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周知祎躺在床上，眼睛睁得老大。
睡不着。
这很正常，任谁家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都很难睡着。
大约又睁着眼睛放空了几分钟。
她敏锐地感觉到有人推开了她的房门。
唉……
第三个了……
第一个是周泽安，他好歹还敲了敲门，听见周知祎说进来，才站到她床边说了几句话。
大抵就是什么他是有意要和妈妈把事情说开，很抱歉没控制好情绪吓到她了，以后会好起来，让她放心好好学习之类的。
第二个是周曙然，站在门口静静看了会儿周知祎，也不进来，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
不是……就算你是我爸，这也很吓人啊。
好在没多久，他就走了，周知祎侧着身子装睡装了半天，半个身体都麻了，睡意也彻底消散了，她捞出手机一看，一点多了。
大约十分钟左右，岑昭又进来了。
她认命地闭上眼睛，继续装睡。
模糊中感觉有一双冰凉地手握住她的手。
然后传来很轻地抽泣声。
黑夜是一个满身是眼的妖魔，看透了坚强的人的软弱，骄傲的人的懊悔。
神秘的夜晚熄灭了蜡烛，情绪们赤身裸体地碰撞舞蹈，悲伤尤甚。
那些说不出口的话，也化作了晶莹的泪，无声砸落在谁的手上。
元旦假最后一天晚上，孟常光约着他们几个玩得好的同学出来吃烧烤，考虑到周知祎受伤了，选在离南苑不远的地方。
周知祎收拾好准备出门时，周泽安在后边皱着眉头跟着到了院子门口。
“这烧烤非吃不可吗？”
“没关系，已经好多了，伤口什么的都结痂了。”
周泽安还准备说什么，前面的周知祎看见了站在院子门口的少年，眼睛一亮，走上前去。
周泽安：“……”
真的很明显啊……
陈数与抬起头来，看见周泽安，点点头：“泽安哥。”
周泽安十分勉强地牵了牵嘴角，嘱咐了句：“早点回来，别吃辣。”
“好！”
车来了，两个人挥挥手走了。
到的时候，孟常光，李雨林，胡婧仪都已经到了，正在点餐，看见两人，招手道：“快点，看看你们还有没有想要吃的。”
说完又嬉皮笑脸地对点单的服务员说：“姐姐，再来两打百威。别这么看我，姐姐，我们都已经成年了，大学生了，可以喝的。”
陈数与随便扫了两眼，已经够多了，他没再点，递给周知祎。
周知祎也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又把菜单还回去了。
“不够待会再加吧。”
服务员拿着点单走了，压根没理会孟常光。
胡婧仪无语：“你非得要提一嘴，根本不会拦着你。”
李雨林：“他就是想撩骚，本质上就是不自爱。”
“滚呐，这也能引申？高度哥。”
“傻逼。”李雨林转头，“祎姐，你能吃辣的？”
周知祎：“一点应该没事。”
“啊啊啊啊——”
孟常光鬼哭狼嚎着神了个懒腰，把脑袋往陈数与身上靠，“明天又要上学了，我不想去啊。”
陈数与把他脑袋推开：“没多久了，再来三个星期课，直接期末。”
“但期末之后还要补课啊。”
周知祎问：“补完课出不出去旅游？”
“行啊！”胡婧仪来了精神，“直接在外边跨年吧，我真不想跟着我妈他们去走亲戚了，受够了我大伯母。”
孟常光没什么意见，李雨林有点犹豫，“我得到时候看，我可能会报名航大的冬令营，你们没有这种要参加吗？”
陈数与：“你这个太早了点吧，不一般都是高二进高三的时候？”
陈数与的目标挺明确的，P大金融系。
比起来，周知祎就显得迷茫很多，没有什么特别想学的专业，也没有一定要考的大学。
李雨林：“航大有三批，三批都拿优秀的话，强基面试过有保障。”
他抓了下头发，“但我还是比较想裸分进，不想走强基。”
孟常光喝了口啤酒：“你那个出具体通知没？说是什么时候？”
李雨林苦兮兮：“年后。”
“那你还是别去。”他很干脆的说：“年前不得好好准备。”
“可不是。”
和高考比起来，大家还是拎得清什么更重要。
“但你们别去南理啊那些地方，我大姑她们去年去的，挤死了，人多得要命，东西也贵，体验感极差。”
周知祎在手机上找推荐：“我想去个暖和点的地方。”
“三亚？”
“人太多了。”
“这个，广州的这个南澳岛？”
“这个我们俩去过了。”
几个人脑袋凑一块选了半天，最终决定去涠洲岛。
孟常光把手机收起来，又咬了口串：“不过现在说还是太早了，我能不能出去主要看期末考得怎么样，不然……”
他叹了口气，摇头，惨得要命的样子。
周知祎配合地问了一句：“不然怎么样？”
“不然我只能溜出来了，然后回来再被我爸打断腿。”
“哈哈哈哈哈哈。”
胡婧仪笑得捂肚子，“你蛮勇的。”
几个人吃吃喝喝到了十点多，站在路口等车，冬天的晚上，没什么人了，从烧烤店一出来，正好碰上一股冷风，顿时鬼哭狼嚎起来。
孟常光喝得有点上头，围着路灯转圈，一边在扯着嗓子唱歌：“听阴天说什么——”
“在昏暗中的我。”
他抱着柱子当麦，调子拖得老长：
“想对着天讲，说无论如何，阴天快乐——”
“叫阴天别闹了——”
咳咳，唱不上去了，他又踹踹陈数与，示意他接。
陈数与正低着头看车到哪儿了，也没抬头，轻轻松松地接上：“想念你都那么久，那么久了。”
声音清冽好听，极有磁性，大家都等着他继续唱下去。
结果人就接了一句，继续旁若无人的看手机。
胡婧仪那天听了陈数与唱歌之后，整个人成了他的歌迷一样，催促：“继续呀。”
他悠悠地抬头，“我不记得词了，要找一下。”
“……”
等他找到了，清了清嗓，重新开始：
“天空他像什么，爱情就像什么。”
“几朵云在阴天忘了该往哪儿走……”
有一阵风吹过来，把周知祎带在头上的棉服帽子吹落，几缕发丝飞舞起来。
路灯洒下豆黄色的光影，周知祎抬头，在一层又一层的彩色光晕中，看到了白得纯粹的雪，簌簌地落下来，落在她的脸上，化成一滴水珠。
像三月的柳絮一样，柔软，轻盈，很快洒落在她的头发上，眼睫上，她轻轻眨了眨眼，又冰凉地晕散开来。
洋洋洒洒的雪很快布满视线，一切都变得影影绰绰，世界被倾斜的雪切成一片又一片，吸收了声音，连少年的歌声都变得朦胧。
“听阴天说什么。”
“在昏暗中的我。”
陈数与转头看向周知祎，眼眸在漫天的雪中像黑曜石一样闪着熠熠的光。
他伸手替周知祎带上帽子，温热的手擦过周知祎的耳侧，把她笼罩在温暖又模糊的世界。
只听得见他的声音。
“想对着天讲，说无论如何——”
“阴天快乐。”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那场她期待了很久的，不懂情调的雪，
终于在此刻，
浪漫地落下来。
第二天直接去上晚自习。
元旦晚会那天的事情只传出了一点风声，大部分包括十七班自己的同学都只是模模糊糊地知道学校有个维修工在女厕所装摄像头，被周知祎碰着了，周知祎和陈数与见义勇为，报了警，周知祎还受了伤。
至于具体经过，包括陈数与打了人的情节都被省略了，树洞里谈论这个稍微过线的也被联系删帖了。
陈数与到教室后，还没坐下来，就被告知去一趟年级部办公室。
他自己心里挺有数的，打了人他就联系他爸找了点关系，然后直接走了，第二天上午睡到了十点多，只接到了老刘的电话，还没经过年级部的审问。
这不就来了吗？
副校长办公室。
屈丰如正在倒茶，一边问老吴：“陈数与家里，是做生意的吗？”
老吴：“说是说妈妈是大学老师。”
屈丰如：“那天他打了人，是他们家找了人解决的吗？”
老吴点头：“那天梁博打电话给博文，我们两个人在外边吃夜宵呢，两条街的距离，这么近，他们家的人来得比我们还快，说是什么陈总的秘书。”
“嚯。”
屈丰如点点头。
“后来老刘跟着去了警察局咯，也没多久吧，周知祎家里也来人了，我听他们说，周知祎他爸是周局。”
“够低调啊。”
“嗯，昨天打电话过来了，说是今天晚上八点会来拜访拜访，精得很，赶着我们明天早晨集合之前，肯定是要学校在全体师生面前表态度的。”
“那估计陈数与他们家就从周局那里走方便咯。”
老刘：“本来俩孩子也没做错什么啊。”
老吴：“陈数与啊，下手真的是蛮狠的，我过去的时候，一看，脸上全是血。”
“那他不该打？”
“我没说他不该打，你别急，我就是觉得，你看他们家肯定不只是有钱，有权有势吧，是不是，打了人摆平什么的都是分分钟的事情啊，那越是有这样的条件，就越容易出事，一不小心过了，也是大麻烦。”
老刘摆手：“那不会，你没教他，我带了他快两年，他不是这样的性格。”
“他家里条件好，但真的低调，照样穿着校服天天来上早自习，晚上下自习之后才走，成绩也不错，你看真的玩的，会跟你这么听话坐在教室里学习？教室都不会搭边，混张毕业证直接出国。”
老刘有点激动，“他家里教得好啦，你只要看他平常的样子，干什么都从容不迫，大大方方的，也很少听他跟别的同学有什么样的矛盾，本来像他那么优秀的，肯定多得是看他不顺眼的啊，没有！都服他。别看他长得个刺头不听话的样子，其实他是很温和很有教养的。”
老吴想着那天瘫软在地上的那个男人，□□声都有一声没一声的，听他们说，没人拦着估计还要继续打，实在想象不出什么温和的形容词来贴近陈数与。
但他看老刘那你要是不同意我就要跟你大吵一架的样子，还是选择沉默地点点头。
“还是要说一下的，毕竟打了人。”屈校长转移话题：“周知祎家里关系也不小啊。”
老刘：“两个人从小玩在一起，条件肯定差不离。”
屈丰如：“我上个月还和周局一起开了个会，那时候闲聊，说是还有一个大儿子，以后肯定要接他的班。”
“多大了？”
“六中那边读书。”
“哦……”
老刘：“开了两次家长会了，周知祎他们家没人来。”
“两次都没来啊。”
陈数与刚好走到门口，听到这句话，没犹豫，敲门。
“进来。”
推开门，屈校长，老吴，老刘三个人围在四四方方的案几边，一人端着一杯茶，透过氤氲的水雾看着他。
“……”
一瞬间，他又有一种回到了上次被逼着参加竞赛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老刘对生生是真爱。
加油加油，照样求求大家的评论和收藏~
明天还是十点更~感谢在2024-03-20 22:59:33~2024-03-21 22:50: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嘉写江南水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