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最后一个晚上，下自习后，高三的通学生们都没有着急走，而是陆陆续续地走出教室，凑到走廊边。

今天晚上是附中的传统节目——高考前的喊楼。

前两年，他们还是作为加油的人参与的，而今天，他们是彻彻底底的主角。

高一高二的学弟学妹们已经拿着荧光棒在走廊上兴奋地挥舞着了，没有买荧光棒的同学也把手机手电筒打开，做好准备。

广播里传来声音：“关灯准备——”

大家一起齐声倒数：

“三——”

“二——”

“一！”

一瞬间，整栋教学楼的教室里的灯都被熄灭了。

黑暗放大了所有人的情绪和感官，大家不由自主地呼喊出声。

“啊啊啊啊！”

“嗷——”

紧接着，高一高二的同学们齐声喊：“附中加油，高考必胜！”

“蟾宫折桂，一举夺魁！”

“吼吼吼——”

“谢谢！”

“附中必胜！”

高三的同学们在一瞬间被点燃，此起彼伏地尖叫声传来。

紧接着，就是同学们自由地喊话，各种解放天性的奇葩语录层出不穷。

“高三一年不当人，以后都是人上人！”

“我受够了！！！”

“妈妈，我马上就要解放了！”

“明天，做的全会，蒙的全对！”

下一秒，一句嘶声力竭的表白声传来。

“祝子丹我要和你上一所大学！”

“哦哦哦哦哦哦！”

这句表白成功把气氛推动到最高潮，一时间，起哄声和祝福声响彻校园。

喊楼是学校默许的，学生会的同学会参与进来，广播站的负责人会cue流程，放歌，组织合唱part。

高三的年级部明面上不参与，但一直在暗暗关心，一有不对劲或者方向走偏的苗头，立刻采取措施。

这会儿连忙要广播室的学生开始放歌，进入合唱环节。

广播里的歌声响起。

“我是如此相信，在背后支撑的是你。”

“一直与我并肩而行，仰望等太阳升起，听见鸟群回来的声音。”

大合唱开始了。

这时候，也不管什么唱得好不好听，在不在调上了，每个人的声音都干净又纯粹，每个人的目标都明晰而坚定。

大家把高三一整年的辛苦，泪水，委屈，迷茫全都放进歌声里，一首一首唱出来。

“哪朵玫瑰没有荆棘，最好的报复是美丽，最好的盛开是反击。”

“我看着，没剩多少时间，能许愿，好想多一天，我们的明天。”

“继续跑，带着赤子的骄傲，生命的闪耀不坚持到底怎能看到。”

话筒每层楼分有一个，从每一层最左边开始传起，一个班一个班轮流穿着，十七班在尽头，合唱环节将近尾声才传到这里。

女生们都没心思要，一群男生拿到话筒，本来都兴致勃勃地嚷嚷着要一展歌喉，接过的一瞬间又怂了，像烫手山芋一样左传右传。

“你唱啊辩辩。”

“算了算了光哥你唱。”

“滚呐，自己不好意思就给我是吧，我踏马就好意思？数哥！你唱！”

话筒没关，这声数哥真是又响亮又好笑，陈数与在最左边的犄角旮旯里陪着周知祎，直接被他喊懵了。

两个人把脑袋齐齐探出栏杆看向打闹的一群人。

栏杆外冒出两个脑袋。

“干嘛？”

“祎姐，跟你借数哥一用！”

孟常光把话筒传给陈数与，“数哥，快点，到我们班唱了。”

周知祎这才发现，每层楼都在传一个话筒，现在轮到十七班了，他们迟迟没人唱，孟常光还拿着个话筒咋咋呼呼，一群同学都把目光投射过来。

周知祎来不及跟孟常光计较那一句“跟你借”，赶忙在手机上给陈数与把歌词调出来。

陈数与赶着点跟上了。

“你将你的翅膀给了我，带我穿越狼群和镜头，让我能够品尝片刻自由。”

少年的嗓音和五月天的适配度极高，干净清透，在混杂的环境里也能听得清清楚楚，像夏夜温柔的风。

陈数与一开口，惊呼声就响起来，孟常光他们又会来事儿，荧光棒和手电筒挥舞起来，真有点演唱会大合唱的感觉了。

每一个高三的同学都沉浸歌声里，这一刻，没有对明天的担心和忧虑，只有对青春的义无反顾。

周知祎一直给陈数与举着手机，站在一个最近的位置，也侧耳听得着迷。

陈数与垂眸看着歌词，唱得认真。

“因为你所以我，爱上那片天空。”

“天空下我在祈求，那是你牵着我。”

忽然，陈数与似乎看不清歌词，将话筒换到右手，左手握住她拿着手机的那只手的手腕，往他眼前带了点儿。

他本来就站在周知祎右手边，这会儿左手是绕过她的肩膀，然后抓住了她的手腕，周知祎整个人直接被他搂进怀里。

手电筒的光都打在他们这里，17班和边上的15，16班全看着这边，看到陈数与的动作，兴奋的起哄声炸开来。

“哇哦——”

陈数与恍若未闻，云淡风轻地继续唱歌，没半点儿不自在，周知祎就不行了。

她耳朵就靠在陈数与身前，可以感受到他因为唱歌而微微震动的胸腔，两句词下来，她脸已经红得发烫了，在黑暗的遮掩下才没那么明显。

她挣扎了一下想要溜走。

陈数与看着没怎么用力，轻轻抓着她的手腕，周知祎试了试，却压根抽不出手来。

他察觉到怀中的女孩在动，在黑暗中轻扯了一下唇，趁着间奏把话筒拿开，低声笑道：“知知，你走了我就看不见词了。”

周知祎小声：“去，用你自己的手机。”

他尾音勾着点笑意：“不好。”

间奏过了，陈数与变本加厉地把她往自己身边带，周知祎被扯得一个趔趄，头撞进他的怀里，面颊贴着他的锁骨。

身后传来更响的起哄声。

她整个人都麻了，木着脸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干脆放平心态听他唱歌。

忽然觉得，这绝佳的心态调整，就算放在高考里，也是一等一的优秀。

后段时间，周知祎靠着三模和临门一脚爬上来了。

三模出得容易，她直接飞窜到第二名，市排名相对二模升了近100名，一跃成为全市第二。

摇身一变，成为状元预备役。

成绩一出，一片哗然。

景都公立和私立的高中优秀的有很多所，竞争压力很大，排在前边的都是各个学校的高三生重点膜拜对象。

都快要高考了，突然蹦出来一个全市第二。

成了高三生为数不多讨论的话题之一。

好的坏的都有，有人看好，有人叫衰。

甚至有人在树洞里发帖子讨论起来，说周知祎成绩不稳定，实力不高，遇到容易的卷子就考得好，起伏太大了，很容易在高考塌常。

周知祎没争辩，也没有放在心上。

她已经调整好心态了，现在就一整个淡定如水，不会再因为考得差而自暴自弃，更不会因为考得好而患得患失。

临门一脚本来应该是最容易的一套卷子，却意料之外的难，但周知祎还是稳稳坐在附中的第二位，比第一名差三分，分差极小，一个选择题。

别人再怎么说周知祎也不再关心了，只安安稳稳地度过了最后几天，进入调整阶段，睡眠充足，整个人气色都慢慢回来了。

喊楼结束后，周知祎和陈数与走出校门，发现她的爸妈，周泽安，还有陈数与的爸妈都来了。

陈数与先看到，当即懒洋洋地笑了声：“不至于吧。”

乐棠挺用力地拍了下陈数与的胳膊。

“这个时候别死不正经了啊，放平心态，明天好好考。”

“知道，妈。”

他看着也确实不像紧张的样子。

周知祎那边就热闹多了，周泽安也在讲，岑昭也在讲，可怜的周局长，别人在外边请着他说话做指示，现在连句话都插不上。

终于轮到他，也已经快到家了，他着重对着两个要高考的孩子提点了句，高考时，景都的警察会进行全程护航，周曙然是总指挥，就一句话，放宽心，一般不会遇到问题，遇到问题也没关系，找警察，一定会给他们解决好。

当晚，周知祎洗漱好，迷迷糊糊躺在床上，脑子里居然还有知识点冒出来。

只记得快要彻底陷入睡眠前想到的居然是概率。

随机性。

结果本身就带着随机性。

然后，又变成了物理的守恒定律。

那一刻，脑中就一个念头，管他守不守恒了，她就要收获满满。

怎么形容这一年的高考呢？

语文的语言文字应用题型改得猝不及防，选择题摇身一变成了填空题，数学更是刷新难度。考数学时，坐在周知祎前边的同学考着考着难以抑制地流泪，抽泣声隐隐约约地传来。

有被打扰到的同学发出烦躁的声音。

这样的环境下，周知祎很难不受到影响。

她深吸一口气，沉默地放下笔，头抵着桌沿停了一会儿。

短暂地放空几秒钟。

周知祎，不要那样急切地追求一个答案。

操之过急，就会败北。

几十秒后，她拿起笔继续战斗。

就像那盏漂着的花灯。

无论在水上浮沉了多久。

一定会靠岸的。

最后一天，考完化学后，十七班作为选择物理化学生物的考生，有一整天的时间用来复习。

下午最后一堂才是生物考试。

上午已经有考生考完了，但已经被学校老师嘱咐过，不能太激动，影响到下午要考试的同学。

下午五点考试，要考到六点多，平常同学们大多数养成了五点四十左右吃晚餐的习惯，学校怕要考生物的同学考试的时候饿着，买了苹果、面包等吃的送到每个班。

梁博站在讲台上分，“每个人一个苹果，两个小面包，还有一盒酸奶，不要吃得太饱了，也别不吃，更不要去吃别的什么垃圾食品啊！”

啃完两个面包，再上个厕所，差不多也要进考场了。

生物考试的最后几分钟，周知祎盖上了笔，垂眸扫了一眼答题卡。

白纸，红线，黑字。

密密麻麻的，承载着她那样多的喜怒哀乐。

每一个题，都在她青春的荒原里，被汗与泪浇灌出来，长成芳草萋萋。

走出考场，他们是最后的考生，不用顾忌，肆无忌惮地嘶吼着，家长们被允许进入学校，在升旗广场上寻找着自己的孩子，四处合影。

周知祎也看到了自己的父母和哥哥。

像她去接周泽安一样，周泽安的手里也捧着一束花。

他们站在那棵漂亮的广玉兰下，笑着看向她。

周知祎仰头看。

玉兰花开了。

周知祎走近了，才发现老吴也在边上。

老吴虽然很想在周知祎考完之后问问她感觉怎么样，但看见这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凑在一起，还是觉得得识趣一点绕过这个话题。

“来来来，周局长，你们一家四口站在这个树下边，我来拍张照。”

“好，来，祎祎，你和泽安站中间。”

周知祎一只手捧着花，一只手挽着周泽安的胳膊，唇角扯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

拍完照，付泽过来跟周曙然耳语了几句，周曙然听后，摆摆手，说：“祎祎，要你哥哥先帮着你把书搬回去，我和妈妈要一起去有点事，今天晚上你好好放松。”

周知祎把花递给周泽安，“帮我拿着。”

周泽安接过，“领我去你们教室，你的书还多不多？”

“我的书前几天搬了几轮，已经没剩几本了，你回去就行。”

周泽安可没有老吴那么有眼力，直接问周知祎：“考得怎么样？”

周知祎白他一眼：“别问这么扫兴的问题行不行？”

“你们反正明天就要来对答案啊。”

“要对你去对。”周知祎心情颇好，走路都一蹦一蹦的，“我们学校没这安排。”

“你们不要对答案？六中要的。”

周知祎没回他这句话，转身从周泽安拿着的花里边抽了朵最显眼的向日葵出来，然后对着前边招手，眼睛亮晶晶的。

“陈数与！送你朵花！”

周泽安：“……”

作者有话要说：高考结束，准备恋爱！

我们周六周日的上午十点见呀~爱你们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