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走了。”夜秋月笑着说，眼里满满都是一个人的身影，“舍不得了。”
霜珏寒叹了口气，语气里透露着郑重，内容却有些没大没小的趣味，看似是警告一般，但是话里话外无疑透露着还是简单的意义：“我告诉你夜秋月，不许再跑了，千山万水我也要让我姐把你追回来，你这辈子都和姓霜的纠缠不清。”
“臭小子，凭什么是我，我就那么倒贴吗？离开他我就不行了吗？”霜钰翎笑骂着弟弟的胳膊肘往外拐，可是心底其实是难得的踏实，最爱的人终于都在身边，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世人都以为钱与权才是幸福的资本，但其实也只是得不到的欲求而已，攥在手心之后才会发现，身边人似乎更加重要。
霜珏寒没有反驳，只是乖巧地让霜钰翎蹂躏他的头发。
“不能再揉了。”一旁的夜秋月看不下去了，可是自己话音刚落自己又是真正的后悔，霜珏寒乐在其中，刚刚求救的眼神消失得无影无踪，“继续吧，你们姐弟情深，我去外面透透气？”
“哥哥，醋不是这样喝的。”霜珏寒挽留似的拉住夜秋月的衣角。
夜秋月左晃晃，右晃晃，这只拉住自己的爪子就好像长在自己身上一样：“松开。”
“嗯？”霜钰翎的目光锁定在夜某人身上，似乎在问他，胆肥了？
夜秋月的眼神在姐弟俩身上游走，看着威胁的眼神，紧紧的爪子，无可奈何地说着：“去方便一下，怎么？你们两人要跟着去？”
“赶紧滚，想什么呢？”霜钰翎踢了一下夜秋月的小腿，看着夜秋月消失的背影，她的笑意依旧挂在嘴边。
“姐姐，现在很幸福是不是？”
“嗯？”霜钰翎不明白霜珏寒什么意思，自己的弟弟似乎短时间之内经历了许多，成长是必经之路，但是若可以自己希望他永远都可以保持一份赤子之心。
“姐姐，我应该承担起自己的责任，这是为了墨都百姓，为了霜家，更是为了你。”霜珏寒回忆着最初的叛逆感觉到一丝自责，若不是霜钰翎和四时众人，何来这些年他任性肆意的生活？
权谋之术就是一滩无法洗净的泥淖，自己如此出淤泥而不染其实都是假象，因为从未进入，又何来淤泥。
短短的时间里，他亲眼看着权臣为了一己私利唇枪舌剑，亲耳听见难民为了一口吃食卑微乞讨。
生而为人，有的人穷尽一生也未能改变自己的命运，有的人三言两语就能改变他人最终的归宿，也只是有的人死了为了自己，有的人死了为了他人，有的死后名留青史，有的死后再无印记。
而自己的出生，命运，归宿又是如何？
他沉思过，最后总结一言无他，命好罢了。
因为他有他们，一群将自己藏在手心的人在时时刻刻保护着自己，为自己负重前行。
其实自己才是他们真正的枷锁。
他也终于知道，爱一个人不是一意孤行地让他自由，而是让自己主动进入，为他披荆斩棘。
那么，父亲，母亲，姐姐，月哥，叔父……为了他们，男孩也要从他们的身后站出来，接过这个重担，像一个男人一样去爱他们。
守着墨都，不辜负所有人的期望。
“身为墨都的皇子，理应如此。”霜珏寒眼里态度坚决，似乎不可撼动，“姐姐，如果我是墨都的未来，那么就让我一直参加它的曾经，有些事情不是我逃避就能避免，也不是由一人就可以承担，我承认之前的浑话说了很多，我想向你道歉，另外我还希望，让我分担你的重负，答应我未来一定要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我长大了，和你，和父亲母亲的预期一样，我可以独当一面，为了墨都的未来，大家的未来，坚定的一直走下去。”
“我知道墨都在动荡期，我也知道你们从北垣马不停蹄地赶回来是为了什么，但是，姐，我是一个男人，已经是一个可以替你，替大家遮风挡雨的男人，所以让我们站在一起好吗？我不愿意再看着你去单打独斗了，也不愿意看见你们一个一个倒在我的面前而我却无能为力。”
“珏寒，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你永远都可以做一个无忧无虑的男孩。”霜钰翎这一阵子也想了很多，当初情况紧急，自己顾不上那么多，但是心里不担心肯定是假的，但是这次回来，她见其如此便释怀了。
男子汉大丈夫，理应如此，一国之君，更应如此。她很庆幸自己的弟弟没有被自己宠成一个碌碌无为，胆小怕事的庸才，不然自己所有的小心翼翼就是一步步将其推进深渊的罪魁祸首，自己有罪，无从辩白。
“珏寒，欺负翎儿，我可不会答应的。”
她哭了吗？
“我也不想，她流泪我也难受。”霜珏寒拿着手帕递了过去。
霜钰翎没有接过，而是将搂住眼前这个已经比自己高的男孩，看着他一点点长大，看着他一步步成长，现在有了可以让自己依靠的胸膛，她想，这才是他没有辜负所有人期待的模样。
“姐？”霜珏寒还有些不适应，自从成年之后，霜钰翎就再也没像这样如此亲近，父亲去世之后，她更加不会如此，哪怕是伤心至极，她也只是默默流泪，天明前再擦干，迎接无尽的麻烦或挑衅。
霜钰翎很快就松开了他，眼睛里似乎藏着一道星河，随后不声不响走到了夜秋月的身边：“我没事，不许你吓珏寒，不然……饶不了你。”
“听你的。”夜秋月弯下腰仔仔细细帮她将眼角的泪珠抹掉。
霜钰翎随着他的动作，脸渐渐染上绯红，两人在一起随便怎么胡闹都可以，但是霜珏寒在一旁看着，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姐，还要麻烦你一次。”霜珏寒拿起桌上拆开的一封信交给霜钰翎，“这是宁都一月之后小世子的满月酒，墨都……我还有些事情，恐怕走不开，你和月哥就……”
“没问题。”夜秋月本来也没打算说出真相，他本来是随便找一个理由离开，他没有想到宁都做事如此周全，竟然还有请柬。
霜钰翎也点点头，她懂夜秋月的心思，有些事情知情的人越少越好，不是害怕暴露，而是越少人伤心越好。
“到时候，琰哥和乾卿也跟我们去，你就一个人好好看家。”夜秋月很简单地说着。
可是这样的天衣无缝的配合，怎么可能瞒过曾经也与他一同天衣无缝的霜珏寒，但是他心里清楚，有事情装傻或许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成年之后许多的事情便是言不由衷，身不由己，装傻充愣是对自己最好的保护，也是对他人最好的成全。
“走之前……叫上大家好好聚一聚吧。”霜珏寒默默地等待着，他的眼神望向窗外，远方，渐渐迷离，最后是只留下沉淀之后的答案。
季冬琰和乾卿肯定出事了。
“卿夏，把表哥完完全全地忘记了。”霜钰翎悄悄握住夜秋月微凉的手，“是为了我和阿月，姐姐没有在信里说，欺骗了你，对不起。”
“你们都能好好回来才是最重要的。”霜珏寒只是短暂地不知道怎么去安慰，随后便又一次抱住霜钰翎，就好像好像小时候她安慰自己一样，动作笨拙却透露着认真。
经历生离死别之后，似乎只要人活着就还有希望。
这句话在现实面前似乎显得幼稚，因为希望之前的荆棘总是会让人更加失望。
但或许因为希望前的失望，所以之后的希望才更加甜也说不定。
每种滋味都只是恰好可以坚持到这一步才知道酸甜苦辣，人没有前后眼，只有立足于脚下才知道当下的感受，若是不能选择，那就踏踏实实地走好每一步，安安稳稳地陪着任何一个人经历下一段未知。
人生就是在不同的轨迹上冒险，走过一程又是新的一程，别人是我路上的风景，我又何尝不是他人眼中的别人呢？
“姐，只要我们都还活着，就一定会有未来不是吗？”霜珏寒将头搭在霜钰翎的肩上，其实老实说，这样的姿势并不舒服，但是在这一刻他想要寻求一丝慰藉，而这副模样就好像童年，的无措又重新找到了归宿，“未来不管发生什么，至少我们还能拥有彼此是吗？”
霜钰翎微微地点点头，没有说话。
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未知的答案只能交给时间去回答，她害怕这个世间再多一个等着不归人的傻瓜。
姐弟两人拥抱在一起许久，夜秋月也在偷偷收拾好自己的情绪。
“姐，不打扰，你和月哥了。”霜珏寒摸了下湿润的眼角，“你们许久不在墨都定有想去的地方，我就不打扰了。”
“珏寒……”
“姐，成年人的事情都是自己决定，房间给你留着，回不回来看你们自己吧。”
看着霜珏寒离去的身影，霜钰翎终是破涕为笑：“不正经。”
“嗯？”夜秋月在“不正经”方面决定拿下一席之地，毫无征兆地低头，他的唇“不小心”地蹭了一下霜钰翎的嘴角，“这才是不正经，而且只要我才能对你不正经。”
“别闹。”霜钰翎佯装气恼的模样。
夜秋月打心里喜欢霜钰翎的嗔怒，想就这样将人藏在自己的手心里，捧在心尖上，成为生生世世的欢喜，岁岁年年的羁绊，看朝升暮落，一辈子简单而从容。
如果真是如此，他又何其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