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知祎没有说话。
陈数与还站在她身边,见到周泽安,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包括胡婧仪在内的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周泽安是周知祎的哥哥,以为也是追求周知祎的人。
看看周泽安,又看看陈数与,暗暗紧张会不会有修罗场。
这也,太刺激了。
一堆人用看似不经意实则很明显的眼神看着他们。
周知祎注意到了,也没有被别人这样看的爱好,只是很轻地说:“行,谈谈。”
然后扯着陈数与的手臂往校门口走。
周泽安皱眉,但没说什么,径自跟上。
到了校门口那一块,人少了点。
周泽安再次开口:“周知祎。”
周泽安脾气不好,耐心也差。
周知祎停下来,没松手,陈数与把她的手扯下来,她看着他,没说话。
但很紧张,手攥着他,很用力,还有些抖,他其实感受到了。
他轻哄着说:“我就坐在那里。”
陈数与走到香樟树的长椅边坐下,听不见他们谈话,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这边。
周泽安气笑了。
“周知祎,你自己说,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周知祎说:“怕和你吵架,吵赢了心里难受,吵不赢又得挨骂。”
“我没惹你。”
“就是迁怒。”
她直白的态度让周泽安有点无从下手的感觉,他斟酌再三还是开口:“我大致知道是为什么,但是祎祎,不要因为这件事不开心,他们没有那么关注你……也不是坏事。”
最后一句话说完,周泽安自己都觉得很荒诞。
这什么话啊?
什么叫不关心你也不是坏事?
感觉周知祎会发气。
但她没有,只说:“我以后不会了。”
很无所谓的态度。
这句话让两人一时间沉默下来。
周泽安看起来很烦躁,摸出了根烟,很熟练地拢火点燃,抽了一口。
周知祎皱眉:“周泽安,你还抽烟?”
周泽安:“周知祎,我不知道你的地方有很多,你也同样不知道我。”
他的眉眼在缭绕的烟雾下显得很模糊。
周知祎看着面前和她有七八分相似的脸庞,忽然冲上去抢走他的烟,丢掉。
“我不懂你?周泽安,你不要说这么可笑的话,我和他们交流的唯一纽带就是你,只有听他们说你怎么样,我才能和他们正常地交流下去。”
她的眼眸带着愤怒和不理解,像很浅淡地燃烧着的火焰。
“你叫周泽安,比我大两岁,生日在春分,是他们求了很久才求到的宝贝,生你的时候妈难产,废了半条命把你生下来,给你取名叫周岑安。我出生后,爷爷把你名字改成了周泽安。”
“你十二岁的时候,爸转行政,被调到南城,他们决定一人带一个,妈希望你留下来,爸希望你跟他走。”
“后来他带走了你。”
“十四岁时,他调回来,你不愿意转学,妈于是决定去南城发展。她对我说,不能让哥哥一个人在那边。”
“他们想要你选文,但你选的是全理,你想要考人大,以后出来接爸的班,再不济也要去政法大,当律师也可以,妈给你铺路就是。”
“那你要不要听听我,了解一下我?”
“你出生后两年的冬至,我出生,因为意外怀孕而诞生的我,出生了,爷爷给我取名周知祎,觉得他们偏心,生气了,把你的名字改成了周泽安。”
“十岁的时候爸去南城,我在住院,他们就在病房外吵架,争着带你走,没人想过我。”
“十二岁的时候,我告别了母亲,迎来了两年见了不到三面的父亲,堵车三小时,不堵一小时的路程,两年,我见了他两面。”
“十三岁生日,我一个人过,生日的那天难过到想要去死。”
“后来我长大了,看开了点,但还是想要。前不久家长会,他们答应了来,妈还说想来给我开一次家长会,我挺开心的。”
“但没人给我开,我觉得不能再这样了,要洒脱一点,我不要了,他们也别想再伤害我了。”
说不下去了。
周知祎说这些话的时候,神色很淡,语气也很平,但很压抑。
周泽安就一直盯着地上没有熄灭的烟,脸色很难看。
周知祎很轻地叹了口气:“哥,你对我很好,我不想和你这样说话,一直没接你电话,怕发脾气,收不住。”
周泽安再开口时,声音像被碾过一样哑,“祎祎,我们知道的对方原来都是假的。”
周知祎一怔。
“高考完,我会回来陪你读高三,我想读科大,在附中附近,不是人大,也不是政法大。”周泽安想抽烟,但没有再摸烟出来,只是虚虚握了下拳,继续道:“不要在意爸妈怎么对你,真的,没必要,你现在这样很好。”
“你……”
他没停,继续:“不要早恋”
他看了陈数与一眼。
周知祎耳朵有点烫。
周泽安顿了下,又说:“也别学我抽烟,好好学习。”
他准备走了。
周泽安什么都没带,就拿了个手机,打车过来的,也没请假,中午走的。
周知祎忽然叫他:“哥。”
周泽安停住。
“你是不是不太好。”
他极轻地僵了下,但很快又恢复正常,转身看周知祎,带着点痞劲的笑。
“瞎操什么心,我可比你过得滋润。”
说完没停留,往校门走。
“哥。”
周知祎再次叫住他。
“干嘛?”
周泽安不耐烦了,眉头皱得很紧。
“我没拉黑你。”
他嗤了声,“我知道,你没那胆子。”
他走出校门,没走远,站在门口往内看,看见周知祎呆呆站了一会儿,没过多久,少年走到她身边,两个人一起走了,他这时才注意到,妹妹身上的外套是身边的人的。
他们兄妹俩,隔着一个多小时的车程,竟然生生地被一片迷雾似的假象给罩住了。
他刚坐上车,不到五分钟,手机里微信一条接一条,问他为什么上课的时间微信步数一直在增加。
紧接着,电话就打进来了。
周泽安怔忡地看着电话界面,手机一下又一下的震动着。
前边的师傅听见了,以为他没注意到,提醒:“帅哥,你手机响了。”
他接了电话,岑昭着急的声音传来,“泽安,你在哪里,为什么不在教室上课?”
“妈,我们这节是体育课。”
“可是你周一的课没有体育啊。”
“换课了,妈,你那边是凌晨吧,还没睡吗?”
岑昭听起来松了口气,解释到:“没,睡了,半夜起来喝水,顺便看了下手机,怕你出事。”
周泽安安慰:“不用大惊小怪,妈,我已经快二十了,不是十二。”
岑昭:“下次提前和我说一声,要害你的时候,别人不会管你是多少岁的。”
周泽安没说话。
岑昭又问:“对了,人大的曹教授跟我说,你还没有联系他吗?”
周泽安:“嗯,最近没时间。”
“这是跟你考大学有关的呀,一定要抽出时间去和教授交流一下。”岑昭顿了下,“你是不是还是不想去人大。”
“我一直不想去。”
“别在这件事上闹脾气。”她缓了缓语气,“这是最稳妥的一条路,你爸爸跟你把前面都打点得好好的,一路顺顺利利,有什么不好。”
“妈,我……”
那边传来她很重的,急促的呼吸声。
一下,一下。
每当提及自己想要有自己的安排,离开他们,岑昭就会心悸一般喘不上气。
像一个开关一样,打开了六年前那段回忆的闸门。
他没再争辩了,转而问:“最近有去看爸给你联系的医生吗?”
岑昭慢慢平缓下来,“有的,按时在吃药。”
她声音很疲惫,“泽安,还有别的事情吗?没有的话,妈妈先去睡觉了。”
当然是有的。
他想问,为什么那时候会在周知祎的病房外吵架?
为什么周曙然一定要带他走,岑昭却坚持让他留下?
为什么周知祎明明那么难过,在他们作父母的眼里只看到一个体贴开朗,乖巧懂事的女儿?
但他没问出口,他知道,岑昭有很多事情不想让他和周知祎知道。
比如她在看心理医生,吃药,如果不是他偶然撞见,他现在也会和周知祎一样被蒙在鼓里。再比如,她是因为六年前自己被胁走,差点丢了命才得了病,很长一段时间都在焦虑惶恐中度过,几乎睡不着觉。
他知道后,看着岑昭有些慌张的眉眼,只能无力地感到愤怒,至于原因,他说不上来,可能是因为一直被她瞒着,感觉被骗了。
但也不一定。
因为这事儿他第一次抽烟,被呛得眼泪都出来了,烟雾缭绕里他沉默地坐着,最后决定瞒着周知祎。
一模一样的决定。
周知祎的心情明显好一些了。
前段时间,总有一种刻意营造的虚假感。
太好了,太积极了,反而奇怪。
和周泽安不平不淡地吵了一架,纾解了情感,也释放了压力,感觉整个人轻松不少。
周泽安也还是像从前一样,每隔一两周和她打个电话,问问她学习上的情况,有时也会问她什么时候放假,一起去云顶看爷爷奶奶。
周泽安的时间太紧了,出来的时间也不多,每次待不到一个小时就提前走,又偏偏要和她一起去,还老喜欢惹她生气,看她气得跳脚骂他,他反而高兴了。
有点那什么倾向。
有一次,她忍不住,直接问出来了。
周泽安正在喝水,当下被呛着了,咳得昏天暗地,咬着牙说:“周知祎,你少给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小说。”
周知祎:“哟,急了,你该不会真是吧。”
然后被揍了。
周知祎没办法,每次都把陈数与拖出来,陈数与在周青那待的时间比周泽安还要长。
他这人又会玩,脾气也比周泽安好,耐得下心和老人家东扯西扯,有时下棋,有时打牌,有时候甚至还去钓鱼。
钓鱼的时候周青讲他年轻的时候的事情,他以前是驻外的记者,哪里危险往哪里走,经费不够就自费,被人用枪指过脑袋,有的时候调查的事情太敏感,播不出,总是被教育。
他没有对不起自己的理想,没有对不起国家,无愧于道德与法律,但常常觉得对自己的妻子和儿子感到愧疚,没有陪他好好长大。
习婉来给他们送茶点,听见了,笑着说他安安稳稳地回来了,陪我到现在,就没有对不起我。
周知祎每次支着下巴听,浅浅地笑着,由衷地羡慕他们的感情。
他们每次都是中午出发,下午陪他们,有时候安安静静做作业,有时候一起玩,和两个老人家玩扑克,下位的玩法,吃了晚饭回去,每次都把云顶.弄得热热闹闹。
周知祎感受到了一种宁静与充实感。
就这样,也挺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周一又到了,哭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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