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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质本弱谁料心石坚(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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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因为厝内博刚刚死亡,石兰今日装扮的极其素雅,一身芡实白衣裙,鬓边簪一朵白山茶,比之昨日的娇艳华贵,又是另一种韵味。她侧身坐在一边看着厝内濯读书识字,眉眼柔顺温和,眼神中闪烁着母性的光辉。

清宁看着眼前的赏心悦目之景,不由得感叹流传下来的老话果然有几分道理,女要俏,一身孝,原本就倾国倾城的大美人,此刻更是我见犹怜。

石兰察觉到清宁的到来,起身迎上前。

清宁说:“冒昧打扰夫人,只是我有些疑惑之处百思不得其解,特来向夫人请教。”

石兰谦虚道:“仙子言重了,妾身不敢当,仙子请。”她招呼清宁进屋,嘱咐厝内濯自己用功,又吩咐侍女上茶。

清宁在一旁细细打量着她的举止,目光久久停留在她的衣裙上,直到侍女全部告退,才开口问:“夫人可知道骸阵?”

“妾身不知。”

“你认识服丧人吗?”

“不认识,只是方圆仙子昨日告诉妾身,就是他杀了外子。”

“你知道厝内博用童男童女作祭品之事吗?”

“妾身不知。”

“你知道万千山被徐怀远和万钱联手毒死了吗?”

“妾身不知。”

“万钱逃去哪儿了?夫人你不要继续回答我‘妾身不知’。”清宁询问的节奏越来越快,她紧紧盯着石兰的眼睛,“......换一个别的说法。”

石兰眨巴一下眼睛,揣度着说“也许......他是躲进哪里的深山里去了?南境十万大山,山高林密,他随意找座山扎进去,野果野菜充饥果腹,谁能找的到他呢。”

“呵,十万大山......山高林密......”清宁突然短促地笑了一声,一字一顿地重复石兰的话。

她懒洋洋向后一靠,双手搭在扶手上,目光如电,直逼向石兰,“只要我想,别说是一个大活人,这十万大山里的一只蚂蚁也别想躲过我的灵识。”

这明明是个极懒散的姿势,却流露出久居上位的气势,漫不经心中蕴含的是强势压迫:“夫人,你一定要让我把话说明白吗?”

石兰掏出手帕按了按额角,面色惶恐不安,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鹿,“仙子,妾身愚昧,实在是不知道您是什么意思”。她美丽的眼睛迅速盈满了水光,泫然欲泣,目光自下而上仰视着清宁,娇怯又卑微。

石兰又眨了一下眼睛,泪珠沾在卷翘的睫毛上,欲坠不坠,惹人怜惜。

她身边的桌案上摆着一盆盛放的姚黄,许是侍女刚洒过水,柔嫩的花瓣托着一颗颗晶莹的水珠。

清宁看着这一幕,一时间只想到人比花娇四个字。

多么美丽啊......

只是,美丽却没有自保的能力,就只能将美丽本身化作可以利用的武器,可悲又可叹......

清宁又想起楮虚子说只是因为厝内博放出去的一句话,石兰第二天就被人送到了他面前。

她沉默了一会儿,悄然收起外放的气势,话锋一转,“你和厝内博成亲是自愿的吗?”

石兰被这问题打的措手不及,脸上错愕了一瞬。

——真的只是一瞬,若不是清宁牢牢盯着她的脸,也许就会将这错愕忽略过去,因为下一个瞬间那张芙蓉面上已经是一副女儿家的羞怯表情。

石兰捻起手帕,挡在嘴角,柔声说:“夫君位高权重,能看上妾身的容颜,是妾身三生有幸。”

清宁:“......”

她点点头,“懂了,厝内博觊觎你的美色,以族长的权势逼迫你。”

石兰:“......”

石兰:“仙子切不可胡说,自我入府,夫君待我极好,我们还育有一麟儿,仙子您刚刚也见过了。其实我们此前还有一个女儿,只是身体不好,没能养大。”

清宁:“所以他还强迫你给他生儿子,甚至对长女都不上心,以致于女儿早早夭折。”

石兰不说话了,头压得极低,看不清表情。

清宁伸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然后张开手掌,拇指与中指撑住眉骨,保持这个姿势将大半张脸藏在手下的阴影中,沉声问:“万钱已经被你灭口了?”

石兰垂着头不说话。

屋内一时间安静极了。

清宁说:“你提醒我大师姐你听见孩子的哭声,今天早上又亲自送来九转乾坤壶,这两件事情做的如此明显,我以为你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怎么现在又成了锯嘴葫芦?难不成你只是单纯把我们都当做傻子。”

石兰还是垂头不语,但是清宁听见了石兰越来越急促的呼吸,以及砰砰作响的心跳。

清宁放柔了声音,满怀着纠结与忐忑地问:“万钱还有家人吗?”

一定,一定要有底线,给我一个说服我自己的理由......

“他父亲早亡,他也没有娶妻,家里只有他母亲......”石兰说到这儿停了停,抬头看了一眼清宁,又飞快低下头,说:“万钱一直游手好闲,对他母亲也不好,鬼混起来连面也不露,我准备把她母亲接进府里,让她在我身边做事。”

清宁稍稍放心了些,还好还好,还没到斩草除根杀害无辜的地步,“现在这几位支持你的族老都是你清洗剩下的吧,其他人你是怎么对付的,那些厝内博真正的心腹都被你收拾干净了?”

石兰的语调像她的人一样柔弱,只是再温柔的刀也能收割人命,“略施小计,挑拨离间,让厝内博亲手处理了他们。”

“利用完我们还敢留我们在别苑养伤,毫不担心我们找你麻烦,看来——厝内博拿童男童女献祭的事你肯定是没参与了?”

石兰果断地点点头。

清宁刚刚放松的语调又一次严肃起来,把握好张弛有度的节奏,“我想也是,你这样的聪明人一定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但我还有一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厝内博拿童男童女作祭品这件事的,知道之后你就一直不闻不问,什么也没做?”

石兰闭上眼睛,一直被含在眼中的莹莹泪光终于化作两行清泪落了下来,“在厝内博用我的长女献祭的时候知道的。”

清宁猛地坐直了身躯,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石兰一直闭着双眼,仿佛不愿意面对残忍的现实。

清宁觉得自己已经对厝内博的禽兽程度有了具体的认知,没想到还是低估他了,“厝内博疯了吗,那是他亲生女儿啊!”

“亲生女儿又如何,只是个不值钱的女儿罢了,既然不能为他厝内家延续香火,还不如用作祭品,显得他诚心一片,还能为他换取更加强大的力量,让他又成功兼并了一块领土。”石兰的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隐隐有几分癫狂。

“仙子,您刚刚问我知道厝内博干的事后是不是不闻不问?是不是什么也没做?”石兰终于睁开了眼睛,看着清宁,眼神中是孤注一掷,“对,我就是不闻不问,我什么也没做,我是个自私的人,我只会保护好我自己,拯救别人这种英雄行为,还是留给仙子您这样的人吧。”

清宁:“......”

她站起身走向石兰。

石兰瞪大眼睛,固执地看着清宁,纤细柔弱的脖颈高高昂起,仿佛引颈受戮。

清宁在石兰面前站定,伸出手......

石兰闭上了眼睛。

清宁伸手掰开石兰紧紧攥着的手,拿走了她的手帕

————那原本用三角折法叠得整整齐齐的丝帕,在石兰手中被揉成了一团皱皱巴巴的球,一离开石兰的手掌,就散开成扭曲的一片。

清宁手上带了些灵力,轻轻将丝帕捋顺,放回石兰手中,“在这样的世道下,你能有勇气反抗,有意识保护自己,已经很值得人敬佩了。”

说完,她就转身朝外走去。

石兰愣愣地看着手中的丝帕,不敢相信清宁说她值得敬佩。

“哦,对了”,清宁去而复返,“你知道白色的布料一般遮挡能力都不太行吧。”

“啊?”石兰木木抬头,被这突然起来的转折打得目瞪口呆,怎么也不明白话题是怎么跳跃到衣服的颜色和遮盖能力上去的。

“回头把你里面那一身红裙子换了,寻常人看不出来,像我这样的修士看一眼你身上那偏粉的白,就能推测出里面是一身红。知道你人逢喜事精神爽,低调一点,虽说现在蒲丘族活着的族老都是你的人,但是厝内博这座压在头上的大山倒了,难保不会有人起歪心思,你当心在最后关头被人抓住把柄趁机拉下来,功亏一篑。”

清宁说完这些就要转身出门,衣袖却突然被石兰拉住了。

她看石兰紧紧攥着她的衣袖不松手,问道:“怎么,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石兰右手攥着帕子,左手攥着清宁的衣袖,她低头看看手帕,抬头看看清宁的脸,突然泣不成声,继而发展为嚎啕大哭。

她这一次哭得毫无美感,眼泪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汹涌而出,眉头皱起,因为哭的缺氧而大张着嘴呼吸,鼻腔里还发出呼呼声,胸膛剧烈起伏。

清宁一下子慌了神,“哎,你这,我也没说要把你怎么样啊,你利用我们就利用了呗,只要不主动做坏事,我们又不怪你,你别哭啊......”

石兰努力牵动嘴角,仿佛想给清宁一个笑脸,却因为哭得太惨烈而止不住抽噎,脸部的肌肉跟着抽动,只露出一个苦笑不得的奇怪表情,她只能改为冲着清宁摇头,也不知道想表达些什么。

清宁走近一些,轻拍她的后背,“好了好了,我不走就是了,你有什么想说的缓一缓再说,不着急。”

没想到她的动作、她这番话仿佛触动了什么机关,石兰原本有些平复的哭声又一次不受控制地激烈起来,像是一个委屈的孩子终于回到了母亲身边。

清宁本想劝她别哭了,都是做母亲的人了,一会儿被外面的儿子听见了多难为情啊,可她想了想,长叹一口气,挥手设下一个结界隔绝外界,“哭吧,有我在这儿呢,你可以放松哭一场,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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