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手出拳的动作很快。
只听咔嚓一声,像是肋骨断裂的声音。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水手。
他收回拳头,舒展手指,握紧,再舒展,再握紧,感受着手上的力道。
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小子实在太废了。
不但脑子不好使,身体也差得如同一块废品。
他嘿嘿笑了几声,眼睛里面露出凶光。
徐维峰扶着卡俄斯的肩膀,查看他的伤势。
“真断了啊。”他盯着略微凹陷的胸膛,咬了咬嘴唇,轻声问,“疼不疼?”
这可糟了,看来,他不只是丧失记忆而已,连能力也一并丧失了。
他看了一眼米莉娅,指望她过来帮忙,却见她目光呆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冷风一阵阵地刮进小巷,将梳得整齐的发辫吹得凌乱,她却无心打理。
卡俄斯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睛,琥珀色的眸子泛着琉璃一般的光泽。他没有回答,也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并未感觉到身体的疼痛一般,眉毛都不皱一下。
但是他依然固执地挡在徐维峰的面前。
水手不高兴了。
“嘿,小子,还不滚!想要被我活活打死吗?”他再次吼道。
说完,又是一拳,狠狠地砸了过去。
这一次,他出拳速度更快,力道也更大,直接冲着卡俄斯的头部而去。
他下定了决心,要让这个不知死活的白痴脑袋开花。
徐维峰赶紧叫道“住手”,同时将卡俄斯往旁边一推。
水手的拳头出到一半,改变动作和方向。
他伸出五根手指,像秃鹰的爪子一样,迅疾有力地扑向猎物,一把掐住了卡俄斯的脖子。
他用的力气不小,手背之上,青筋突出,手指像是用铁浇铸而成,纹丝不动。
接触到卡俄斯的身体之后,水手原本就恶狠狠的表情变得更加阴沉,面部肌肉也在发生变化,眼神中透着压抑的隐秘的疯狂。
米莉娅被他的神情吓住,一连后退好几步。
卡俄斯没有反抗,依旧面无表情,目光空洞,但是发青的脸色表明他并不好受。
徐维峰愤愤地骂了几句,却没有得到回应,索性一拳砸在水手的肩头。
他一动不动。
徐维峰又狠狠地踹了几脚,依然无法令他松手。
水手反而咧开嘴笑。
他的眉头松开了,阴鸷的神色瞬间发生变化,眼里闪着戏谑的光芒,牙齿白得晃眼,在逐渐昏暗的光线中极为突出。
“亲爱的,你平时没怎么吃饭吗?力气这么小!不过没关系,和我在一起之后,保证让你每顿都吃得饱饱的。”
他用另一只手拍打着自己的胸膛。
宽大的手掌将结实的胸肌拍得砰砰直响。
徐维峰冷静下来。
武力值本来就是他的短板,大可不必凭此取胜。
“你先放开他,有什么事情好商量。再掐下去,他就要死了。你也不想成为一个杀人犯吧?”
“为什么不呢?我又不是……没杀过人,”水手歪了一下头,回答。
雪白的牙齿给他的笑容增添了一丝森寒的味道。
“再说了,只是弄死一个头脑不好的傻子而已。这种人,活着也是遭罪。”
他不但没有松手,反而加大了手头的力气。
颈部骨骼遭到挤压之后,发出来的咔咔之声,在巷子里面清晰地响了起来。
而卡俄斯的表情……依然没有什么变化。
他仿佛失去了灵魂,只留下一具可有可无的躯壳。
徐维峰吓得脸都白了。
他不知道小伙伴现在是不是不死之身,但是总不能眼看着他遭罪。
“他抓着你呢,你动一下啊,挣扎呀,踢他啊,如果还有力气的话。”他冲卡俄斯喊。
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
琥珀色的眼珠缓缓转动,淡淡地扫过来一眼,不带丝毫感情。
徐维峰:“……”
算了,不指望他了。
他又向另一位同伴求助。
“米莉娅,你带刀了吗?或者其他武器,药也可以,随便什么都行,只要能够阻止这个家伙。”
他知道,自从上次在海上遇到塞壬之后,米莉娅就养成了随身携带防身武器的好习惯。
然而,女药剂师只是摇了摇头,还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徐维峰。
“……”
算了,不强人所难了。
虽然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误会,但是,此时此刻,这个同伴是靠不住了。
于是,徐维峰不抱希望地说了一句“我在这里看着他们,你去找人来帮忙,好吗”。
果然,米莉娅一动不动。
徐维峰叹气。
幽深的小巷之中,光线本来就不太好。
不知什么时候起,更是飘浮着一层淡淡的昏黄的雾气,越发显得朦胧。
或许是黄昏将近,巷子口再也无人经过,就连想要向路人求助,都找不到人。
时间紧急,徐维峰来不及跑出去找人,只能就地取材。
他扫了一眼附近,坑洼不平的石板路面上,躺着一些小石子,虽然不大,但是棱角锋利,作为武器,未尝不可。
他捡起一块,却没有用来攻击水手——倒不是因为他仁慈,而是因为,使用石头武器也是需要技巧的,倘若力道不够,角度不对,是无法重伤对手的。
于是,他把尖锐的一角对准了自己的脖子,狠狠一划。
一缕鲜血立即流了出来,顺着脖子蜿蜒直下,量不多,但是骇人。
鲜艳的血色在白晳的颈部分外夺目。
米莉娅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血腥气令她呆滞的眼神恢复了一瞬间的灵动。
她不赞成地看着徐维峰,想要说点什么。
但是,还来不及说话,她的眼珠又变得僵硬,迷茫之色再次袭上了她的面颊。
徐维峰握着石头,尖角陷进了颈部的皮肤之中,旁边就是大动脉。
“你放了他,我跟你走,去哪里都行。但是,你若是杀了他,就绝不可能如愿。”
他已经用实际行动表示,石头也是一种有力的武器。
就看对方如何选择了。
水手掐着脖子的手如铁箍一般,很稳,也很紧。
他的眼中闪着嗜血的光芒,脸上的神情却是兴味盎然。
他的目光落在徐维峰脖子上的伤口处,顺着血痕往下,如有实质一般,像是毒蛇吐出的信子,阴冷,恶毒。
半晌,他咯咯地笑:“我说了,不需要你的同意。”
徐维峰握紧了手指,冷冷道:“那么,你将得到一具尸体,而不是一个活人。”
“是吗?”水手的脑袋歪着,像是脖子难以承受脑袋的重量一般。
“无所谓,死人我更喜欢。”他舔着嘴唇,眼里发出瘆人的光芒,打量着徐维峰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死物。
而他脸上的肌肉僵硬,像是戴上了一张人皮面具。
徐维峰心里咯噔一下。
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这个水手,不大对劲。他的身体里面,像是换了一个芯子。
又或者说,直到此时,水手才暴露出了他的真正面目。
冷毒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之中,一丝一丝地渗入皮肤的毛孔。
徐维峰眯了眯眼,扔掉手中的石头,目光扫过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卡俄斯,一脸呆愣的米莉娅,最后落在鬼气森森的水手脸上。
“你究竟是谁,想要什么?不妨把话说清楚。”他说道。
“我?我是……一个凡人。”水手缓缓道,“对,一个凡人。”
他的状态越发不对劲,声音像是从嗓子里面挤出来的,夹杂着咯咯的笑声。
“至于我想要……想要……”
他盯着卡俄斯,手指突然用力。
只听咔嚓一下,极为清脆的声音。
卡俄斯的脑袋软软地耷拉下来,眼睛也慢慢闭上了,整张脸看起来毫无生气。
“……”
徐维峰呆住了。
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一个看起来非常牛B的人物,居然就这样完蛋了!
一时之间,他甚至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和反应。
他只是觉得,心里像是突然塌了一大块,空得要死。
水手大睁着眼睛,嘴角上翘,扯出一个不大成功的笑容,配合僵硬的面部肌肉,看起来无比诡异和恐怖。
他一挥手,把卡俄斯的身体扔到一边,就像扔掉一个不要了的废品。
然后,他的脖子像机械部件一样地转动,看向了徐维峰,嗓子眼里挤出几个嘶哑难听的声音:“接下来,轮到你了。”
他整个人就像一台坏掉了的机器,和之前的状态,简直没得比。
面对他的挑衅,徐维峰没有半点反应。
他还沉浸在卡俄斯死亡的阴影之中,并且感到难以置信。
眼见也不一定为实,他安慰自己,有的人,看起来死了,其实还活着。就像眼前这位水手,看起来活着,其实多半已经死了。
话又说回来,卡俄斯这个家伙,到底是跑过来干什么的?
明明战斗力弱成这个样子,既不能保护别人,也不能自保,难道只是为了过来送死吗?
就在这时,米莉娅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一样,扑了上去。
身为一个药剂师的本能战胜了一切,让她获得了短暂的清醒,在面对一个病人,哪怕是一个极有可能已经死去的病人的时候,也要冲上去,抢救一下。
她迅速从衣兜里掏出各种各样的药粉药膏,掰开卡俄斯的嘴巴,一股脑地灌进去,边灌边说,“我还没有观察完呢,你可千万别死啊!”
徐维峰无语地看着她。
明明就在片刻之前,她还不承认自己带着药。
他看着卡俄斯的脸色,说:“他已经死了。”
“你闭嘴。”米莉娅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