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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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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的黄宅里。

黄立谦很烦躁,他坐在通往书房过厅的椅子上,搭着脚的腿不停地抖着,似乎不能纾解烦闷,换了只脚,又继续抖。

陆沉鹤已经和老爷子进书房多时了,而自己被拦在了门外。

虽然他大致也能猜到两人商讨的内容,但这样刻意地隔开自己,还是让他这个黄家嫡孙略感不爽。

刚好有下人来报,黄老爷子的私人医生到了,黄立谦才想起来今天是老爷子例行身体检查的日子,他于是有了上前敲门的理由。

“吱呀”的一声,老爷子搭着陆沉鹤的手臂开了门。

黄立谦忙上去接应:“爷爷。”

没想到老爷子腾了手,就对陆沉鹤说:“阿鹤回书房稍等一下吧,我去去就回,等下我们继续。”

陆沉鹤只抬起嘴角,玩世不恭地笑了下,算是应承。

黄立谦脸色立时有些冷:“爷爷,留他一人在书房……”合适吗?

后面三个字在黄老爷子犀利的目光里,没能说出来。

黄老爷子冲陆沉鹤点头说:“无妨,这么多年了,阿鹤也算是……黄家的一员。”

说完就拄着拐杖,搭着黄立谦的手,慢慢地走远。

期间黄立谦转头看了一眼陆沉鹤,后者在关门的一瞬间抬眼和他对视,不过一瞬,黄立谦觉得那眼神中含着很多自己解读不明的情绪。

他到底没有老爷子城府深,只觉得黄家还在,实力还在,对方也翻腾不出什么浪花来,便没放在心上。

书房里只剩下陆沉鹤一人。

黄家的一员?

陆沉鹤褪去脸上虚伪的笑,走到窗前,随手抛起一个价值不菲的酸枝木摆件把玩。

是一只什么寿桃如意的样子,此刻在陆沉鹤手里上下抛落,也没有摆在那里时祝祷吉祥的意思了。

黄家和陆家的审美品位,倒是相同。

或许说错了,是陆家对黄家的攀附,到了极致。

陆沉鹤在心里轻蔑,他从窗户向外望去,黄家私宅内的一片疏密交错的景观植物,在北加港热情的阳光下郁郁葱葱,但谁又知道那地下,埋藏了多少腐烂的阴晦之物,才为上层的绿意提供了足够其野蛮生长的养分。

这其中……有没有一缕,是来自罗夫人?

落在手中的寿桃被倏然握紧。

一小时前的书房内——

“阿鹤,三年多不见,你比以前成熟稳重了。”

黄老爷子的笑,是常年挂在脸上的。他跻身加港国会议员多年,早已练就了一派八风不动的为人处世的标准,喜怒都不会让人轻易看透。

“劳烦老爷子挂心。”陆沉鹤在沙发里大马金刀地坐着,同样回以一个猜不透的笑容。

“这么久了,一次也没回来过,是在南方有了什么新的牵挂么?”

陆沉鹤不想过多谈论自己在南方的事情,只半真半假地说:“之前不曾涉足过南方,很多地头势力需要拉拢清除,北方的货渗透过去也需要渠道,还有官场的人……当然,官场这里还要多谢老爷子的面子。”

老爷子摇头,满是可惜:“你走那年,我就说了,你留在北方会有更好的发展,可惜陆世昌亲自来电要接你回去,我也不好拦着不放,你总归是他的亲儿子。可惜啊……”

长长的一声叹息,让不知情的人毫不怀疑这其中包含的真情实意。

陆沉鹤摆出多年前玩世不恭的样子:“我在哪里,不都是为黄家做事。这个月的进账,老爷子还满意吗?”

他手指状似无意地捻过旁边一盆绿植的叶子,直捻得那叶片绿色的汁水浸染了指尖的皮肤。

“阿鹤,我不是专门叫你来谈钱的事情的。”老爷子脸色不变,“你办事,我总是放心的。我之前就说了,比起我儿子、孙子,我更属意你这孩子的脾性和手段,只可惜……你不姓黄。”

够黑,够狠心,撑得起场面,又抵得住诱惑,能名利场上腹黑算计,能销金窟里醉生梦死,一副皮囊不动声色时威仪,挑逗人心时诱惑……实实在在是为黄家走黑手的好料。

黄老爷子心底暗自追忆了一番,这还得谢谢罗夫人的成全,不枉自己亲手把儿子送进去赎罪。

他评价的是在北加港七年的陆沉鹤。

是陆沉鹤自己不愿意带回南方的……伪装出来的自己。

“老爷子,姓只是一个称呼而已。”陆沉鹤将那片捻烂了的叶片弹了出去,“只要我还是为黄家做事。”

黄老爷子絮絮叨叨扯了半天感情话题,陆沉鹤已经知道,对方想要确定、想要听自己亲口说,自己还忠于黄家,还愿意……像之前寄人篱下的七年一样,为黄家卖命。

于是他给了对方一个不疼不痒的事实:我还在为黄家做事。

黄老爷子何等精明,得到了他想要的回答,脸上还是那样模板一样的笑容。他喝了口清茶,又转了转茶盏,将微冷的茶水倒掉又添了些热水,期间陆沉鹤也没有开口的意思。

追忆完了往事,又谈完了近况,书房里的两人在一片沉默中心照不宣,对三年前陆沉鹤回程的事故只字不提。

最终,摆完了一套茶水功夫的黄老爷子还是先开了口,他叹气:“阿鹤,你知道,如果不是真的紧急,我不会随意叫你回来的。毕竟政界这边……”

他没说完,但两人都明白:政界这边,清誉比较重要。

所以黄家用来捞钱的黑线黑产,当年就由外姓质子陆沉鹤担了下来,黄氏子孙则一个一个平步青云。黄家已经因为罗夫人之死失去了一个儿子,现在他必须保证另一个接班人根基稳固。

“黄立谦惹事了?”陆沉鹤又捻了一片叶子,感觉毫不意外。

黄老爷子也不再遮掩:“阿谦还太嫩了,内阁里他刚得了七张反对票,如果再有对家去游说,再多几张也不是不可能。我不能让他……”

不能让自己的孙子被罢免,失去好不容易筹划而来的席位。

尤其是……在自己年龄大限将到、需要退位的时候,如果此时黄家朝中无人,衰落便是早晚的事。

陆沉鹤极低地笑了声:“是让我……提供更多的资金?”

拉选票的前提之一,要有足够多的政治资金。

黄老爷子也不避讳:“这是其中之一。”

“阿谦之前投资的赌场,盈利不佳,这都是小事。关键是名声不太好,这种灰色产业虽然政府自金融风暴后也解禁了,但对民众来说,不是什么能为声誉锦上添花的加分项。”

黄立谦的赌场,何止是盈利不佳,目前看来说是摇摇欲坠资不抵债也不为过。酒色财气最能吸金,送上门的财神都能做到倒闭,也是够废的。

陆沉鹤没应声接话,但直接折断了一截绿植的细枝,想听听对方接下来的重点。

“南方金潮海港出入关的走私黑线,我听说已经被你把持了?”老爷子还在试探。

“您抬举了。”陆沉鹤公式化地客套。

黄家有人在关注自己在南方的一举一动,陆沉鹤并不意外。他为黄家走黑,相应的,也就握着黄家的罪证,对方防范监视自己,实属正常。

黄老爷子铺垫了一通,终于开始说重点:

“加港不是大国,但据我所知,全国的走私黑产加起来每年至少也能有三个亿的黑金。以后,这类产业黄家可以切割,不闻不问,全凭你自己做主,分利黄家也可以降到每月只要五百万美金。”

“我知道你在南方,手上还有其他几家干净的公司,其中有两个名声和规模还不错。我要你把这几家公司转手给阿谦,或者至少协助阿谦成为公司的大股东之一。”

“我会在政商两界和媒体那面提前打点好,阿谦要快点恢复名声和支持率,走商界新贵天之骄子这条路子最快最稳妥,最能得民意,也最符合长远利益。”

“说到长远……到时候,名义上这些公司是阿谦的,但实际上还是由你全权掌控。老爷子我说过,我拿你当黄家的一员,真心讲一句,阿谦确实是比不上你,有你在背后掌控全局,比阿谦更让我放心。”

“你做的好,以后黄家北方的产业交给你打理,也是迟早的事。”

黄老爷子讲了许多,似乎有些精力不济,停下来喝了口已经冷掉茶,疲惫地按了按额头。

陆沉鹤将手中的细枝咬在嘴里,脸上的笑容不减:“听起来,黄立谦好像捅了很大的篓子?”

单单只是赌场经营不佳,不至于让黄老爷子这么着急。

但对方只是摇头叹息子孙不中用,不愿意让陆沉鹤知道更多内幕。

陆沉鹤也不在意,政界里的黑手,可比他这样游走在黑色边缘的人,黑的多。黄立谦德不配位,自然有人去收拾他,只是……

黄家想捆绑自己一辈子。

未免太贪心。

但这也不失一个机会。

陆沉鹤换了个姿势,双手交握在胸前,咬着那一截细枝,开口说:“老爷子,我也有一个问题想请教您。”

“你说。”

陆沉鹤十指开合:“陆家要是倒了,您怎么看?”

“陆家有你,怎么会倒。”黄老爷子摇头笑着,他不是捧陆沉鹤,是对方真的有这个实力。

“陆家倒了,您怎么看。”陆沉鹤又问了一遍,只不过减少了两个字,语气已与刚才大不相同。

察觉到什么别的情绪,黄老爷子猛然抬头看向陆沉鹤,对方脸上还是从进门时至今没变过的谦和的笑,但他好像已经能看到那笑容背后的假意了。

不是错觉。陆沉鹤真的变了。

陆沉鹤迎着他的目光,扬着的嘴角就没低下去过:

“您提的要求,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只是当初是陆家和黄家达成的合作协议,既然您现在的书房里只有我一人,那我也想知道,老爷子你对陆家是什么看法。”

黄老爷子面色不变,还能怎么看?陆家那两个不中用的儿子,还有那个意外瘫痪在床常年在二楼不能起身的陆世昌,都已经失去利用价值了,反而是这个当年因半个大陆血统而不被重视的陆沉鹤,如今像一个复仇的王者,站在陆家摇摇欲坠的高楼前,俾睨众生。

蓦的,黄老爷子才反应过来,陆沉鹤是在问他的选择,陆家与黄家利益共同体那么多年,如今陆沉鹤铁了心要和陆家切割,掀翻陆家,他是在通知自己:选陆沉鹤,还是选陆家。

这根本是无意义的选项,谁都知道该怎么选。

苍老的手指抚上茶盏的杯盖,半晌才说:“阿鹤,我是相信你的。”

老爷子没明说,但又什么都挑明了。

陆沉鹤低头笑笑,拿掉嘴里的细枝:“那就……谢老爷子抬爱了。”

“阿谦的事……”黄老爷子还想说什么,门外就传来黄立谦的敲门声,提醒他家庭医生来了。

陆沉鹤于是起身:“我扶您过去。”

看着走向自己的陆沉鹤,黄老爷子的心理隐隐泛起了一股预感,这个人,恐怕以后黄家拿捏不住他。

他搭上陆沉鹤伸过来的胳膊,想了想,又隐晦地说:

“阿鹤,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但是,我儿子已经进去为你母亲赎罪了,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这些年黄家待你不算苛责,你的产业能做到现在这个地步,也仰仗了不少黄家的势力和面子。既然如此,大家同心协力,总比各自拆台要好的多。阿鹤,你是聪明孩子,你应该拎得清。”

“有空去后面拜拜你母亲。你三年多没回来看她了。”

“至于你母亲的骨灰……”

黄老爷子一脸疼惜:“暂时,还是在黄家的祠堂里放着吧。祠堂刚整修过,适合亡者安息。”

陆沉鹤笑地无所谓:“随老爷子心意就是。再说,现在的陆家也……配不上她。”

他后面这一句,笑意被突然抽空,只剩下冰凉的寒意。

黄老爷子点头,慈祥的笑意也掩盖不住身为一名政客的精明。

无论当初二人是被陆家抱着什么目的、怀着什么心情送来的,既然罗夫人意外殒命已成定居,陆沉鹤也替黄家背了这黑色产业,现在再计较便是在做毫无意义地挣扎,两败俱伤怎么也抵不过双赢的局面,黄老爷子相信陆沉鹤能明白。

黄立谦扶着老爷子走远,对方故意将他一人留在书房这种重要的地方,未尝不是营造一种黄家信任他、暗中向他示好的意思。

窗外的日光透过窗,映在陆沉鹤的脸上,他毫不躲闪。

手里的酸枝木寿桃摆件重又抛起落下。刚才和老爷子的密谈,印证了他的猜想。

黄家,后继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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