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黑历史

程夫人上前轻轻拉住程松的手臂，脚步稍微一侧，不着痕迹地挡在了他与程凯泽之间。

“别生气，别生气。跟小孩子动气干什么……”一边说着一边拉着他转身往一边的沙发上坐下，一只手背到身后偷偷跟程凯泽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带着许诗瑶先撤。

程凯泽转身就见到站在不起眼位置看热闹的四人，尤其是对上梅姨的目光时，他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梅姨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又顺势上下打量了一下紧紧靠着他的许诗瑶，轻声说：“跟我过来吧。”

说着带着一帮不省心的孩子直接往餐厅那边去了。

刚刚就已经有人来说晚餐准备好了，但因为程家父子的争吵，餐厅那边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排，来问梅姨的意思。

见程夫人刚刚劝程松的那个态度，梅姨就知道，这位许家小姐，今天是要留下来吃晚饭的了。

既然如此，那她今天怕是不得闲了。

把几个小辈带到餐厅，梅姨说了一句“我去看看老爷”就直接离开了，留下五个人面面相觑。

贺文斐看着紧紧靠在程凯泽怀里的许诗瑶，以及她肩膀上那只揽着她保护意味很强的手臂，颇觉刺眼。

他眼皮忍不住抽动了几下，但只是别开眼什么话都没说。

如果现在程凯泽是清醒状态的话，他大概会把对方揍到连他妈都认不出来的程度，可是……他转头看常乐，虽然没有出声，但是眼里求助的意思非常明确。

贺文斐现在急切地想知道程凯泽这个情况要怎么才能恢复，如果不是尚存一丝理智，他大概已经冲上去质问许诗瑶到底使了什么手段了。

死死按住他肩膀的那一丝“理智”——许平章把大半的力气都集中在自己那条压制贺文斐的手臂上，同时用眼神示意常乐赶紧想想办法，他就要压不住这小子了。

常乐则再次上下打量了一下许诗瑶，然后略微摇了摇头，凑到许平章耳边低声说了下咒的人不是她，而且操控媒介不在她身上这个情况。

许平章眉头不禁皱起来，想问常乐这个咒术能不能强行破除，就见常乐似乎已知道他要问什么了似的，轻轻摇了摇头。

“但是，”常乐轻声说，“有其他办法可以试试，只是治标不治本。”

旁边一直在听的贺文斐立刻眼睛一亮，“什么办法？”

还没等常乐解释，有人倒是先忍不住出声了。

“聊什么呢？”程凯泽看着三个人交头接耳小声蛐蛐咕咕地，忍不住开口问。

听到他说话，刚刚还在小声交流的三人立刻停了下来，并一起看向他，神色各异，但是都带着点一言难尽。

程凯泽带许诗瑶回家之前就预期到了会面对这样不被接受的情况，所以也并不为此时几人的态度感到惊讶或无措。

但事情要一件一件解决，他笑着对许平章问：“聊聊？”

程凯泽知道，除了他父亲和祖父外，许平章对于他要跟许诗瑶结婚这件事一定也是很介意的。

所以想跟他谈谈，就算不能帮着自己一起劝长辈，也希望他能保持中立。

许平章也清楚他的想法，但在回答之前，他先看向常乐，询问他的意思。

而常乐此时也正看着他，目光相对的瞬间，尽管对方什么都没说，他却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走吧。”许平章说着示意程凯泽跟自己去室外，而当他看到许诗瑶也要一起跟上来时立刻停住了脚步，一脸严肃地对程凯泽道：“单独。”

许诗瑶立刻开口：“大哥，毕竟是我跟凯泽哥哥的事，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吗？”一边说还一边抓紧了程凯泽的手臂，含情脉脉又可怜巴巴地抬头看着他。

被看着的人有点为难的看她一眼，又去看许平章。

许平章不给程凯泽开口的机会，直接说：“自己过来。”然后就率先走了出去，不欢迎许诗瑶的态度摆得很明显。

“凯泽哥哥……”

许诗瑶委屈地哼唧声让常乐跟贺文斐齐齐打了个寒颤，贺文斐甚至默默举起了手机。

“？”常乐投去疑问的眼神。

“拍下来当做以后拿捏他的把柄。”

“你不着急了？”

“你不是说有办法吗，”贺文斐声音轻快了不少，“再说了，着急有什么用？”

大概是许诗瑶这个样子跟程凯泽会喜欢的女性实在相去甚远，贺文斐看着他俩的互动，已经没了一开始那种被恋人背叛的愤怒和焦虑。

他太了解程凯泽了，无论如何他不可能喜欢这样性格的人。

而当这一认知越来越清晰，他对于程凯泽现在的行为都是受咒术影响的这一情况就更加明确，情绪也逐渐稳定了下来。

尤其是在知道常乐有办法应对现在这个情况的时候，虽然还是有对程凯泽的担心，但是除此之外，他还带上了点好笑的心情。

啼笑皆非，大概就是这样一种情绪吧……贺文斐问自己。

那么与其只沉浸在难过和尴尬的情绪里，莫不如给自己找点乐子。

这么想着，贺文斐用手机留下了程凯泽温言软语安抚做作矫情的“女朋友”的黑历史。

“文斐，”被拍摄的男主角突然转头看过来，“帮我照顾一下诗瑶。”

被点名的摄影师一脸懵，怎么？还有他的戏份呐？

程凯泽一边带着许诗瑶往这边走两步，一边安抚着什么“文斐是最信得过的……”。

贺文斐暗暗翻个白眼，刚要拒绝，就感觉常乐在自己手臂上轻轻碰了一下，于是立刻一副拍着胸脯保证的样子说：“放心，交给我了。”

将“女朋友”安稳托付之后，程凯泽才放心离开去找许平章。

而被留下的许诗瑶则一副不安地想要追过去的神情，却被贺文斐拦住了去路。

“许小姐，你跟凯泽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啊？”

要是他没记错，前天那家伙还是自己男朋友来着，在刘阿姨介绍的“相亲对象”面前明里暗里地宣示主权。

这两天不到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跟凯泽哥哥从小就认识了，青梅竹马之间水到渠成，哪有那么明确的开始交往的时间节点呢？”

没了刚刚那副泫然欲泣小可怜的表情，对于贺文斐的试探，许诗瑶对答如流。

贺文斐心里冷哼，程凯泽这家伙确实喜欢用温水煮青蛙这招，在不知不觉间蚕食对方，谈恋爱跟谈生意都一个路子。

面上却还是笑盈盈地，一副八卦的样子问：“这都谈婚论嫁了，他肯定求过婚了吧，这小子保密工作做得太好了，我们竟然谁都不知道，讲讲呗！”

他一脸好奇探究，甚至带着点玩味的神情，把一个被“好兄弟”隐瞒恋情的朋友演得入木三分。

贺文斐深觉奥斯卡欠他一座小金人儿，决定等会儿就问问打个一模一样的小金人需要多少黄金，回头就给自己订做一个，刷程凯泽的卡。

趁着他缠住许诗瑶问东问西的功夫，常乐已经不声不响地离开了餐厅，来到了许平章和程凯泽说话的地方。

他脚步极轻，完全没有惊动背对着他的程凯泽。

对上许平章的视线，常乐用眼神示意对方配合自己，然后侧身掐诀抬手点在程凯泽额头上，同时小声又快速地说：“掰开嘴。”

一直等着他示意的许平章立刻掐着程凯泽下巴将他的嘴掰开，而常乐则将一张早就准备好的符纸立刻塞了进去。

符纸入口的瞬间就莫名燃烧起来，许平章吓了一跳，想要把点燃的符纸拿出来，却被常乐阻止，连着他的手一起，一把盖住了程凯泽的嘴。

刚刚被定住的程凯泽立刻挣扎起来，常乐赶紧用空余的手制住他，并让许平章帮忙，“按住他！”

他声音极低，怕声音稍微一大就惊动了宅子里的其他人。

两人一人一边扣住程凯泽的手臂，腿也夹住对方的双脚不让他挣脱，还得控制着音量，才一小会儿就出了一身大汗。

终于，程凯泽的挣扎停了下来，他双眼瞳孔失焦，整个人静静站在那。

“然后怎么办？”许平章平缓呼吸小声问，刚刚程凯泽挣扎的力度实在太大了。

常乐比他喘得还厉害，他不敢动用魂力，只能接住符篆使法术，体力更加不济。一时半会儿只顾着尽量压低声音极速喘气，顾不上回答他。

好一会儿，他才顺过气来，示意还扣着程凯泽手臂的许平章松手。

“许诗瑶身上没有操控媒介，说明下咒的人在远程操控，那必然在程凯泽身上留下跟阵法产生链接的东西。”常乐一边小声解释着，一边上下检查起程凯泽身上的东西和露在衣服外边的皮肤指甲。

但什么都没找到。

“要脱吗？”许平章上前帮忙，似乎只要常乐一点头，他就立刻可以把他表哥脱光的架势。

“不用，就看看心口。”这么说着他眼神凝重，要是位置在心口那就有点糟糕了……

许平章立刻拉开程凯泽上衣，露出一片光洁的前胸，常乐凑到心口位置，确认什么都没有后微微松了口气，但是立刻又皱起眉，心口也没有那在哪呢？

“啊！”他突然想起什么，对许平章说：“把他头压低。”

然后捧着程凯泽的头自己垫脚将眼睛凑到近到不能再近的位置，仔细观察那涣散的瞳孔。

左边，然后右边。

“找到了。”

在程凯泽右眼瞳孔中，常乐找到了一个符文，是他与迷情咒下咒之人之间的连接。

确认情况之后，常乐立刻把眼睛移开，“我要放开他了，久了会让操控阵法的人察觉到。”他让许平章做好准备，像之前那样站到程凯泽对面去。

自己则一手虚盖住程凯泽面门，然后绕到他身后，嘴里低声念诵咒语，然后将一缕从程凯泽口中飘出来的灰色烟雾握在掌心，在对方睁眼之前，迅速地无声撤离。

“凯泽，凯泽？”许平章卡着时机，在程凯泽眼神逐渐变得清明的时候吸引他的注意力，“发什么愣呢？叫你好几声了。”

程凯泽回神，有点疑惑地看着许平章，“啊，刚刚走神了。”

然后继续之前二人的对话，“平章，诗瑶虽然是那个人的女儿，但是他们是不一样的。”

见程凯泽还在为许诗瑶说话，许平章眼神一暗。虽然不知道常乐刚刚做了什么，但显然并没有解开他中的咒术。

即使他是相信常乐的，但是此时难免仍掩饰不住担忧，除了对程凯泽的之外，还有对常乐身体状况的担忧。

而他这样的神情落在程凯泽眼中则被理解成了对于自己与许诗瑶的事的态度。

于是立刻开口安抚道：“好了好了，不说了。今天是回来见爷爷的，先回去吧。”

虽说他喜欢许诗瑶也真心想跟她结婚，甚至可以为了她顶撞自己父亲。但是对于他来说，许平章的态度更加关键。

还是慢慢来吧。程凯泽心里想着。

至此，许平章看到了咒术对程凯泽的影响力到什么程度。他还是程凯泽，从情感思维到处事方法。

他不会因为家人的反对就想要放弃“爱人”，这是他对自己感情的忠实。

而他也不想因为“爱人”而过分伤害到家人的感情，但也不惧怕与长辈起冲突。

如果现在处在他“爱人”位置上的人不是许诗瑶就好了，许平章暗暗摇头，跟程凯泽一起回了餐厅。

而此时，餐厅里程家人已经都到了。

大家长程老爷子正坐在主位上。

他右手边坐着梅姨，程松和程夫人应该是刚从客厅过来，正站在餐桌不远处。

而贺文斐、常乐和许诗瑶三人则站在餐厅与花园间的入口。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一前一后走过来的表兄弟二人。

“回来了？”主位上的程老爷子看了过来，眼神温和，低声说：“都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