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烦躁感席卷而来。向北闭上眼，将所有躁郁尽数关押进牢笼。再次睁开眼睛时，他变得乖巧又可爱，明亮的眼睛里，满是对庄牧的关心。

打开门，向北立即搀扶住有些踉跄的庄牧，小声问道：“庄先生？庄先生？您还好吗？”

庄牧醉得神志不清，即便如此，向北还是严谨地依照人设继续扮演。自诩为敬业替身的向北，一直用高标准的职业道德要求自己。

把庄牧小心地扶倒在沙发上，向北打算拿一张湿帕子，再煮点儿姜茶。现在深秋，天气陡然转凉，季节性病毒感冒也开始流行。庄牧算是他上司，给的薪水的确非常非常令人满意。

他刚一放开手，正要离开时，啪的一声，手腕竟然被庄牧抓住。喝醉了的人几乎没有理智，庄牧的手劲儿本来就大，在不受控制的情况下，被一把抓住的手腕又疼又麻。

红印子迅速蔓延开来，与之相伴的还有火辣辣的痛感。

“卧槽！”

“除了向赫那老混账，还没有人能安然无恙地动哥你一根毫毛。哥打他！”

三四北一直看庄牧很不顺眼，这一爪子下去，更加愤怒不耐。

向北左手不自觉松了松筋骨，发出几声脆响。他面上却还是一副乖乖的样子，半是羞怯半是惊诧地回望：“庄先生？”

庄牧还是闭着眼睛昏睡过去，没有丝毫清醒过来的意思，好似刚才的举动只是一场意外。向北并没有完全掉以轻心，他的表演唱作俱佳，纵然庄牧现在冷静清醒得一批，也不会察觉丝毫的不妥。

由于庄牧握得太紧，向北只有一根一根地掰开庄牧的手。当他彻底挣开桎槁，正要脱身时，熟悉的感觉再次从手腕上传来。

向北：……

深吸了口气，左手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向北继续保持完美的状态。他无奈道：“庄先生您……！”

庄牧睁开了眼。

自从第一次在办公室，向北以退为进表现出“我虽然爱慕你但是我想保留最后的尊严我相信我所仰慕的您一定也会尊重我”，再说开之后，庄牧便没有再刻意营造什么暧昧。平时和他相处的时候，总是不假辞色，所有行为没有超出合同规定范围，很是让向北省心。

而这次，庄牧一睁开眼，就神色不明地盯着向北。眼中晦暗不明，欲|望的影子悄然出现。向北顿时觉得不妙，“庄先生，我先给您倒杯茶，可以放开吗？”

庄牧充耳不闻，仍旧幽深地盯着向北。

向北深吸了口气，克制住所有的烦躁与不耐，一边用力试图扯开庄牧的手，一边保持微笑地说：“请、您、放、开。”

定定看了向北好久的庄牧，忽然开口道：“小辰，我喜欢你，不喜欢其他人。”向北还没有什么表示，又听见庄牧闷声说：“小辰，我只喜欢你，没有喜欢向北，没有喜欢向北。”

向北一怔，差点儿气笑了：你特么喜欢穆雨辰对着我撒酒疯？撒酒疯就撒酒疯，还cue你北哥干什么，做一个强调和对照组？大款庄你丫其实不是霸总而是脑……！

庄牧突然发力，拉住向北就往怀里带。还在向北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庄牧扣住他的后脑勺，一下子即将吻上向北。

这一瞬间仿佛被拉长无数倍，向北的感知在此刻也变得格外敏锐。至于情绪？他的情绪甚至没有半点波动，平静到了极致。就好像……他脱离了这幅躯壳，置身于混沌的宇宙中，周围是闪烁的星海，他站在高处不带有任何情感地观察着这一切。

他看见素来稳重柔和的老二一脸关切，焦急地呼唤他。

他看见总是嘻嘻哈哈的老三咬牙切齿，对庄牧破口大骂。

他看见一直装酷中二的老四青筋暴起，撸起袖子准备打架。

还有……

还有小五。

他最看不透，最警惕但又想亲近的小五。向北此时居然有点想笑，不愧是小五啊。和二三四北比起来，他冷静得多，似乎没有什么波动。不过紧握成拳的手，眼睛里因为思索闪出的一道又一道的光，都在表示他很担心。

向北又眨眼，一切都戛然而止，宇宙不见了，星海不见了。酒气喷洒在他的皮肤上，面前是庄牧逐渐逼近的脸庞。他并不惊慌或是恶心，就连之前所有被暂时压制的负面情绪，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向北微微侧头，与此同时伸出手掌劈向庄牧的后颈。

他的动作似乎是很慢很慢，但事实上，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庄牧的嘴唇刚蹭到向北的侧脸，后颈的一击就让他再次失去意识，嘭的一声倒在了沙发上。

向北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晕过去的庄牧。他左手两指捏住了庄牧的下巴，冰冷的目光在庄牧的脸上移动，像是在挑选什么商品一般。忽的，他停下动作，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角度。下一刻，右手成拳立即揍了上去。

这一拳的力道之大，足以让完全失去意识的庄牧的脸紧紧皱在一起，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

向北没有继续发泄，一拳之后他便站起身走向浴室。打开水龙头，掬起一捧又一捧的清水搓洗着右脸。自来水哗哗地流着，墙上挂钟的分针走了整整九十度。十五分钟过去，右脸的皮肤已经由红肿变为青紫，毛细血管在长时间的挤压之下大规模破裂。即便如此，向北还是不准备停止。

二三四北都不敢说话，欲言又止地看着向北。这个时候的向北，看起来是平静的，他们却能感受到暴风雨即将来临前，黑压压的云层里震耳欲聋的雷声。

“够了。”足够温柔也足够威严的声音出现在脑海里。

向北还是没有停止。

岁余年的声音没有什么变化，和往常一样的包容，“因为情绪而虐待自己的人，都是懦夫。”

向北仿佛被惊醒一般，他的动作蓦地停了下来，怔愣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微微侧脸，让青紫的右脸更加清晰地呈现在自己面前。向北忽然伸出手，有些胆怯地想要去触碰肿胀的面庞。

在指尖和面颊相触碰的一刹那，向北的身体一僵。

不是因为疼痛。而是一种委屈忽然从脸颊为起点，涌向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泪水溢出眼眶，整个世界也变得模糊而朦胧。朦胧中，似乎是听见了一道微小的声音实在是忍不住了，才偶尔地喊了一声疼。

一瞬间，心脏被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握住，又酸涩又温暖。

“对不起。”向北对着镜子说，他的声音还带着浓浓的鼻音，表情也很奇怪，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向北动作非常轻柔，几乎是小心翼翼地擦去眼睛的泪水。他吸了吸鼻子，这次的笑容干净而纯粹，宛若一颗迎着初升朝阳的白杨树，“对不起。”

恍惚间，他好似又听见了那道微小的声音很开心地转起了圈，脆生生地说：没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粗|长