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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无人林(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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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家府邸宽阔,拔地参天,光看那两扇巍峨耸立的降香黄檀木正门便能晓得里内是何等气派富贵,因而府内可谓四世同堂,翟老先生作为翟府的一家之主,下头有三位亲生的儿女,儿女下头又有一打孙儿女,而今那打孙儿女都陆陆续续诞下了几位咿咿呀呀的曾孙儿女,此外还要算上些关系密切的表亲妯娌、一干女使仆从等,通通窝在这雕梁画栋的大宅里头竟也还算宽敞。

而翟朔老先生口中的“小侄子”,正是他膝下长子的某位堂弟,掐指算来也有四十好几了。

“几日前晚间用膳时小侄孙忽而察觉孙氏未曾出席,便问阿娘在何处,我们这才发现孙氏竟打晌午出门后一直不曾归家,于是匆匆遣了仆从去她常待的几处地方问了一圈,那时大家伙还只当是孙氏没注意时间,谁料几茬几茬的仆从都已各自去她兴许逗留的地方看过,没寻到踪迹后回来禀报,她仍旧就是一点音讯都没有。

折腾了一圈儿后已时近深夜,孙氏一介妇道人家一声不吭彻夜不归,她能待到哪儿去啊?我们这才察觉到不对,匆匆请了县令连夜调兵挨家挨户地搜寻,终于三日后在一片荒林中寻到了孙氏的白骨。

县令大人一开始还不敢确认,试想堪堪消失了三日的人怎可能就成了一具白骨?可这具白骨外头套的衣裳又确确实实属于孙氏不错,在下这才想到可能是有妖物在作祟,遂给仙家递了委托。”

翟老先生拄着拐杖,语调不急不缓娓娓道来,领着众人颇是考究地一路沿琉璃瓦长廊避过烈日炎炎的庭院绕远路踱到了灵堂。

灵堂内只有一位面色苍白的及冠少年跪在棺前蒲团上守着灵,他眼眸呆滞泛红,脸颊上还挂着道道干涸的泪痕,瞧见翟老先生等人到来也只是微微颔首示意。

“这位正是在下的小侄孙,诸位有什么想问的便尽管问在下吧,早日将那害人的妖物铲除,侄孙也能好受些。”

翟朔老先生捋着花白的胡须摇首叹息,拍拍少年消瘦的肩膀安慰。

柳惟安喝过茶水后逐渐缓过了神,蹙眉凝眸仿若听得还算认真,踏入灵堂后左右环顾一周忍不住插嘴相问,

“翟老先生,怎么不见您口中那位小侄子?适才听您所言,孙氏失踪是您这位侄孙察觉的,今日在这守灵的也是您这位侄孙,可孙氏是您小侄子的媳妇,他自己媳妇死了他自己不管吗?”

“惟安。”柳衿美目含怒,衣袖底下的手狠狠掐住柳惟安的胳膊拧了一把,“师尊和元长老还未发问,轮不到你插话。”

翟老先生尴尬笑笑,“仙家敏锐。”

“老先生,敢问当日孙夫人的尸骨旁可有其他人的骸骨?”元窈没有理会身后的悉悉索索,眸光扫过翟朔难堪的面色和小侄孙忽而黯然的神情,问道。

沈子陵闻言挑了挑眉,元窈此问算是很委婉了,孙氏一介久居深宅娇生惯养的正室夫人,出门在外怎可能连个贴身婢子都不带?

而依翟朔所言,翟家是在前几日的晚宴时分见孙氏仍未归家,故而后知后觉地觉察到了不对,这便说明此事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孙氏带了贴身婢子,但那婢子与她一道遇害了,因此没能及时回府通报。倘使是这样,孙氏的尸骨旁就应该还躺着一具婢子的骸骨。

第二种,孙氏没带贴身婢子,这种可能就很微妙了,夫妻离心、孤身出门、独赴荒林,所为何事?

翟老先生的面色青了青,瞧着少女那双犀利的杏眸仿佛整个人都已被她在三言两语之间看透,饶是犟嘴欺着瞒着也无甚分别,干脆豁了出去,泄气道:

“仙家猜得不错,那日众人寻到孙氏时,她的尸骨旁还有一具骸骨,瞧着身上衣物正是我翟府家仆的打扮,归来后我立即着人又清点了一遍,果然一位姓曹的粗使下人也于几日前忽然消失,只是那会大家的心思都系在孙氏身上,且那位曹姓粗使并非我翟府的住家仆从,而是将将每日辰时和申时来我府上送一趟甜水的挑水奴,因此竟被漏了去。这也是小公子适才所问,为何在下的小侄子不曾露面的原因。”

因为他头上顶着一丛青青草原。

一直跪在蒲团上一言不发的小侄孙听到此处噌地立起身,久跪的酸麻叫他打了个踉跄扶住门框才勉强跌跌撞撞逃离众人的视线。

“阿茂是个可怜孩子,那孙氏瞧着端庄持重,识大体、守家规,我那些个儿媳妇、孙儿媳妇里极少挑得出比孙氏更叫人满意的,因此压根无人会把她往偷情私奔那方面想,府上寻人时更是只差敲锣打鼓,巴不得多些人知晓好帮着找找,闹到最后人尽皆知,害得阿茂而今走到哪里都要被人戳脊梁骨。”

翟老先生眸含浊泪,重重敲了两下拐杖又恨又心疼。

“倘若事情闹成这样,令侄孙仍旧愿意为他母亲守灵,足以说明他品性上佳,绝非畏惧流言之人,翟老先生该欣慰。”沈子陵瞥了眼少年茕茕离去的背影。

岑扉赞同颔首,“子陵说得不错,令侄孙没有只顾着自己的脸面随旁人一道啐骂孙氏,也没有因孙氏害自己丢了颜面而含怨不认这个母亲,而是选择了默默承受这外头的讥讽替孙氏守灵,足以说明他是个有担当的好孩子,等挺过了这阵便没事了,翟老先生万莫过度忧虑。”

“翟老先生,依本公子之见,其实还有一种可能。”

柳惟安见沈子陵插嘴就不挨训,心中颇不服气,哼哼唧唧在原地踱了一圈,朗声道:

“孙氏可能压根就没有死,不过是想以假死之计脱身从而与那家仆私奔,随地刨了两具尸骨换上了自己的衣裳吓唬你们的,毕竟本公子降妖除魔多年,从未听闻过哪种邪魔妖法能将人活生生剥成白骨。”

“...”

活成精的岑扉都忍不住替柳惟安那句“本公子降妖除魔多年”感到害臊,到底是谁今晨哭着闹着喊自己二十多年没捉到过一只妖?

他于是干脆充耳不闻,不应声也不训他,转头征得翟老先生的同意后便兀自撩起衣袂揭开了棺盖,端详片刻后决绝地否认了柳惟安的猜测,

“这副尸骨绝非自然腐化而成,其新鲜程度仿佛是被人活生生刮干净了血肉,绝不可能是就地刨的陈年尸首。”

“啊,那便是真有妖怪了!诸位仙家...”翟老先生闻言脸色一白,原先只是猜测镇上闹妖怪,而今猜测被证实免不了要惊颤。

元窈转眸望向他,“翟老先生,可否遣人领我们去发现尸骨的那片荒林看看?”

翟朔定了定心神,眼中暗光闪动,“老夫会携阿茂亲领诸位前去。”

“老先生,光凭这种杀人手法我们无法断定林中是何种妖物,也无法保证我们能对付它,倘若情况危急,我们无力护你们周全。”

元窈轻捻着指上的芙蓉白玉素戒,垂眸喟叹,这翟老先生是打心底里疼惜自己的侄孙,为了能使阿茂尽快脱离其母不守妇道的桎梏枷锁,竟打算陪着他冒险进入荒林,只为搏一个斗妖美名与眼下的流言蜚语抗衡。

岑扉也抱臂直言,“老先生,翟家家底殷实,令侄孙又品性端正,饶是现在被人言淹一淹,往后也自有他的出路,不该为了名声甘做赌徒。”

“仙家降妖除魔,走南闯北,都是骁勇的英雄,所到之处尽是恭维夸赞,自然不懂流言的可畏。

阿茂明年便及冠了,却因孙氏一事丢了自幼结下的姻亲不说,而今不论走到哪里都要被千夫所指。

我们兰叶镇只是一介小地方,平日里风平浪静的,像阿茂这样的谈资往后至少十年里,那些个闲坐的妯娌、商贩都不会放过他的,所有人都会斜着眼睛看阿茂,十年!至少十年!阿茂他有什么错?他那样好的孩子凭什么要替孙氏在流言蜚语中蹉跎一生?权当是老夫求诸位仙家,给阿茂留条生路。”

翟老先生泣不成声丢开拐杖,双膝一屈砰地跪在了地上,弯下腰作势要磕头。

“翟老先生。”元窈身影一闪将他扶住,“不必如此,您可以执意要将您的侄孙送入无人林涉险,我们却没道理执意阻拦。”

岑扉道:“的确如此,我们不过一提,但您还是留在府中等我们的消息。”

*

“这片荒林阴森偏僻,常有薄雾弥漫,经久不散,平素无故不会有人愿意踏入,称作无人林。”

翟茂嗓音疏离,脱下孝衣换了身素白长袍走在前端步伐缓慢,引着众人来到林中。

他身侧跟着两位签了死契的家仆,被翟家老先生指派来“护阿茂周全”,大抵是担忧危急时旁人自顾不暇,故下了死令来请这二位必要时以命相护。

无人林幽深湿冷,盛夏的烈阳被密密匝匝的乌樟木遮挡在外照不进林中,又有茫茫白雾环绕,故而显得诡谲古怪,叫人不敢踏入。

“孙氏跑到这种鬼地方来幽会?”柳惟安上一刻还被骄阳晒得头顶冒烟,眼下又被冷飕飕的无人林冻得直打喷嚏,悄声与傅宋二人抱怨。

“鬼晓得?”宋幺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搓搓胳膊嘟囔着回应,思忖少许又添了句,“精虫上脑了在哪做不一样?”

“...”

傅泯搔搔头,“柳公子,大宅里头的事谁晓得呢?孙氏死都死了死无对证,又没有捉奸在床,她到底守没守妇道外头人哪里说得清?咱们只管捉了妖便走。”

三人正咬着耳朵,忽闻得近旁于翾灵小猫似的阿嚏了一声,傅泯立即捉了她的手捂在掌心,“于师妹,可是着凉了?”

“傅师兄,好香啊,你们闻见没有?”于翾灵伸长脖颈犹如一只活泼的小黄雀打着转四顾几番。

傅泯仔细嗅了嗅,果然捕捉到一股漾在空中的淡淡甜香,“仿佛是花香。”

不甘拜下风的宋幺用劲吸了吸鼻子,发出一阵引人注目的粗重喘息音,扰得众人纷纷向他投去疑惑的目光,他却毫不在意扭着脖子找了几圈,最终指着不远处几株隐在乌樟木周围摸约一人高的小树高喊,“于师妹,是那些树散发出来的花香吧?”

傅泯仿佛有些恼怒,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愤愤望去,透过薄雾瞧见了几株黑漆漆的小树,分明没长碧叶,枝末却缀了不少含苞待放的嫣粉花骨朵,与这阴森森的乌樟木林格格不入,

“于师妹觉得香,我便去给你摘一朵来。”

“倘若我是傅师兄,我就绝不会去碰那些花。”沈子陵低沉悦耳的嗓音悠悠传来。

傅泯猛地一回头,只见他慵慵懒懒倚在元窈身侧的乌樟木上,投来的目光轻蔑而挑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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