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知祎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在图书馆门口那棵大银杏树下，时不时会有人经过，周知祎一边哭一边羞耻，头埋在陈数与的衣服里不肯起来。

其实总共还没有十分钟，她就发泄得差不多了。

情绪平复下来，除了还时不时抽噎一下，心里倒是好受多了。

至少，那种堵着闷着的感觉没有了。

她从陈数与身前离开一点，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的衣服已经被她哭得不成样子了。

他穿着黑色的短T，被她擦眼泪的那一块皱巴巴的，目测混着她的眼泪和一些其他黏液。

周知祎心虚地抬起头来，瞄了陈数与一眼。

陈数与自然也感觉到了。

胸前那种湿哒哒，黏糊糊的感觉让他额角青筋一跳。

忍。

不能生气。

他面无表情地把周知祎扶正，带到边上的长椅上，还不忘侧着身挡住经过的人打探的目光。

然后从包里唰唰抽出几张纸，不算温柔地糊在周知祎的脸上。

周知祎：“……”

她自己擦干净脸，太用力了，眼睛，鼻子，脸没有一处不是红的。

两人对视一眼。

默契地沉默了一瞬间。

然后陈数与把蛋糕拿出来。

“饿不饿？”

周知祎大哭一场，元气消耗严重，点点头。

香草的，冰淇淋蛋糕，甜而不腻，适合她这种刚刚哭过的人，周知祎还挺喜欢吃的。

“你这衣服……”

“带了校服，待会儿换。”

周知祎才发现他包里还装着衣服。

周知祎又挖了一口蛋糕，送到陈数与唇边。

“吃一口吗？”

陈数与把勺子推回周知祎的嘴边：“自己吃吧，我不饿。”

袋里的手机振动起来，他不动声色地按掉。

周知祎点点头，低下头吃蛋糕。

傍晚的天空被大片大片橙红的晚霞堆叠起来，边缘稍稍过度成紫色，秋风带着凉意吹过，把地上的落叶吹得打起了旋。

周知祎把垃圾收拾好，陈数与把他的校服外套拿出来递给周知祎。

看她毛毛躁躁地套上外套，陈数与伸手把她压在外套里的马尾拨弄出来。

他们伴着灿烂的夕阳，安静地走回教室。

陈数与没有问她为什么哭，她也没问陈数与为什么提前回来。

那些担心和感动都藏在秘而不宣的心跳声中。

荒原再芜杂一点也没关系，暴雪交加的寒冬也没关系，有的人一出现，就是春日鲜妍的花和夏日炽热的风。

第二天下午，接送竞赛生的大巴直接开到了教学楼下，就住一天，大家没有拿多少行李，都背着包回教室。

陈数与自己溜了，讲座没听，答案也没对，黄春茗是在交流会的时候才知道他跑了，正准备叫他去和六中的高二竞赛生battle一下，人不见了。

黄春茗气得个半死，好在翟九安质量高，一个顶两个。

等他心情稍微好一点，又看见他对着付淇澳动手动脚的，一会儿要捏人家脸一会儿扯人家头发，作为一个有近二十年教学经验的人民教师，他一眼就看出了那小子的小九九。

黄春茗：“……”

脑壳痛。

一个两个的，真不省心。

高二的同学对了答案，也就翟九安的成绩不错，其他的和他断崖式差距。

没办法，黄春茗又眼巴巴地望陈数与的成绩。

谁知道这小子一不做二不休，晚边直接把手机关机了。

刚好付淇澳拿着陈数与的那份纪念品和参赛牌过来。

“黄教练，陈数与的这些东西怎么处理？”

黄春茗头疼地揉揉额角：“你帮忙拿给他吧，顺便要他对一下答案，把分数告诉我。”

付淇澳：“好。”

刚好下第七节课，付淇澳到十七班门口找陈数与。

陈数与正在和周知祎讲题，见是付淇澳找他。

他起身，垂眸对周知祎说：“晚点和你讲。”

周知祎侧头，看见门口站着一位女生，长相清冷，手里拿着几本书。

她顿了顿，拿起水杯走了出去。

陈数与接过女生手里的书，道了声谢。

女生道：“老黄让你把答案对了。”

陈数与挠了下后脑勺：“不知道答案是什么，算了吧。”

女生：“你不知道去问吗？”

陈数与笑了声：“问你行吗？澳姐。”

语气熟稔。

周知祎脚步一顿，无端有些慌，她晃晃脑袋，快步到水房接水。

付淇澳白了他一眼：“自己去找翟九安，别等着黄教练亲自抓你。”

陈数与：“算了，等结果吧，我不敢。”

“还有你不敢的事情？”付淇澳嗤笑：“考完试招呼都不打就走，直接错过下午和晚上的讲座，答案也没对，电话不接，老黄还说你手机直接关机了是吧？”

陈数与：“你不懂，真不敢。”

去考试的时候，他想着周知祎一个人会有多难受就着急。

又不敢影响考试，怕没考好，真被年级部调班。

好不容易考完试，饭都没吃，跑到那个咖啡店给她带东西。

排队的时候，昨夜的情景又不自觉地钻进脑子里，他索性好好想了一下。

周知祎眼睛红成那样，精神也不济，他都看见了，却还被她随口糊弄的话给骗过去了。

她并非对他报喜不报忧的那种性格，估计是第一次听他说考试紧张，怕影响他，才偷摸着不告诉他。

店里的员工们出来做活动，怕排队太久影响不好，和顾客问答互动起来，说答对有优惠。

排在陈数与前边的估计都是《名侦探柯南》的粉丝，回答地轻轻松松，到陈数与时，店员可能想着做宣传，还拍起来了。

陈数与不看，当下也没有心情，可以说是一问三不知。

当下局面挺尴尬的，面前的顾客都挂着一脸问号看他，搞不懂他看都不看大中午的在这排队排个什么劲儿。

店员折了个中，陈数与配合他们来了一个益智问答，答对五题送蛋糕。

好在他脑子还是在线，没什么问题拿到了蛋糕

队伍也恰好排到了他。

讲座什么的都没什么好听的，他买了东西直接走了。

黄春茗一直嗡嗡地打个不停，但他估摸着家长会结束了，怕周知祎打电话给他，一直没关机。但等着等着，周知祎一直没消息，他更担心了，只好发信息叮嘱他爸走，别在学校麻烦周知祎。

可运气好像都在考试的时候用完了，买东西要排队，打车回去又碰上堵车，司机师傅看他一个学生样，手机响个不停，又一幅坐立不安地样子，以为他逃课了，看他一眼叹一口气，把他烦得不行，又懒得解释。帽子压低瘫在座位上装睡了一路。

全程低气压，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苍蝇。

走走停停了近三个小时才到学校，他直奔教室，周知祎却不在。

打电话，也不接。

第一次感觉手足无措。

好在还是找到了她。

没解决问题，只是抱着他哭了一场，但情绪好歹发泄出来。

周知祎在他身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时，他的心脏却很可耻地被庆幸所裹挟，在胸腔中疯狂地震颤着。

庆幸她可以将难过短暂地随眼泪冲刷走。

也庆幸他可以成为那个陪着她的人。

周知祎接完水，发现陈数与不见了。

她慢悠悠地回座位，又看了几眼题目。

还是做不出。

她索性把书塞回抽屉，瞄了下课表，拿出化学书来看。

坐在她斜前方的胡婧仪突然卧槽一声，然后捂着手机挪动到周知祎边上，塞给她一只耳机。

“快看！”

她推推周知祎的胳膊，示意她看手机。

周知祎把脑袋凑过去。

是《名侦探柯南》的联名咖啡店官博发的一个视频。

咖啡店在步行街的街角，很多柯迷来打卡拍照，买周边，因为步行街就在六中边上，其中不乏有中午出来觅食的六中学生，外边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店员小姐姐适时送来水，并开始了采访整活。

周知祎一眼就注意到队伍中穿着黑色短袖的高挑少年。

她眼皮子一跳。

下一秒，镜头给到他，陈数与那张脸猝不及防地出现在镜头中。

他戴着帽子，低着头看手机，眉头皱着，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陈数与冷着脸的时候气势有些迫人，唇线拉直，眼睑低垂着，其实看不出什么很大的表情，但让人不自觉地就感觉他的冷漠不耐。

但他这张高级的脸让人很难忽视，店员小姐姐还是按着顺序采访到他。

“帅哥你好，谢谢你对《名侦探柯南》的喜爱与支持，今天来这里是想购买什么周边呢？”

陈数与：“巧克力和杯子。”

小姐姐：“好哒，既然在这里排队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可以干，你愿意参加我们的柯迷知识挑战赛吗？答对三题就会有惊喜小礼品哦。”

陈数与：“我其实不是柯迷。”

小姐姐汗“……不是柯迷也没关系哦，来试试吗？”

看得出来陈数与没什么兴趣，但镜头在那里，他不至于为难店员。

“你问吧。”

“嗷，好的，首先，高木警官喜欢的人是谁呢？”

陈数与：“不知道。”

“哈，没事……第二个问题，琴酒的邮箱地址铃声是什么？”

陈数与：“不知道。”

小姐姐没想到他真的一问三不知，想了想，挑了个最简单的问题：“工藤新一和服部平次谁是关西名侦探？”

陈数与甚至不知道服部平次是谁，随便选了一个：“工藤新一？”

“……”

陈数与感受到了他前边排队的人向他投来的难以置信的，有些愤怒兼疑惑的眼神。

不是，哥们儿，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搁这排这么久的队，你图什么啊？

店员小姐姐是个十分敏锐的打工人，她联想起帅哥刚刚那烦躁的样子，一下就悟了。

是什么让一个压根不看《名侦探柯南》的帅哥在大中午不吃饭不休息来排队买联名？

当然是爱情啊！

他肯定是惹女朋友生气了。

来这里买东西赔罪哄人啊！

她忙说：“帅哥，你也可以选择我们的智力挑战题，答对五道以上可以获得一块联名蛋糕，哄女朋友开心哦。”

陈数与顿了顿，只问：“什么味的？”

“抹茶，香草，提拉米苏都有。”

陈数与：“行，你问吧。”

小姐姐呆了呆，忙开始问问题。

“首先，跑步比赛中，如果你超过了第二名，请问你是第几名？”

陈数与：“第二名。”

“答对！难度逐渐上升啊，下一题，聪明人每秒点3根火柴，笨人3秒点1根火柴，他们各拿60根火柴开始点，请问笨人点了60根火柴时，聪明人点了多少根？”

陈数与：“60根。”

“又答对了！很不错啊，下一题，4人4天吃四袋米，8人8天吃几袋米？”

陈数与：“16袋。”

“太厉害了，接下来，想想，哪两个相连的月份都是31天。”

陈数与：“7月和8月……”

小姐姐有些得意地抬眉，一句可惜就要说出口。

“还有12月和1月。”

他不紧不慢地回答，看见店员小姐姐僵住的脸，轻嗤了一声。

“……啊哈哈哈，这次是遇到对手了啊，帅哥脑筋转得很快啊，接下来，至关重要的一题——哪一个月有28天？”

陈数与：“每一个月都有28天。”

“答对！恭喜你，获得小蛋糕一个，还想继续吗？”

“不用了，谢谢，您去问别人吧。”

店员其实想让他继续，他聪明，长得又好看，放出来肯定是活招牌，于是又对他一阵夸赞吹捧。

陈数与听了只是低头很浅地笑了下。

其实就勾了下唇，甚至没有出声，一股子劲儿。

弹幕疯狂在刷。

【哈哈哈哈哈哈，帅哥：你别用这种问题侮辱我】

【救救店员吧，她要碎了哈哈哈】

【后面的人：你开个这么好的头，我还来干嘛，我来丢脸吗】

【好拽好帅好不屑我好爱】

【救命，他真的长得很帅啊】

【就我注意到他是为了哄女朋友才参加的后面的答题吗？他首先一点都不配合啊哈哈哈】

【帅哥为什么都有女朋友啊？】

……

周知祎和胡婧仪对视一眼。

胡婧仪：“蛋糕在你肚子里了吧？”

周知祎：“……”

胡婧仪：“嚯，就我注意到他没否认女朋友吗？你们在一起了？”

作者有话要说：祎祎：我说没有你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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