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咯噔咯噔”的声音时，苏时雪才将思绪从系统操作说明上收了回来。

她再次把视线投到跪地的人身上，看见他那副忐忑畏惧的模样，胸有成竹地笑了下。

果然，正如她笔下的设定，沈苍年此人虽然修为不错，但头脑简单。

方才她先是释放威压、动摇他的内心，再使出最强一击、击杀徐长峰杀鸡儆猴。两番之下，沈苍年估计已对她并未中毒一事深信不疑。

“沈苍年，知道本尊为何留你一命吗？”

“某……不知。”

苏时雪冷笑一声：“你以为，徐长峰会心甘情愿为你做嫁衣？他废了那么大功夫，真是为了帮你除掉本尊，助你坐上掌门之位的吗？”

沈苍年大惊，一时连害怕也忘了，抬起头来望着苏时雪：“什、什么？掌门的意思是……”

苏时雪“呵”地一笑，却并没有回答。

以她当初对徐长峰的设定，这个狡猾的人一定会留有后手，只待她与沈苍年二人死了一个后，再出手除掉另一个，成为最后的赢家。

这就是为什么她选择一击除掉徐长峰——若是先用最强招式‘虚空轮回’除掉沈苍年，徐长峰必然有防备；而‘顶峰重现’卡仅有一张，太过宝贵，用在他二人身上实在是浪费。

而且，她还有另一个想法——沈苍年此人只是傻、容易被挑拨，并不是纯粹的坏。若是能够加以教化，未必不能重回正轨。

而不久前系统给出的操作说明，更是印证了她这一计划的正确。

教化沈苍年，扭转他低至负数的崇敬值，带来的好处远比简单直接地杀掉他要多。

想到这里，苏时雪肃声威胁：

“沈苍年，虽然你与本尊同在大乘境界，但本尊若想要你的命，仍是易如反掌。明白吗？”

跪地的人抖得更厉害：“明、明白，掌门就饶了某这一次……”

“本尊不会责罚你。”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沈苍年猛地抬起了头：“真的？”

“不会责罚你，却并不代表就这样放过你。”

苏时雪冷冷接上后半句：“本尊会时刻盯着你的一举一动，若再敢有半点不安分的想法……”

沈苍年一激灵，抢白道：“某不敢了！某再不敢了！从今以后，某必定老老实实修炼，勤勤恳恳教导徒弟，再不敢有半分非分之想！”

听着他的表态，苏时雪并没有立刻点头，而是透过半遮半掩的薄纱凝视着沈苍年，直把后者看得冷汗直冒。

沈苍年头顶上的黑色进度条动了，缓慢地倒退，从-12缓缓退到-11，-10，-9……最后停在-4不动了。

苏时雪眉心微动，看来想要让他扭转目前的负数态度还没那么简单，光靠威胁怕是不行。

她思索了几息，才再次开口，语气和缓了些：

“多年来，云清宗内长老之席空置，一直没有合适人选。说句实话，本尊一直认为，沈峰主实力卓绝、人品贵重，是最好的人选。”

话音刚落，苏时雪就看到沈苍年眼中露出惊喜之色，随即她话锋一转：

“但是，今日你让本尊太失望了。”

沈苍年被她的话吊着忽上忽下，时而捧高时而摔落，已经完全顾不上有别的想法，表忠心的话脱口而出：

“掌门，掌门！某今日受人蛊惑，才差点酿成大错，日后某对掌门必然忠心耿耿，誓死忠于掌门……”

-3，-2……沈苍年头顶上的黑色进度条“刷”地一下退到尽头，一闪变为金色的正方向进度条，数字连升，最后停留在8。

苏时雪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胡萝卜加大棒的激励策略，放在哪个世界都合适。

她再次加码：“若你的表现令本尊满意，本尊会考虑将你一直想要的法宝赠予你。”

沈苍年的眼睛越来越亮，头顶上的金色数字也变成了10。他激动地开口：“是，掌门，某必然不会让您失望！”

“去吧。”苏时雪轻轻挥手。

沈苍年行了一礼，临走前又道：“对了，掌门，徐长峰身死一事，是否要压住消息……”

“不可。”不等他说完，苏时雪就冷冷打断。

捂住徐长峰身死一事，不仅会招惹宗门众人更多的怀疑，还会激发大家的逆反心理，哪一件都与她目前的‘仰望任务’方向不符。

而且，这还是一个很好的整顿宗门的机会。

原身几乎从不理会宗门事宜，如今的云清宗已是散沙一片，不如趁此机会好好修理修理，也免得以后给她惹出更大的麻烦。

“将徐长峰偷袭本尊不成、被本尊当场诛杀之事，在宗门内公开，传得越烈越好。”

苏时雪轻垂眼帘，语气淡漠：“云清宗近年来逐渐式微，内部散漫一片，在外树敌不少，是时候该整顿整顿了。”

“是，掌门。”沈苍年虽有些惊异，但不敢多说什么，颔首应下后退出了千雪殿，乘法器离开。

直到远离了苏时雪所在的清凝峰，沈苍年才完全松下神经来，后怕地舒了口气，发现自己贴身的衣物都已被冷汗浸透了。

法器划过夜空，沈苍年立于其上暗暗握拳：

他这一生做过最大的傻事，就是听信徐长峰的话，来偷袭掌门！

他这一生最幸运的时刻，就是方才掌门没有将他就地诛杀，反倒放了他一马！

念及掌门苏时雪，沈苍年眉头轻微动了动。

掌门，似乎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往常，掌门永远是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对所有人事物只有两种态度：视若无睹、或当即抹杀。

而今晚……掌门不光在除掉徐长峰前给了他一次机会，还在这之后给他许下长老之位和法宝！

还说，要整顿宗门……

不对。

若是按照掌门从前的行事风格，他沈苍年根本不可能活着离开千雪殿！

沈苍年瞳孔震动，他明白了。

今夜他与徐长峰偷袭掌门一事，定是真真正正触到了掌门的底线，所以掌门才和换了个人一样，行为大变！

沈苍年被自己的结论吓得一趔趄，差点从飞行法器上摔下来。

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越发觉得掌门今晚饶他一命是他之大幸，也是掌门之大善。

“谢掌门不杀之恩，某必将功补过，报答掌门……”沈苍年弓着背念念叨叨地回了他的清空峰。

沈苍年走后，苏时雪放下一直挑着床幔的手，终于有机会松下一口气。

她之所以一直挑着帘子、挑到手都酸了，就是因为她还不能完全信任沈苍年，担心他突然暴起、再次出招。

现在她没有任何防御的能力，若有情况，她还可以放下无影纱抵挡片刻，换来一点激活卡片的时间。

可是明天呢？以后呢？

苏时雪枕着胳膊躺回床上，望着床幔顶，一脸苦闷。总不能把这无影纱做成衣服穿在身上吧？

虽然解决了眼前困境，但苏时雪一点也轻松不起来。

回想着她这本书的剧情，只觉得一阵头大。

这是个修仙升级流+甜宠救赎文，男主闻千合是个身世凄惨、冷酷无情的修炼狂魔，却对小白花女主情有独钟，两人一同经历重重艰险，最终携手飞升。

而原身这个强大冷艳的云清宗掌门、闻千合的师尊，自然不是治愈他的小白花女主，只是他升级路上的绊脚石之一。

剧情中，在不久的将来，她就会被闻千合一举击败，死相凄惨。

苏时雪现在面临着的，就是这么一个命不久矣的危急情况。

她深吸一口气，想盘一盘原身这个掌门身边，有没有什么能靠得住的正派人物。

不盘还好，一盘真是令她绝望——

除了闻千合，她门中还有4名弟子，也都……不是什么好人。

苏时雪扯过被子蒙住头，欲哭无泪：

早知今日，她写什么打打杀杀的修仙文啊！她要是写校园恋爱小甜文，还会有今日这样的火葬场？

叹息几声后，苏时雪打开了系统附带的面板。面板上最显眼的位置有一行字：

沈苍年，崇敬值15。

看见这个数值，苏时雪有些诧异。刚才沈苍年离开时，崇敬值不才到10吗？难道他离开之后，自我攻略，又涨了5点崇敬值？

1点崇敬值等于10积分，她现在有150积分了。她打开商城界面，想看看目前她能兑换些什么。

商城最上方的物品栏很空旷，只有3组卡片：‘狐假虎威’卡*2，‘灵光一闪’卡*2，‘顶峰重现’卡*1。

她又往物品栏下方的兑换区看去。

‘狐假虎威’卡20分/张，‘灵光一闪’卡50分/张。

而‘顶峰重现’卡，竟然200分一张！

苏时雪嘴角一抽，现在她只有150分，连一张‘顶峰重现’卡都换不起，还好系统送的体验包里有一张，她可得谨慎使用。

她继续往下看，一张卡吸引了她的视线：

‘狡兔三窟’卡，100分/张，兑换后即刻生效，可自动抵挡任何伤害3次，有效期永久。

正是她需要的！苏时雪抬手就想兑换，突然顿住了。

不对……“抵挡任何伤害”，什么意思？

非常强大、威胁生命的伤害，应该包含其中。那如果是被人推了一把、或自己绊了一跤……是不是也算“任何伤害”？

抵挡伤害的机会若是用在这种小事上，岂不是大大的浪费。

她暂时放弃了兑换，继续往下滑，果然看到了更强的防御物品：方圆鼎，混天罩，无烬战甲……兑换需要的积分数字和手机号差不多长。

苏时雪无奈地回到商城顶部，花100积分兑换了‘狡兔三窟’卡。以她目前的积分实力，她只换得起这个。

看来她一定要端好掌门的架子，让人不敢随意在她头上动土才行。

刚准备关闭面板时，她突然注意到商城角落里有一个折扣商品：废人纳戒，限时活动，10积分/个。

……废人纳戒？骂她？

不忿归不忿，苏时雪还是点开了物品详情。

“无需具备任何修为，废人也能使用的储物纳戒……”

骂得太难听了。苏时雪唇角抽了抽，最终还是捡了这个便宜。

要不是看到这个折扣商品，她都没想到这一点。现在原身修为尽数被封，连以前的纳戒都使用不了，要是没有这个‘废人纳戒’，难道让她天天背着包袱出门？

关掉面板后，苏时雪望着手中灰扑扑的素银纳戒发呆。就连款式，都和它的名字很配，‘废人纳戒’。

她把纳戒戴在食指上后，突然想起来，不久前，她与沈苍年对话时，余光似乎瞥见了一个戒指。

苏时雪挑开床幔一条缝，先是谨慎地打量殿内，才起身下床。床边不远处的地面上、徐长峰曾跪着的位置，正静静躺着一枚纳戒。

这是一枚暗黑色金属制成的纳戒，刻着奇异的纹路，镶嵌了一颗血红的宝石。应该就是徐长峰落入‘虚空轮回’后，留下的无主纳戒。

按理来说，任何人都可以从无主纳戒中随意取放物品，但以苏时雪现在的情况，除了为她量身定制的‘废人纳戒’以外，她什么都用不了，只能干看着。

苏时雪轻轻叹气，转身把这枚纳戒收入床边隐蔽的暗格内，再次坐回床幔中，陷入深思。

天马上就要亮了。

可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即将到来的晨曦并不是光明与希望，而是意味着——危机四伏的未知生涯，即将开始。

她有些心累地叹了口气，觉得前路一片迷茫。

正苦恼着，她突然想起了一个可以靠得住的人物。

原身殿内的洒扫童子，萧雪山。

放眼整个云清宗，她能够信任的人怕是只有萧雪山一个了。

原剧情中，原身险些被实力大增的男主闻千合击溃时，是萧雪山不顾一切地跑出来，用瘦削的身体扛了一击。

当然，萧雪山的牺牲并没有改变苏时雪原身这个炮灰女配的结局。

但现在不一样了，作者本人来了。既是她亲笔写下的命数，她一定也能亲笔改写。

苏时雪向殿外扬声唤道：“小雪山？”

很快，一道身影轻快地进了殿门，她挑帘望去，看清了那个清瘦的少年。

萧雪山今年才十几岁，对于已经潜心修炼了一百多年的原身来说，就是个小娃娃，所以原身总是称他为小雪山。

他生得十分白嫩，额间一点朱砂痣嫣红，像极了仙人座下的小仙童。

原身便是因为他这一副纯真干净的相貌，才选了他做殿内洒扫童子。

苏时雪望向萧雪山，将他脸上灿烂纯净的笑容和头顶上几乎拉满的金色进度条尽收眼底。

她轻轻勾了勾唇角，面容顿时变得柔和。

她会改变原身这个炮灰女配的命运，也会保护这个纯真的少年，不再让他走上灰飞烟灭、壮烈牺牲的结局。

“掌门……殿里的用具摆设，都去哪里了？”

萧雪山刚跨过殿门，灿烂笑容就化为震惊之色，四下打量着空荡荡的寝殿。

“……”

苏时雪噎住，她能说自己第一次体验气场全开，威压没收住，不小心把床以外的凡物都碾成粉末了吗？

“无须大惊小怪，换上新的便是。”苏时雪镇定心神，沉声道：“小雪山，本尊叫你来，是有件事要吩咐。”

“掌门请说。”

“去传本尊口令，清凝峰所有弟子，即刻至千雪殿议事。”

“掌门要见师兄师姐们？”

萧雪山再次露出诧异的神情：“可是掌门不是一直都……”

一向心思细腻的萧雪山缓缓眨了眨眼，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了。

掌门说话的时候，视线竟然看向他了？以前，掌门可从来都不会用正眼看他的！

而且，掌门好像……笑了？！

萧雪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自从来到清凝峰，跟在掌门身边服侍，已有5年了。

将近两千个日夜里，他从没见她有过除了冷淡以外的任何神色，更别提这样柔和的笑意了。

虽然那一丝温和很短暂，一闪即逝，但他坚信自己没有看错。

而且，掌门还让他去传清凝峰所有师兄师姐……就更不对劲了。

他在掌门身边的五年里，从没见掌门见过哪位师兄师姐。

“掌门……发生什么了？”

萧雪山大着胆子开口。

苏时雪眉心微动，视线沉沉落在萧雪山身上。

难道，只一眼，他就发现端倪了？

作者有话要说：“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出自《论语·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