仙袂飘飘举,犹似霓裳羽衣舞,纤纤素手拂过琴弦,琴音妙如夜莺之喉,仿佛轻衣半褪的曼妙舞姬撩拨得人心头痒痒。

苍穹悬着一轮勾月,银辉朦朦胧胧洒落眼前,为帐后少女罩上一层神圣高洁,宛如天女临世,仙子下凡。

曲歌一首已毕,更是引得方圆十里流萤集聚助兴。

此后便有元家疏月姑娘,拂琴之姿名动天下的传闻。

而岑扉的身份也不简单,据闻,他是荆楚南阳郡某位符修尊者的关门弟子,只有从未耳闻的符,没有他不会描的符。

因此为人桀骜清高,仿佛谁都入不得他的眼。

然而在闻得元窈惊鸿一曲后竟破天荒地提出要留在扶华楼收其为徒,乐得当时的令主元昴不仅以贵客之礼相待,还赐他扶华楼长老之位以表惜才。

不料世事无常,不出半年江南便闹起了穷奇之乱,元昴夫妻为全大局双双以身殉道,元窈坠下神坛沦为扶华楼人人可欺的孤女。

而长老之首柳容与一朝翻身,他的一对子女也跟着他稳坐顶峰,岑扉要收为徒的扶华楼令主千金也理所当然地从元窈换成了柳衿。

此事于她打击颇大,试想,当初心高气傲的少女原以为是凭借一己之力竟获得素来目中无人的符修宗师青眼,何等骄傲,最后却换来冷水浇头的下场,美谈成了笑话。

元窈稍一颔首,“正是。”

“真是凑巧了,不晓得元长老手中的卷轴难度如何?师尊被我阿爹塞了一宗连对方是哪种妖都摸不清道不明的糊涂卷轴,想来棘手。倘若元长老肯的话,柳衿想邀长老与我们同行,先一道解决了师尊的卷轴,再转去解决元长老的卷轴,如此一来,正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我们四人合力行事或许反而效率高些。不知元长老意下如何?”

柳衿美目微垂,嗓音温婉,一双玉手不自觉绞了几圈掌中的碧色丝绢。

岑扉闻言颔首默认,转着被他缩小成一指长的卷轴举到少女面前晃了晃,道:

“岁宁说得不错,我看这趟还是多些人为妙。这些年拒霜仙降妖除魔的能力令主都瞧在眼里,碰上凶的难的找拒霜仙准错不了,眼下这份卷轴能轮到我手上,想来拒霜仙的卷轴难度只会更大吧?”

元窈笑道,“就依你们所言,我也正有此意。”

岑扉一哂,“到底是拒霜仙,胸襟足以纳百川。”

扶华楼内有规定,为防止造成空中交通拥堵,弟子除御剑课外未出结界口一律不得上天乱窜,四人于是沿陡峭崎岖的千步青石阶缓缓下行,途径半山腰时,元窈忽觉身后异样,轻巧步伐略略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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